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北山會
眨眼之間,冬至已過,北山關到了一年中最為嚴寒的季節。
雲間客棧前的那棵迎客松,銀裝素裹,分外妖嬈。而秦綿從江南舵搬運過來的名貴蘭花、茶花、杜鵑花......卻只能長在她新建的溫室大棚之中。
這些從千里之外的江南移植過來的花草,並非秦綿有多麼浪漫,而是因為五年一度的北山會,即將在北山鎮舉行。
北山會,是大秦帝國為鞏固邊疆,集結江湖有志之士,共同抗擊北國,而舉辦的武林盛會。每五年舉行一次,通過擂台大比武,公推北方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將會被大秦帝國授予便宜行事之權,在危難之時,有權徵召和調動各大江湖門派,包括各路綠林好漢。誰敢不逢令徵召,都會被大秦帝國滿門抄斬。
這也是當年秦王府突發奇想,想出了的不是辦法的辦法。
雖然在一些江湖人士看來,這就是充當朝堂的打手和狗腿子。但在天下名門大派和各路綠林好漢看來,卻是不可多得的權勢和財富。
自古權勢財帛動人心。
從那以後,中原武林四分天下。北方武林以北山會為會盟,南方武林以江南會為會盟,西方武林以西江會為會盟,東方武林以泰山會為會盟。
天下四大盟主,還將在來年開春之後,前往京都參加天下武林總盟主的大比武。天下武林總盟主將被大秦帝國授予恩科武狀元,並納入不良人。
五年前,天下會在天下四大盟主比拼中,全部落敗。北方盟主被華山派掌教君子劍洛雲破奪得,南方盟主被嵩山派大弟子“銀狐”令狐俠意外斬落,西方盟主被名不見經傳的青城派聖女“綉春刀”葉秋寒拿下,東方盟主則被蓬萊真人奪得,而天下武林總盟主最終落入“銀狐”令狐俠的手中。一時之間,南方武林名聲大噪。
三年前,“人屠”秦三公子突現江湖,連挑天下四大盟主八大綠林九九八十一寨,令狐俠也因此意外失蹤。天下武林總盟主空缺,南方武林最終也被天下會江南舵主秦綿實質操控。也就從那時起,“綿里雪花針”秦綿才開始聲名鵲起。
而這次北國殺秦盟的出現,讓這場武林大會,格外受到關注。
北山會,其實是四大武林盛會中,最為重要的盛會。而且沒有之一。因為這裏靠近北山關,是中原武林面對北國教派挑釁最為嚴重的地方。
不僅如此,除了天下武林總盟主將被納入不良人成為不良將之外,按照慣例北方盟主也將會破格成為不良校尉。
秦綿之前雖然不是南方武林的盟主,但卻是南方武林“攜天子以令諸侯”的梟雄。否則,令狐俠失蹤之後,本該是嵩山派的權勢也不會落入她的手中。
或許正是因為大秦帝國看到了秦綿的潛力所在,駐守北山關的監軍太監吳青,傳來不良令,本次北山會由天下會操辦,而讓盟主華山派旁落。
消息一經傳出,不只是北方武林一片嘩然,就連其他武林也極為驚愕。傳承上百年的北方第一大派華山派繼清風劍莫塵在雲間客棧被人殺死之後,華山派的臉面再次被人按在地上強行摩擦。
這讓向來是北方武林老大的華山派,顏面盡失。惱羞大怒之下,華山派派出七俠之首的穿雲劍洛曦到雲間客棧問罪,與此同時江湖上針對天下會的暗殺行動也風聲鶴唳。而且華山派也很清楚,天下會之所以派秦綿前來北山關執掌北山舵,其目的就是奔着掌教君子劍落雲破的不良校尉來的。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華山派公然與天下會撕破臉皮。
緊張的氣氛,從穿雲劍洛曦還未到達雲間客棧,就逐漸凝重。
暖閣之中,火紅的木炭燒得通紅,秦綿手中的繡花針在火光的反照下,穿梭在毛線手套上。當初她未曾兌現的願望,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早點兌現。
避風堂堂主郎青小心翼翼地站在她的面前。之前他是小人物的時候,秦綿是舵里出了名的溫柔甜美大美女,但凡男人心中多少都有幾分覬覦。
可自從他當上了堂主,搖身一變,成為了北川舵的大拿之一。他才知道這女人,是這世上最不可琢磨、最為善變的動物。他不時地叮囑自己,千萬千萬別被她那柔善可欺的外表給騙了。
