第69章 剛好兩箭
姚宣辭抿了下唇,克制着心中所念轉過身,“先去溫伯清所說的交換之地。”
將安文凜與鄭如毓處理好,他再去見阿瓊。
他利落的翻身上馬,握着韁繩調轉方向,回眸深深凝望一眼那巷口,深吸一口氣。
“帶上所有人馬,前往送離亭。”
鶴城城外,送離亭。
晌午前天空還陰沉沉似要落雨,不知何時已經烏雲散去,和煦暖意的陽光照落在灌叢樹林裏,驅散不少孤寂清冷之意。
墨崖被繩索捆在亭柱上,斑駁樹影投在他身上,整個人都蔫噠噠的,身後的亭里僅有一個黑衣暗衛抱着劍守着。
望着還空無一人的山道,他趁機回過頭吹了個口哨,“喂,兄弟,都這時候了,給松個綁啊。”
他是被公子派來守着夫人的,被捉住那麼久,還得讓溫公子拿鄭二姑娘交換來救,已經夠羞愧了。
那暗衛冷冰冰道,“老實待着。”
這廝天天吃飽了就睡,睡不着硬要同人搭話聊天,眼下這一會兒還受不住苦了。
隨即他看一眼天色,暗自算了下時辰,不由得擰眉。
溫家那位公子已經遲到將近三刻鐘,莫非是反悔了?
而墨崖被凶了一句,面露幾許委屈憋住話,剛轉動了下被緊捆着的手腕,忽而聽見雜亂急促的馬蹄聲。
他費力的扭過頭,只見身後的莫城方向有一隊身穿輕甲的騎兵駕馬而來,當即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這他娘的什麼意思,太子這群暗衛哪裏找來了這麼一隊精良人馬?
臨近了,墨崖看清騎馬為首之人所舉的徽旗,幾乎眼前一黑。
艹他大爺的,文家軍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太子奪位成功派人來接鄭二姑娘了?完了,溫公子一來,可全都得交代在這兒了。
墨崖望着前方曲折山道心急如焚,焦急祈禱着,溫公子出現之前一定要提早發現送離亭的異常。
可幾乎下一刻,一輛馬車搖搖晃晃出現在視野里,躲在身後密林中的暗衛也露出身形來。
為首的騎兵領隊並沒有理會迎上前的暗衛,下了馬將徽旗扔給他示意退開,向身後的兄弟揮手,利落下令,“拿下他們。”
身着輕甲的兵將舉起刀劍,滿身殺氣迎上。
暗衛被他這舉動弄得不解,“你們是殿下派來救回二姑娘的?”
領隊瞥他一眼,“我等奉文將軍之令前來追拿姚宣辭,他與四皇子暗中勾結暗算殿下,劫走殿下逃到此地了。”
暗衛還沒有收到皇城裏的消息,聞言有些懵,卻見那領隊忽然殺氣騰騰拔劍,“有埋伏!”
送離亭是鶴城沿着下山的山道而建的亭子,緊挨着寬敞的黃土泥道,兩側是橫生的灌叢密林。
溫伯清早就安排了侍衛提前到達守在此地,本來是想先一步陰一把暗衛,誰知道能親眼目睹文家軍的出現。
眼下對方都衝過來了,再按兵不動可就麻煩了。
兩方人馬激烈糾纏在一起,兵器交刃時的錚錚聲極為刺耳,暗衛見此也不多問,輕而易舉躲避着交戰之地,迅速且悄無聲息靠近那輛馬車。
墨崖急得要命,手中掙脫的力度加重,焦急之下被握在掌心的瓷片刺得血淋淋的也沒在意,瘋狂掙扎之下感受到一絲鬆動,攢着力氣狠狠一扯。
被瓷片磨損不少的麻繩終於斷裂。
可身後傳來了一聲冷笑,“想逃?”
兵刃破空聲隨之而來。
一道白影迅速靠近,抬刀迎上那一劍。
白鴉一腳踹開對手,抽空朝愣住的墨崖吼道,“呆瓜別看了,摸把刀一起上啊!”
等兩人憑着一股狠勁打完,墨崖喘着氣,“怎麼是你,你和公子什麼時候到的?”
“這群煞筆追兵就是跟在我們屁股後邊來的。”白鴉瞥他一眼,見他清晰不少的下頜線,“被關這些天還把你餓瘦了?”
墨崖憋屈的點頭,沒多說,默默提了下褲子,“公子呢?”
“找人去了。”白鴉狠狠吐了口氣,“四殿下可給了不少人,今天非得捶死這群跟屁蟲。”
墨崖連忙拉住他,“鄭二姑娘和太子呢?”
……
廝殺聲在寂靜的山道中格外清晰,溫伯清順着密林中的隱秘小道往半山腰走,越走越偏僻,感覺來自背後的凝視也就越發強烈。
他受不了了,扭頭對上那雙冷冰冰的鳳眸,“你能不能別這麼盯着我?”
