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十步殺一人李長安
羅一刀的話音未落,卻聽見哐當一聲,眼前的酒桌,突地被人一下子掀倒在地,酒水和那還未來得及動筷子的鮮魚落了一地。老闆娘臉色蒼白,差點一頭栽倒下去。而那老闆卻怒氣沖沖地指着羅一刀吼叫道,小子,有種你再說說,她叫啥?
“她叫葉三娘啊!”羅一刀見他倆如此驚愕,只得如實說道。
“三娘啊!我的三娘!”老闆娘頓時抱着老闆,嚎啕大哭了起來。“都怪你,都怪你!我苦命的三娘啊!這就沒了!沒了!你還我女兒來!你還我女兒來!”
老闆由着老闆娘不停地捶打,渾身上下顫抖不已,那張陰冷的臉,冷得要殺人。待老闆娘怒氣攻心,一頭暈死過去,老闆猛一把抱住她,朝着羅一刀恨聲道,小子,你說的話可是真的三娘,當真被人殺了?
羅一刀的酒頓時醒了一大半,心中暗自叫苦。怎的如此悲催,竟然遇上了與葉三娘相熟的人。見事已至此,只得再次點了點頭道,若江南別無葉家,也別無哪個女人叫葉三娘,那便只能是她。
老闆抱着老闆娘頹喪無措地一下子癱坐在條凳上,頓時老淚橫流,喃喃自語道,真死了!?她怎能就死了呢,她還未見過她的父母啊。阿奴等了她大半生,可她到死也不願意再見一眼她的娘啊!三娘啊三娘,你好狠的心啊!你讓阿奴往後該怎麼活啊!
羅一刀驚愕地指着他懷中的老闆娘,心慌失措道,她,她,是葉三娘的娘?
老闆心疼地看了看懷中臉上再無血色的老闆娘,任由淚水打濕了衣襟,苦笑道,沒錯。她便是葉三娘的娘。當年若不是為了我,她也不會拋棄她。這一走便是二十三年,那年她才剛剛滿周歲。這些年阿奴一直在這村口等她,就想跟她再見一面。可這孩子心裏恨她得很,暗地裏沒少讓人來打我倆,要攆我倆走。可阿奴說,她打得越凶,說明她心裏越是在意她這個娘。索性打死也不走。後來見我們鐵了心,那丫頭便不再來找她。
羅一刀頓時一臉歉疚道,都怪我,若不是因為我,她不會死的。你們要打要罵要殺,都可以沖我來。我可以替她抵命。
老闆慘然一笑道,阿奴當年在她面前發過誓的,往後再也不再殺人。況且三娘都走了,殺了你又有什麼用呢,你的命也還不回阿奴的三娘啊!
“那,那我該如何做?才能彌補我的過錯!”羅一刀內心越發歉疚和痛苦,顫聲道。
老闆突地站起身來,將昏死過去的老闆娘抱進了後院。待走出來,卻帶着一把長劍,恨聲道,你是不是打算彌補過錯?
羅一刀趕緊站起身來,連連點頭。
“那好,你幫老夫辦兩件事情。”老闆見他點了點頭,再次恨聲道。
羅一刀連忙發誓道,只要你們肯開口,不說兩件事,便是十件百件,我也答應你。
“阿奴向來不喜歡打打殺殺,當年若非情非得已,她萬萬是不會殺人的,也不會讓三娘看見。不需要那麼多,只許兩件足矣。”老闆皺眉道。
“第一件事,告訴老夫誰殺了她?阿奴的仇,自然由老夫去報。”
羅一刀見他拿着劍,不自然地反問道,你?你很厲害嗎?那人可是個大魔頭!非比尋常,別到時候把你自個的命搭上去了。若你再死了,我豈不是更加罪惡大了。若嫂子泉下有知,還不得更加恨我。就連我那大哥,指不定也會更加恨我。不行,我不能這般告訴你。除非你是個絕頂的高手!
老闆突地一臉古怪地打量了羅一刀,微微點了點頭道,我原本也是打算殺了你。看來你這小子還真是無心之失,老夫便放過你了。呵呵呵,想不到老夫退隱這麼多年,這江湖上你連老夫的傳說都未聽過。看來還真是人走茶涼。罷了,你既然不認識老夫。老夫也不妨告訴你,老夫便是當年一劍闖紫禁城的李長安!
“你!你!你,你便是當年那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風雷劍李長安!”羅一刀凌亂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廚子,便是當年威震天下,憑着一劍獨闖紫禁城,一劍殺破玄武門,在萬千禁衛軍中,一劍殺掉當年的殿前衛大將軍莫淵的江湖頭號凶人,江湖十大頂尖高手之一的風雷劍李長安!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便是老夫!如何那魔頭,老夫殺得了不?”李長安傲然道。
羅一刀當即渾身發抖,戰戰巍巍,連忙一下子跪拜了下去,“羅家遺孤羅一刀拜見......”羅一刀一頭拜倒下去,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他的輩分實在太高,就連老不死的在他的面前,也只得叫上一聲師兄,傳聞他便是那女人的大弟子。傳聞當年他不過是個破落的兵漢,因為愛劍如痴,被那女人救下之後,見他天資較高,又心思篤定,一門心思追求劍道,遂收他為大弟子,傳了他風雷劍法。直到那年,他大破紫禁城,一劍光寒千里,殺得紫禁城血流成河,從此聲名鵲起,躋身江湖十大頂尖高手。但這人如煙花一般的乍起,猶如煙花一般的隕落。紫禁城一戰之後,很快消失在江湖中,江湖中只留下那句“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浩然傳說。
李長安愕然道,你,你是?羅成的那個敗家子孫子?
