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怒極爆發
下午第三節是高二a班的美術課。夏唯洛在送走莫漪染后,直接手插口袋到學校藝術樓東側的美術教室報到了。
上課鈴打響后,美術室內原本零散的椅子上全都坐滿了學生,附上乾淨白紙的畫板也都整整齊齊地擺在畫架上。很好的藝術氛圍。只是授課老師在丟下一句自由發揮之後,就很不負責任地嗑瓜子海聊去了。
她一出門,教室里登時亂得徹底,男生女生湊成一堆聊得熱火朝天,絲毫不管門外的老師是否聽見。
舒小蕾捧着一杯卡布奇諾坐在窗台上大喝特喝,弄得空氣里瀰漫的全是咖啡甜甜的香味。偶爾探過頭和秦芷音扎堆八卦幾句,內容也無非是張女表面清高其實愛看三級片,劉女清純如雪實則去年偷偷墮過胎,某男不喜歡a而喜歡的是b等等。
杜成彥經過時不小心聽見她們的對話,於是鄙視地丟了個白眼。嘆道:果然女生在一起,不八不是人。然後淡定地轉身,奔向被包圍的張佑傑,和他在一堆女生中間花得不亦樂乎。
方晴拿着一本古箏曲譜坐在畫架前認真地看,手上還不忘隔空演習着。
商宣海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也和幾個女生有搭沒搭地聊着。
夏唯洛靠在窗邊漫無目的地看着天空,韓舞衣從她身邊走過時遞給她一杯溫水。她微笑着接過,慢慢喝了起來。
凌隱趴在少有的幾張桌子上戴着耳機呼呼大睡。
只有陳景珊還像樣些,拿着畫筆在白紙上認真地畫。畫了半天突然放下筆,興奮地大吼一聲:“好了!”
全班剎那間停下動作看向這邊,陳景珊這才後知後覺捂住嘴,尷尬地撓了撓頭。
杜成彥瞥見她的窘樣,憋笑憋得前俯後仰。
“什麼什麼?什麼好了?”
舒小蕾拉着秦芷音感興趣地湊過來,觀看陳景珊的戰果。紙上原來是一張服裝設計圖,大膽的墨綠色露背晚禮服,裙子沒有過膝,裙擺如荷葉樣富有層次。十分溫婉的設計,還帶着一點潮感。
舒小蕾激動得給了陳景珊一個擁抱:“畫得太棒了!”然後像打了雞血似地拉過夏唯洛,指着畫誇道:“唯洛,你看怎麼樣?很棒對不對?”樣子比她自己畫的還興奮。
“唯洛。”陳景珊緊張地看着她,有點窘迫。潛意識裏,她希望她能點頭。
夏唯洛看着畫,很久很久,沒有動靜。在陳景珊快要灰心的時候,她笑着淡淡地說了幾個字:“設計得不錯。”
陳景珊頓時喜笑顏開。
舒小蕾卻失望地喃喃:“怎麼才不錯?明明就畫得很好嘛。”
陳景珊卻不在意,抬頭看着夏唯洛的眼睛認真地說:“我想當一個服裝設計師。”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夢想說給唯洛聽,這個她從來都沒有向任何人提過的夢想。她一直都覺得唯洛和她們是不一樣。即使家境平凡,但她身上的光環卻依然遮掩不掉。從與唯洛相處下來,她的心裏便始終有種情緒,尤其在這個時候更加濃烈。這種情緒,如果非要要形容的話,大概就像是一個小粉絲忽然有一天見到了她心目中的偶像,急於想得到她的肯定一般。
夏唯洛一直都靜靜地看着她,眼神很平靜,嘴角也沒有任何弧度,讓陳景珊緊張得暗自發抖。
幾秒后,她終於淡淡地笑了:“很不錯的夢想,你有那個實力。”
陳景珊忽然有種想落淚的感覺。
這句話很平淡,唯洛並沒有矯情地叫自己努力,可是這肯定的話卻莫名的讓她鬆了一口氣。她嘴角的笑容很輕,但卻總是莫名的能讓人安心,讓她安心。
陳景珊重重地點頭,像是承諾。舒小蕾大大咧咧地衝上來要抱她,她笑着躲開,燦若夏花。舒小蕾又瘋狂地追上去。兩個人再度鬧成一團,打打鬧鬧。
陽光從玻璃窗中灑入教室,流轉着暖暖的華光,絢爛如少女笑顏。
“砰~”——“砰~”
杜成彥靠在桌邊捂着狂跳不已的心,嘴角淡淡地笑,“糟糕,好像,真的動心了。”他撩起額前的劉海,注視着那個打鬧的背影,笑容無奈而寵溺。
。
下午過後,夜晚如約而至。剛剛經歷過一場暴雨的上雲市,夜空明亮清爽得就如同此刻掛在空中的星星一樣。夏天的雨總是來得快,走得快。傍晚的時候仍是傾盆大雨,晚上便已清新如初。
商宣海將自己的奔馳停進車庫,握着鑰匙站在富麗堂皇的別墅門前發愣。商家的別墅坐落在一座美麗的英式對稱花園中,修剪精緻的名貴樹叢按左右對稱的形式完美的排列着,華美精貴中卻悄然延展着一種陰鬱古板的感覺。
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商宣海在門前站了很久,口袋裏握着手機的手緊了又緊,直到握得指節發白他也沒有放開。
手機里有一段剛剛傳來的視頻,署名人是夏唯洛。至於內容……商宣海知道那是一段監控錄像,夏唯洛直接把曉情回易家后與易洪發生衝突的錄像發到了他的手機上。他記得自己並沒有向夏唯洛提過他的號碼,可是現在她的信息卻出現在他的手機上。這個一身是迷的少女,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商宣海閉上眼睛一遍一遍地回憶着視頻上的內容,那張從未從他記憶中刪除的容顏,此時隔着手機再見,他卻覺得恍如千年。他知道,這一次,他不會再放開她的手。他也知道,這一次,他定然可以牽着她的手直到永遠。因為有那個少女的出現——
那個他自識人以來第一次看不透的少女。
“少爺你回來啦,怎麼站在不動呢?來,快進來。”
別墅的紅木大門突然打開,商宣海收回心神睜開眼睛。一個穿着白色女僕裝的中年婦女熱情地將正在發愣的他迎入別墅。
“爺爺呢?”