姚宣辭沒吭聲,目光掃一眼四周曲折陡峭的山石,落回他身上。
溫伯清立馬就懂他眼神里的含義,當即撇清,“地方是阿慎給瓊兒找到的,他小子就喜歡亂竄,可不關我的事。”
“瓊兒自己已經爬過兩三次了,這條小道我還沒她熟。”
此地已經能看清一半送離亭,鮮紅血色已經能看得清楚,姚宣辭注意到有人朝着馬車的方向靠近,是太子暗衛。
他收回目光,繼續往上走,“你不該讓她卷進來。”
“我怎麼知道這麼巧,你不但到了,還引來一群追兵。”
溫伯清走在後頭,他也跟着瞥一眼送離亭的激烈交戰,甚至感覺方才飄過來的那陣寒風都夾雜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他跟上姚宣辭的腳步,“你把太子和鄭如毓丟在馬車裏,能行?”
姚宣辭微微側頭,“太子已死。”
溫伯清當即震驚,“什麼時候?!”
“抵達涑州邊城那一夜。”
上一世的姚宣辭再一次搶奪回了身體的掌控權,卻只選擇親手殺了太子,再度潛回意識深處。
姚宣辭隱約能猜到,是離阿瓊越來越近的原因。
他覺得可笑,上一世的姚宣辭極力和他爭奪,如今要見到她,卻心生膽怯了。
大概這是他們自上一世的生死之後,真正的重逢。
姚宣辭抬首眺望,已經能看到溫伯清所說的那個地方——一處隱秘的小山丘。
這個地方與送離亭的直線距離並不遠,能清楚看見那裏發生的一切,稍稍彎下身子就不會被發現,上來卻只有這一條小道。
適合埋伏的好地方。
溫伯清已經落下了姚宣辭一段距離,還在震驚堂堂太子竟悄無聲息死在了一個平凡的黑夜。
於是,便沒有身後一閃而過的一抹黑影。
溫瓊站在山丘上,望着送離亭中的激烈交戰,垂眸望着自己手上的輕弓。
“阿慎。”她看向身側還在擺弄弓箭的少年,輕聲道,“有把握嗎?”
阿慎自信的揚了揚下巴,“姑娘放心,沒問題的!”
溫瓊習箭這幾日清楚知道自己力氣不夠大,便讓兄長派人教給阿慎射箭要領。
阿慎自小就喜歡射鳥摸魚,視力與天賦一等一的好,學得快又穩。
她眼神好,看見了被掀開一角的馬車帘子裏,閃過鄭如毓的一抹赤色衣袍,還有她順着縫隙向外驚慌張望的目光。
馬已經死了,鄭如毓想要離開,只能走下馬車。
細白的手緊握住了輕弓,“阿慎怕不怕?”
阿慎知道溫瓊是說交給他的任務怕不怕,他搖了搖頭,“姑娘知道的,阿慎從不膽小怕事。”
溫瓊緩緩鬆開了手,似在說服自己,“那就一箭。”
箭出,不管結果如何,都該往前看了。
話音方落,那馬車帘子被人掀開,身着輕甲的兵將一把拉出鄭如毓,“二姑娘小心刀劍。”
說著,他往裏探頭,“殿下呢?”
鄭如毓身子一僵,跳下馬車躲在那兵將身後,拉扯着他,“殿下好像昏迷了,你找個人背着他,咱們先走。”
兵將也沒多想,朝着一個兄弟示意了一下,便護着鄭如毓往安全之地逃去。
溫瓊抿了下唇,“阿慎,瞄準。”
阿慎剛搭上弓箭,便被人抽走,身後之人的嗓音低沉還有點熟悉,“交給我來吧。”
待躲到一處無人之地,背着安文凜的小兵後知後覺發現不對,他在沙場浴血奮戰,對死人之象再熟悉不過。
“殿下死了!”那小兵臉色難看極了,“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帶領鄭如毓躲避的兵將一驚,立馬扭過頭,死死盯着她,“二姑娘?”
二姑娘一直在馬車裏躲着,不可能沒發現殿下的異常,方才還騙他們。
“我不知道!他被扔進馬車就沒醒過,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
鄭如毓拚命縮在帶領她的兵將身後,看見前方有個人被砍了一刀后撲通倒地,嚇得兩腿發軟。
她死死摳住兵將的胳膊,驚慌不已,“我懷了殿下的孩子,你們不能丟下我!”
兵將看一眼地上已經明顯呈現死態的太子,咬緊牙關,“你背着太子,先走。”
說罷拉起被嚇得渾身沒什麼力氣的鄭如毓,正打算往來時的方向撤退時,敏銳的聽見利箭咻地一聲劃破長空的聲音。
他迅速反應,“快躲!”
一箭射空,鄭如毓看見釘入身側樹榦的利箭,渾身發抖,抬眼看見第二支利箭射來,想也沒想將身側的兵將扯過來擋在身前。
“唔呃——!”
兵將來不及反應被有力的一箭穿胸而過,忍着劇痛抬頭,目光兇狠,“你這恩將仇報的毒婦!”
“我不是有意的,我……你這麼看我作甚,保護我是你本該做的,回去賞你些金銀足夠了吧?”
被鄭如毓理直氣壯的話氣得怒氣沖沖,兵將的力氣在逐漸消失,交戰尚未結束,這一次八成活不了,哪有命去花金銀!
都是這蠢婦!
他心頭髮恨,拔出樹榦那一支空箭,鄭如毓見狀手忙腳亂要逃,被兵將輕而易舉摁倒,他握着利箭高高抬起,狠狠一落。
“別,你住手!啊——!!!”
……
“剛好兩箭。”
姚宣辭放下長弓,目光垂落,“你一箭,我一箭,現在可以回城了嗎?”
“你這一趟出來,岳母該是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