短短几日之間,就因為籌備北山會不力。在她的雷霆恩露之下,一向被她所看重的大有“貼心豆瓣”之稱的內務堂堂主魏言,不僅折損了不少的好手,他自己也被她打得半死不活。聚賢堂堂主宋義、藏刀堂堂主聶遠,這兩人原本是北方綠林中霍霍有名的江湖豪傑。宋義是龍威鏢局的總鏢頭,而聶遠則是北方綠林十八寨的總寨主,如今見了她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連大氣都不敢出。
“說吧,洛雲破這個老東西究竟還有什麼陰謀詭計。”秦綿撇了郎青一眼,有些不滿道。最近幾日,華山派的動靜不小。可避風堂作為主管情報堂口,竟然對盟主洛雲破的行蹤毫不知曉。這讓她極為惱怒。
“先別給我講什麼原因,我只想聽到結果。”未等郎青彙報,秦綿再次恨聲說道。
郎青頓時額頭上虛汗直冒。
“稟告舵主,避風堂深刻反思和查擺了前階段存在的突出問題,經過認真整頓和重新部署。目前,避風堂的蝶舞已經打入華山派的內部。剛剛得來的消息,洛雲破將在大會當天到達北山鎮並將入駐華山派在北山鎮的駐地逍遙居。這其間,洛雲破將會邀約崆峒派掌門人鐵掌狂人莫高、山海盟盟主拚命三郎陳三、小刀會會長百里挑一墨攻、九峽洞洞主不死手魯達以及鐵皮流花姜昆,在華山以武論道。並且還將促成崆峒派大弟子青城與華山派七俠之一的少陽劍陽春聯姻......”
秦綿聽完他的彙報,不置可否道,郎青論資歷你是四大堂口中最輕的,但我為什麼將避風堂交給你。你應該明白,我所看重的就是你人品和靈性。我要提醒你,老話說慈不掌兵義不掌財。你自己好好去悟,什麼時候弄懂了,你才是個合格的堂主。
“屬下明白。”郎青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拱手道。
“洛雲破這個老東西算計不小。咱們必須得高度重視,下來之後,你馬上與聚賢堂和藏刀堂商議一下,迅速拿出對策來。第一,老娘我不想去吃什麼喜酒,也不想隨這個份子;第二,他們不是要以武論道嘛,咱們給他們機會。但地點和時間得改。地點就改在北山鎮,時間將大比武的時間提前開鑼,反正每年的大比武時間都是由主辦方來定奪的,咱們也不算違規。只不過大決的時間,還是按照老規矩來,臘月初八。第三,北國教派不可小覷,尤其要注意那些崽賣爺田的。有一個算一個,殺!”
郎青鬆了一口氣,再次作揖道,屬下這就去辦。
還未等他走到門口,秦綿放下手中的繡花針,輕咳一聲道,破雲劍洛曦走到哪了?
郎青連忙回答道,歸雲坡。
秦綿想了想,當即冷笑道,好地方啊。這事你們不用管了。我讓阿風去。
“啊,風少爺?可他不是咱們天下會的人啊!合適不?”
秦綿呵呵一笑道,怎麼不合適。我秦綿的男人出手,長老會又能有何意見。
“可。長老會給你指派了婚約的啊!”
秦綿目光一冷道,我秦綿的婚姻哪裏輪得到那些老東西來指手畫腳。去辦好你手中的事情,辦不好拿人頭來見。本次北山會,是咱們舵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北方盟主咱們勢在必得。出了任何亂子,別怪老娘手狠心辣!
說罷,她手中的繡花針一針彈出,轟隆一聲,竟然將郎青身後的大門給一針炸裂。
郎青亡魂大驚,她的功法越加地厲害了。
屏風背後,秦風也驚訝道,你這功力怎麼如此厲害。
秦綿拿起剛剛織好的手套,喜滋滋地走到他的身邊,給他戴上。“試試怎麼樣?”
秦風目光中帶着柔情,溫柔回答道,你做的,自然好。
“貧嘴!”
“這些年,我沒在你的身邊,虧欠你太多。”秦綿拉着他的手,一臉真切道。
秦風擺了擺手道,世道如此,命運如此,為之奈何。這不怪你,也不怪阿母。如今有你在我身邊,我已經不敢奢求其他的了。
秦綿驚訝道,你想明白了?
“不想明白又能怎麼樣。她畢竟生我們養我們那麼多年。她那樣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應該是有什麼迫不得已的難言之隱。否則她絕不會拋棄你不管的。你能夠想明白了,最好不過。我之所以一直待在天下會,就是想有一天能夠執掌天下會,藉助天下會的勢力,找到她。”
“往後,我陪你一起找。”
“好!”