他把包遞給中年婦女,一邊換上絨毛拖鞋一邊問。
“老太爺在客廳。”女人捧着包站在他身後,遲疑了一會兒,又說,“老太爺讓少爺回來後去找他。”
“我知道了。”他垂下了眼帘,“你先去忙吧。”
女人應聲退下。
他一步一步走向客廳,沉重的腳步聲清晰地回蕩在他的耳邊。頭頂上的燈光璀璨得耀眼,襯着兩邊的古董擺設愈發的昂貴精緻。他卻只感到沉悶的氣息越來越重,漸漸讓他喘不過氣來。
“回來啦,怎麼那麼晚?”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商宣海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進了客廳。他停下腳步站定,兩眼無神地盯着地面,並沒有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老人,“剛剛到海邊去轉了一圈。”
他回得恭敬,表情僵硬得像塊木頭,漆黑的眼中也沒有任何神采,如一個任人擺佈的無魂木偶。
老人對商宣海的木然似乎很不滿,鼻子裏重重地冷哼了一聲,拄着拐杖猛地起身顫顫巍巍地走到商宣海面前,劈頭蓋臉地罵道:“為了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你說說你都成什麼樣子!整天渾渾噩噩不知所謂,像塊木頭一樣踢一下才動一下,你忘了我以前都是怎麼教你的?你看看你現在這副頹廢的樣子,我商家沒有你這樣沒出息的子孫!你,你簡直讓我丟盡了這張老臉!”
老人說到最後氣得渾身發抖,眉毛暴跳,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激動的口氣讓客廳里的溫度驟降。一廳的僕人聽的膽戰心驚,愣在原地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商宣海依然低垂着頭面無表情,垂在兩邊的手慢慢地緊握成拳,一直握到手指指節發白,他再也忍不住低聲反駁道:“曉情不是貪慕虛榮的女人。”
“你還在為她說話?!”老人暴怒的聲音讓整個客廳的原本殘存的那一點兒溫度都徹底僵了下來,“身為商家的子孫,你的婚姻就是要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來讓擴大商氏集團,興旺商家。那個易曉情不過是個黑道頭子的女兒,根本配不上你!一年前要不是我拿錢逼走她強行分開你們,你到現在都是一個整日為生活奔波毫無地位的下層工人!”
“曉情是你逼她離開的?!”商宣海猛地抬頭,冰冷震驚的目光直視老人,緊握的雙手手背青筋暴起。
“你這是什麼口氣?這是你跟爺爺說話的態度嗎?”看到商宣海竟敢頂撞他,老人的聲音極其不悅。
可商宣海這次並沒有像平日那樣低眉順目,紅着眼眶不依不饒地追問,“是你逼曉情離開我身邊的?”
“沒錯。”見瞞不下去,老人乾脆直接承認,“那個易曉情沒有收那五百萬,是我逼她離開的。我告訴你,你別想着和她舊夢重圓,要同意她進商家的門,除非我死了!咳咳,咳,咳。”
商宣海如雷劈般怔住。
原來,原來,曉情的離開也有爺爺的參與……呵,可笑他竟然還以為她背叛了自己。想想他一年以來的自以為是,商宣海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得自嘲苦澀,眼中滿是悔恨。
他知道爺爺的想法,商人重利,什麼對商家有利,什麼對商家好,爺爺就喜歡,連兒女的婚姻也可以作為家庭繁榮的交易,這些他又怎麼會不明白?可是,爺爺想得太好了。如意算盤打得再響,也該到此為止了。這一次,他不會再選擇做乖乖應諾的好孫子。
老人激動得唾沫橫飛,用拐杖猛敲地板,一時喘不過氣重重地咳了起來。一旁的管家徐伯連忙上前為老人拍背順氣,一邊轉頭對商宣海勸道:“少爺,老太爺也是為了你好,你就聽幾句吧。快點過來幫老太爺順順氣,道個歉就好了。爺孫倆何必鬧成這樣。”
商宣海卻只是冷冷地看着,沒有絲毫動手的意思。
“不用管他!他要是還敢去找那個女人,我就沒他這個孫子!他也再不是商家的少爺!”
“這樣冷漠無情,只看利益的家,不要也罷!”商宣海毫不畏懼回視他,終於冷冷的爆發了:“我和曉情兩情相悅,這一次,任何力量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堅定的話擲地有聲,如宣誓般重重回響。
商宣海說完丟下一屋子驚悚過度的女傭男僕,破門而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商家。
灰色的奔馳很快便怒吼着衝出了花園。
“反了!反了!”
暴怒的吼聲充斥了整棟別墅,老人拿着拐杖重重地敲擊着大理石地板,突然一口氣提不上來暈了過去。
所有人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管家一邊拚命扶住老人,一邊扯着嗓子喊:“快,快,扶老太爺到房間去!”
全亂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