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果你曾經想起我，那我就原諒你

江稚魚聽着他的哀切，僵在榻上無法動彈。

窗外傳來輕響，是追風。

轉眼間屋裏的人已不見蹤影。

江稚魚騰起身子，眼淚早就糊滿臉，眼裏的震驚久久不能平息。

“他怎麼會想起那幾世？”

當初不敢送她蘭花簪就是這個原因吧？

“那他是不是也會記起凡間歷劫的日子？”

【聽起來……他好像並沒有凡間歷劫的記憶。】006終於敢大口喘氣。

江稚魚表情獃滯，抱着腦袋回憶這半年來沈憐的變化，原來他不願在晚上出門……

是因為害怕月光？

他一個月神，竟然害怕月光。

*

客棧里。

“主子，魔尊派人送來這盒子，說是一個小小的贈禮。”追風呈上手裏的紅木盒，迅速撤離。

沈憐揉着眉心，打開盒子那剎那愣了愣。

盒子裏放着一個海螺，準確來說是枯木雕刻而成的海螺，旁邊是一張紙條，上面一串鬼筆龍蛇。

見識過江稚魚筆跡，認這幾個字倒也不難——乖乖魚小秘密。

沈憐拿到耳邊，稚嫩的聲音從海螺里傳出來。

是小小的江稚魚。

[關我禁閉，臭阿爹，臭大哥！練字真的好難啊，小叔什麼時候來，我想吃糖葫蘆了……]

[小叔把一個貌若天仙的姐姐擄回了家，雖然姐姐表面冷冰冰的，但是待我極好，嘖，看起來像是自願留下來的。]

[天仙姐姐變得好高好大啊，後來不見蹤影，小叔說他是帶把兒的，我問小叔什麼是把兒，他沒理我……現在我明白了，小叔這是被男人始亂終棄了。]

*

沈憐一條一條聽着，女孩嗓音里的稚氣漸漸褪去，直到那聲音突然變得忸怩，他的心也跟着慌亂如麻。

[今天遇見一個俊美的小郎君，他說他是神鹿，和仙鹿有什麼區別嗎……不管了，以後就叫他小鹿仙君。小鹿仙君的角真好看呀，比我黑乎乎的龍角漂亮多了，聞起來香香的，還好很摸！]

[我好像生病了，心臟總是狂跳，身子時常感到無力，呼吸都不能控制了！]

[哦，小叔說我那不是病，是小娃娃家情竇初開，心裏頭長了愛情的小花兒……可是小花兒才開沒多久好像就要折，小鹿仙君要回家，我也得離開。]

忽然傳來小姑娘擤鼻涕的聲音，語氣可憐巴巴：[要過一年才能見到小鹿仙君，好難過啊……等等，他剛才說明年就成年，還能討娘子了……什麼意思！]

……

[今晚月亮好圓哦……小鹿仙君，我都等你一個月了，怎麼還不來找我？招搖山的石頭都記得我了。]

[沈憐，你個大騙子。]

……

[招搖山裡還是沒有你，十年了哎沈憐……你他娘的最好是死透了，不然別出現在我面前！]

……

[沈憐，一千年了，你為什麼還不來赴約？今年我不能去招搖山裡等你了，天界宣戰，我已經長大，得上陣殺敵。你說你是神鹿，是住在天界嗎，是我的敵人嗎……我會不會在戰場上見到你？]

最後，江稚魚被一劍穿心，氣若遊絲瀕死掙扎。

[小鹿仙君，我的心好疼啊……你騙我，這個勞什子戰神也殺我，你們天上的人是不是都這麼無情？]

[身為神明你卻撒謊了，是要天打雷劈的，沈憐……你有在某一刻想起過我嗎？如果有的話，哪怕只有一次……我就原諒你。]

沈憐雙眼炙熱，喉嚨像有烈火燒過，蔓延到心臟，所有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融斷，淚如雨下。

*

江稚魚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裏反覆回蕩沈憐卑微的懺悔，沒有發現畫舫里進了人。

“怎麼醒了？”

冰涼的指尖掃過側臉，理開凌亂的髮絲，嚇得她心臟急墜。

“太熱了……醒來沒找到你，睡不着。”

“想我了？”

沈憐嗓音沙啞，氣息還在抖動。

江稚魚一聽就知道他躲到別處偷偷掉淚珠子了。

“想，沈憐我好想你啊，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在那漫長的循環里，讓她撐下去唯一信念就是想念。

對他的想念。

她翻個身，想摸摸他的臉，結果被按在懷裏。江稚魚嘗試掙脫，可怎麼都掙脫不開，那人就是不想自己看到他的狼狽。

“小魚兒，要不要跟我回家？”沈憐輕撫她的髮絲，問得小心翼翼。

她小聲嘆氣：“我們才出來一天，就要回月宮嗎？”

“不是回月宮。”

江稚魚愣住，心底隱隱約約冒出一個答案，但是不敢確定。

她試探道：“不回月宮……那要去哪兒？”

男人沉默片刻，才說道：“小魚兒已經帶我見過家長，現在該輪到我帶小魚兒回去見家長了。”

“沈憐，你是說……”

“小魚兒，你願意跟我回塗山嗎？”

江稚魚眼淚決堤，連連點頭：“願意，願意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