少年少女的心思,緊緊地拽在了一起。兩個火熱的目光中,淺淺地洋溢着溫馨的笑意。
“咳咳咳”秦風突地咳嗽了幾聲。
秦綿連忙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關切地問道,你得了風寒?
“哪有。”
秦風一把抓住她的手,嘿嘿掩飾道,“這些年你在天下會也不容易。難為你了。”
“要活命,哪有那麼容易。”秦綿嘆息道。
“天下會真給你指派了婚約?”秦風突地問道。
秦綿臉色的笑容戛然而止。她想過很多次,想找機會給他說清楚。可話到嘴邊,卻始終說不出口。她怕她傷到他。
“你想知道?”
秦風重重地點了點頭。
秦綿站起身來,走到窗戶旁,推開窗戶,迎着窗外的寒風,捋了捋額頭前的劉海,幽幽唏噓道,你剛剛應該聽到了。是有這麼回事。長老會一直想將我掌控在手上,可又覺得我是條養不熟的狼。所以,為了天下會的大業,他們想到了聯姻的主意。
“是誰?”
秦風很想知道他的情敵是誰,連忙追問道。
秦綿轉過身來,不解道,很重要?一定要知道?
“很重要,一定要知道。”秦風咬牙切齒道。
“這或許就是你們男人的通病吧。”秦綿落寞地感嘆了一句,但很快又接著說道,他叫曹山,是前任天下武林的總盟主,出身東方武林蓬萊仙島的蓬萊閣。人稱“鬼手”,如今是不良人的不良將。目前,人在京都。我從未見過他。但聽長老會的人說,這人的背景很深。傳聞是朝堂之上某人在外的私生子。
“那行,我替你殺了他!”秦風咬着牙,呲着嘴,斬釘切鐵道。
“好啊,有機會去京都,你就去殺了他。”
秦綿一甩長發,轉過臉來,一臉的笑意。
“行。現在我就去歸雲坡,先殺這個礙眼的。”秦風站起身來,徑直走向了房門。
秦綿卻連忙叫住了他,“不,你不是去殺他的。”
“什麼意思?”秦風頓時剎住了步子,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秦綿走到他的身邊,從衣架上拿起一件披風和圍脖,將披風給他披在身上,將圍脖圍在他的脖子上,再使勁地抖擺了幾下他的衣襟,才附耳輕聲吐氣道,“我要你不得最後一刻絕不出手,我要你將他救下來。”
“不是殺人,而是去救人?你,你這是打的什麼主意。”秦風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向來是殺人,這救人他還是第一遭。
“阿母說,堡壘都是從敵人內部攻破的。我想試試。我得到的消息是這破雲劍與那青城早有私情。可崆峒派卻偏偏選擇了陽春。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借我們的手除掉他?”秦風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很快他又嘴角上湧起了幾分嘲諷。
“沒錯。我估摸着是有人早就布好了局。即便是我們不出手,也會嫁禍給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秦風懂了,但嘴上卻感到這些老傢伙太過無恥。“光明正大點不好嗎,何必耍這麼多的陰謀詭計。”
秦綿見他懂了,臉色鄭重地叮囑道,“你小心點,別陰溝裏翻船。這些人都是很厲害的。”
“知道了。我小李飛刀也不是吃素的。”
秦風連頭都沒有回,嘚瑟地擺了擺手。
見他走下了樓去,秦綿這才幽嘆道,其實我並不想你去。可我手中實在是人手短缺。只能辛苦你走一趟了。
跟着她又低聲道,人屠既然認你為兄弟,只怕也教了你幾招壓箱底的絕活吧。以破雲劍的身手,你興許有點勝算。不過救人總比殺人容易。
很快,她又跺腳道,長老會這些老傢伙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何還遲遲不見蹤影。難不成想看老娘的笑話?
一想到這裏,她又連忙叫來了藏刀堂的堂主聶遠。
聶遠是北方人,年過四旬,卻長着一張娃娃臉,個子很高,看上去很雄壯,說起話來,氣勢也很足。見到秦綿倒也低眉順眼,拱手道,舵主,您找我?
“歸雲坡,你加派點人手,做做樣子,把這釣魚的給我老娘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來。”
聶遠想了想道,那我帶人去?
“不,你派幾個可靠的就行。你還得留下來,我們這裏還有大戲還未開鑼哦。”
秦綿擺了擺手。
對於華山派來說,最好的捷徑,就是找人直接殺掉她。只要她死了,盟主的事情也就板上釘釘了。
所以,她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