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奏（二）

於是，林接著說道：“那麼接下來，我們按照之前的構想，作下一步的任務安排，如下：”

“月神殿下——”明華應聲站起來；林於是也站起來，接着宣佈：“您將會前往密涅瓦星（注）——一顆位於冥外軌道的遙遠行星。”“什……你是說——海王星外還有大行星？”“是的，殿下。事實上，神魔應該都對它有過記載；但由於遠日行星周圍能量稀薄，沒什麼實際用途，因此並未對此有過太多關注。神族曾經派出船隊勘察這顆星球，但最終失聯，於是便再無後文。但事實上，這隊飛船與遊盪的微型黑洞群擦肩而過，最終數艘飛船墜毀在密涅瓦星上。雖然有不少船員棄船而逃，但最終無法聯繫神族，在蠻荒貧瘠的密涅瓦星，又無法重建工業體系，於是只能憑藉星球上原生的農業圖存。現今已經完全退化成一個小型的農耕文明了。”

“但，我們希望，能夠重拾起這顆星球，作為將來神族向外遠征的營地和跳板。因此，殿下——我們希望您能夠到那裏去。一是希望您能夠以那顆星球的能量為基礎，逐漸發覺月神殿下的能力，並與之融合。我們認為，魄殿下與曜殿下相伴許久，妖氛之中，必然存着曜殿下的斷面；只是這些事太過久遠，曜殿下的能量又太大。想要把這些從時間的深壑中挖出來，只能靠您的能力。二來，我們希望您能夠成為那片文明的統治者，這樣，將來的計劃就容易很多。不知您意下如何？”

林闡述完，冷不丁又把問題拋回給明華，讓她有些不知所措，“雖說，我相信，這些計劃都是經過你們細緻考量的，但，統治者……什麼的，我覺得這種事情根本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

“您確實——大言不慚地說——相比我們缺少經驗。所以我們打算讓澤拉斯隨您前行，她的洞察心智、操縱思維的能力會給您帶來相當程度的便利。還有魔杖噬魂，即使不動用它真正的能力，它本身也是一支上手容易且法力強勁的法杖，那邊能量稀薄，可以以備不虞。當然——如果您希望的話，還有皇甫昭。”林說到最後，稍有些遲疑。他確實在猶豫，因為這句話放在這裏，像是在拿出談判的條件似的，這聽起來的確有點要挾的意味——但卓有成效。明華聽到昭的名字，着實心神一盪。她對澤拉斯沒什麼好感——她大概猜得到，自己在米蘭達上遭遇的那些光怪陸離的經歷，以及昏睡后又在此處醒來，大致是與此人脫不開干係——她對於“統治者”這樣的事情也完全沒有概念；但她只是覺得，只要有昭在身旁，就安心許多，就能夠放任自己嘗試探索新的世界。於是她點了點頭。

林再次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他隨後轉向曼殊沙華，“曼殊沙華，你當然還是，先帶領湯汝則和死神去尋回記憶和能力。這種事你應當已經駕輕就熟了。”曼殊沙華不答話，也只是點點頭。

“約翰，你還是負責協理神魔，完成合併，穩定局勢；與朱祐德接洽好神王之職。”生命之神聞言，應一聲“遵命”。

“澤奇塔，在我修整的時間裏，會將太陽系能量的部分權限進一步放給你，你偕同澤拉斯、約翰，行使監察神魔兩族的人員、能量和信息流動，同時兼顧各隊的傳送調動。這段時間裏，你將會是所有人中任務最重的，也是最關鍵的。”他特彆強調了一句；澤奇塔則略微皺了皺眉，“你做得，我當然也做得。”他應道。

“最後……哦，好像還有一位——”他指向耀晴；後者聳聳肩，“我無所謂，哪邊需要我，我便跟過去就是了。”

“嗯……不，我記得，約翰，你說地球那邊還有點小尾巴需要處理來着，那正好便交給她吧；她也由你負責調控。”耀晴聞言，領命，行一軍禮——卻是朝着生命之神的方向。

“最後，我修整的這段時間裏，暫由澤拉斯統管‘上古魔神’的事務，”他朝着澤拉斯說道，“希望你能夠擺正態度；也希望各位——特別是曼殊沙華一屬，”他似乎料到了曼殊沙華會流露出些許厭煩的神情，於是特別補充，“畢竟現在——我們是團結在月神殿下的光輝之下的，希望各位不要在月神殿下治下勾心鬥角，更不要做出讓月神殿下蒙羞之事。”林這番話語氣說得很重；圍坐的各位，原本臉上的厭惡，調笑，置身事外，全都一掃而空，儘是鄭重地點頭。

隨後，林起身；但在他宣佈會議結束之前，明華卻搶着也站了起來，問道：“等——等一下！我還有個問題——”

“哦，當然，請問。”

“為什麼會是我？”

“總會是某個人的。”

從林老練的回答中，明華卻還是感覺到了一絲搪塞的語氣，“所以也總會有人這樣問的：為什麼會是我？”

林輕嘆一聲，“是啊……為什麼呢？我想，或許……這需要您自己找到答案。”

“我是自己的破壁人，是么？”

林笑了起來，“啊，我讀過那本書，那書寫得……雖不乏邏輯脫軌的地方，但卻隱約浮現出一種相當深刻的思想。不過，言歸正傳，其實倒並不需要那麼掙扎。我是說——容我宕開一筆，我不知道您的思維方式是更偏向於理性還是感性；不僅如此，更精確地，您的意識流是隨着感性還是沿着理性，您對於一件事物是第一感覺是理性的分析還是感性的發散，等等……我說得有點亂了，或許是因為我的大腦本身就快要罷工了。容我這樣表達吧——我其實，感性地說，是能夠在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的；我也能夠理解，她為何會選中你——如果真的是‘她’‘做出’了選擇的話。事實上，對於六道回歸后，其攜帶的能力的選擇性融合，其細緻機制一直不被我們所掌控。我是說，我們當然可以宣稱，它是在為自己找到‘最合適’的目標，並且這種說法其實頗具道理；我們也當然可以預測這結果，我們有曼殊沙華，這當然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但是，我們並不能在一開始就斷言，它一定會選中誰。因此，如果您想要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想，最好的辦法就是——去體悟，不管是理性的還是感性的方式。當你某天，真正能夠‘看到’了，她對着你肯定地伸出手來，那時，我想，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而那時，我相信，您也就真的離她不遠了。”他說著，語氣少見地變得激動起來，最後，他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隨即，所有人都朝着明華行禮。“殿下，我衷心地，盼望着那一天的到來。”

明華一時無言。她內心五味雜陳。她不知這樣是好是壞。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成為他們口中的那個她。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應當成為某個其他的人。她不知道這樣對不對、好不好、自己願不願意。她不知道，亦或許，自己原本就是她，或者說她就是自己。她不知道這一切是命中注定的，還是偶然發生的。她不知道這件事是在這能力選中她的那一刻決定的，還是從她降生時就決定的，亦或是更早，在那位月神殿下自我放逐之時，甚至是上古魔神誕生之初，就已經決定了……巨量的紛亂的思緒將她的大腦填滿，使得她再也思考不下去。她一時脫力地，在低重力下緩緩摔坐到掐絲銀椅上。

“那麼，在此，我榮幸宣佈，本次上古魔神集會結束。各位且各司其職，不得懈怠；各位且各自小心珍重，期望我們下次還能齊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