羅一刀沒想到他那敗家的名頭,竟然連他這個退隱江湖多年的李長安也知道,只得紅着臉道,沒錯,老爺子,我便是那敗家子。李長安一臉唏噓道,你這敗家敗得好啊,白白讓那頭病貓多了這麼多年。起來吧,老夫與你羅家也算是有過一面之緣。虧得你小子沒有耍心眼,否則剛剛被老夫殺了,老夫還不知道該給那病貓如何交代。
羅一刀一頭霧水,“我敗家還敗得好?”
李長安哀嘆了一聲道,你們北山王府啊,誰又能放得下心呢。若非不是你因為你不知死活地敗家,朝堂之上,又怎會輕易放過他那頭病貓。而且也因為我當年的事情,雲秀那丫頭也沒少嫉恨他。這也怪我,給你們羅家雪上加霜。
跟着他又臉色一暗道,這便是因果報應吧。當年我被人當槍使,誤殺了她男人,而你卻又陰差陽錯,讓阿奴的丫頭遭遇不測。這便是命。任誰也躲不過。哪人是誰,如今該告訴老夫了吧?
羅一刀這才苦笑道,北國莫逆教的妙觀音!她說她叫虞錦!
李長安頓時臉色大變道,沒想到竟然是她。當年那個小丫頭,如今這般厲害了?見李長安也知道妙觀音,羅一刀驚愕道,您知道她?李長安再次苦笑地點了點頭道,沒錯,我知道她。那丫頭當年還是我救你她,沒想到陰差陰錯竟然是她殺了三娘。看來,這回她也該把命還給老夫了。
羅一刀心中已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難不成這世上還真有。這世上還真有這般巧合的事情。偏偏這妙觀音,竟然是被他救過。而他救過之人,卻殺了他摯愛女人的女兒。
“行了,這事情不用你操心了。這都是老夫的孽債。聽好了第二件事情,你務必給老夫辦好,否則老夫還是不會饒了你。雖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你小子你知道老夫的名頭,老夫要殺個人,即便你逃到千里之外,老夫也殺得了你。”李長安再次唏噓道。想來這孽債,也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羅一刀連忙恭敬道,老爺子,您請吩咐。
李長安望着窗外,遠處村裡漸漸升起的炊煙,咬牙切齒道,三娘既然有了男人,這男人便是阿奴的女婿。無論如何,阿奴都該見見他。這件事情交給你了,既不能讓阿奴再傷心,也不能讓那小子敢不來!
羅一刀只得硬着頭皮道,放心,我大哥若知道嫂子的娘還活着,肯定會很高興。但很快他又覺得,葉三娘既然已經死了,再說高興的話便是不妥,又趕緊改口道,他定然會前來拜見!
李長安擰着劍,走到酒肆門前,微微皺了皺眉頭,突地劍光一閃,一劍斬斷了那門頭上的酒旗,恨聲道,人既然都沒了,這念想便也不要了罷了。
待他轉身徑直走出了路口,羅一刀才驚愕地發現那酒旗上,竟然寫着“見葉香”三個大字。他頓時極為羨慕道,被娘愛着的人,即便是死了,也是幸福的。不像我身來便如孤魂野鬼,除了老不死的,連娘都未見過。
轉身他朝着酒肆里打量了一番,默默地將打翻的酒桌和一地的酒水、魚肉收拾得乾乾淨淨,心裏才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他都欠下了她的,能夠力所能及地幫她做點事情,他的心裏才好受一些。又轉頭走進後院,見後院裏,那老闆娘背着身影,孤坐在一張椅子上,身邊一樹梨花遍地落雪,看來這梨花多半是後面新栽的,錯過了最佳的季節,此番才堪堪開敗。聽見他的腳步聲,阿奴慘然道,你也走吧。既然他去報仇了,我也放心了。
羅一刀只得歉疚道,對不起。
“對不起,又有何用。她已然沒了。既然她還有個男人,你便帶他來看看。一個大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這樣的男人虧得她還這般不管不顧,連命都不要了。老身倒要瞧瞧,他如何對得起我那痴心如此的女兒。”
羅一刀連忙答應了下來,“我會儘快請他過來的。您放心。”
“三天,若三天不來,你便見不到老身了。”阿奴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
“為何?”
“三天過後便是她的頭七,老身這個當年的娘的無論如何,也該給她個交代了。當年的事情,也該有個了斷了。否則即便是老身也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