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嬌華威武
當池晚妝看到本垂頭喪氣離開了的劍弦懷抱了只巴掌大小的雪白生物回來時,注意到他臉上那股不情願和哀怨之色,心底不由生出幾分好笑。
她前世在宮中每每遇到這位五殿下身前的得力侍衛時,唯一的印象便是冷麵無情,說話呆愣,從來都是不苟言笑,幾年加起來也不及今日見到的表情豐富。
這是怎麼了?
她知曉對方是無害的,早前的話不過是為堵住他們救援陸秀而說。現兒見個大男兒小心翼翼的用手托着那麼個似貓似狐的生物過來,還不時溫柔的撫摸下它的白毛,那緊張在乎的模樣跟寶貝他家孩子似的,讓人看了,實在是說不出的好笑。
但陸家的奴僕可不是這個心思,他們早就將劍弦視為壞人,哪怕人家此時是如此溫柔款款的緩步走來,卻依舊不敢有絲毫懈怠。反而因他的再三接近而更生警惕,覺得對方是別有惡意,紛紛都挪步到了最遠處。
而本伴在池晚妝身旁的東珠也不禁後退了兩步,卻不知想到什麼,伸手扯了扯對方衣角,低聲道:“小姐,您小心。”
池晚妝不置可否,視線越過不遠處的馬車再望向劍弦,表情忍俊不禁,這回倒不知要做什麼了。
“咳咳,”
劍弦心底是有些憋屈的,一瞧眼前這小女子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取笑自己。再聯想到方才她將自己比喻成多管閑事的“狗”,心底就越發窘迫。天知道他是有多不想再回這地,天知道他是打心眼裏不願來面對諸如此類的目光,但主子有命,他還不得不從。
何況這差事,還是要將天價的晶狐交給這個可惡又狠毒的女孩!
他的面色有多黑,心底就有多不舍,那常年持劍的手指帶着厚厚的繭子,此刻正輕柔的順弄懷中動物的雪毛。偏生對方好似很嫌棄他,在其胳膊肘中亂扭亂晃,還不停發出“嗷嗷”的怨訴叫聲。
劍弦本是武夫,聽得有些不耐,又想着早日交差早日離開這萬眾矚目的地方,突然就闊步往前,毫不憐惜的拎起晶狐就送到池晚妝身上,嗓音鬱郁道:“這是我家主子賞給你的。”
池晚妝愣住,只察覺到身前一軟,接着胸前衣服似被什麼給勾住,感受到某個小腦袋正不停的蹭着她,下意識的用手托住該不明生物。
誰知那晶狐似認定了她一般,兩前爪環住她的細腕,隨即就乖順的不動不叫了。
劍弦看得冷哼出聲,他剛才耐着性子那般安撫,也不見它買賬,怎麼就這般輕易的接受了這個女人?
池晚妝望着他,用眼神無聲詢問。
後者卻一副交差完事的模樣,轉身就要離開。
她有些納悶,赫連鞽這唱的是哪齣戲?
送這玩意給自己做什麼?
“喂,這什麼東西?我不要!”
她左右瞅了瞅,忙追上前攔住劍弦,待對方轉過身子就要將晶狐塞回去。自己剛剛可引着眾人將他們想成不可靠的沒安好心人士,此時卻收這個禮物,不明擺着言行不一,惹人猜忌么?
劍弦卻無比驚奇的看着她,心中暗罵,這人簡直不識貨、恁得不識貨!
天下難得的晶狐哎!
於是,他硬冷冷的開口:“我家主子送出的東西,還沒有人敢退還的。哦,對了,這隻晶狐名喚嬌華,是我家主子起的,稱最適合您了。小姐若是真不願收下,那主子定然會怪罪在下辦事不力。”
劍弦的話越說越輕快,目光還有意無意的望向陸家下人,笑着再言道:“小姐或許是不明白嬌華這二字的寓意,在下可解說一二,相信你會接受的。”
他這一笑,笑得可真有點調侃的意味。
池晚妝微滯,心底暗罵,這不是*裸的威脅是什麼?
什麼嬌華,分明就是在暗指自己狡猾!
赫連鞽是聰明的,這點她向來就知道,但以他的性子,不是天塌下來都不管的么,這時候突然硬要塞個寵物給自己是什麼意思?
他有送禮強迫症嗎?
但池晚妝到底拿捏不準對方知曉自己算計了陸秀多少,且現在又不是跟陸家撕破臉皮的最佳時機,她還要藉著這回的事好好給紀妙送份大禮,絕不能讓旁人給攪黃了。
晶狐這玩意,她前世里是聽聞過的,也曾知曉五皇子府有,但從不曾見過。她不確定是否就是身前正緊緊揪住自己胳膊不肯離開的這隻,但瞧着它這膩歪的性子,怎麼扯都拉不下它的爪子,似乎是硬要纏住自己了。
池晚妝無奈撫額,推不掉便只能收咯。
左右晶狐是罕見靈物,世間難尋,得了它也不虧,真需要的時候還能換個大把銀子。她如今隻身在外,若想行事自少不了花銷打點,這般考慮,垂首望向正巴巴環住自己手腕的嬌華,池晚妝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
劍弦瞧她一改早前的嫌棄之色,總覺得有些詭異,忍不住就打了個激靈,腳下越發提速,心道還是快些離開這是非之地比較好。
“小姐,這是什麼呀?”
直等持劍高大的劍弦走遠,東珠才挪至池晚妝身旁,好奇的打量着她懷中的晶狐。狐狸面相、小巧若貓、毛髮晶亮,一雙圓溜溜的金色眼瞳似能放電般,勾得人難以移目,恨不得伸手逗弄一番。
而她的聲音剛落,早先對池晚妝積怨已久的丁媽媽亦陰陽怪掉的諷刺道:“喲,倒不知我們的表小姐人緣那麼好,連個路人都巴巴的給您送禮。還說什麼大家閨秀呢,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男人送來的東西,好人家的姑娘會收嗎?”
她的聲音越來越響,口中唾沫橫飛,拍着手背做氣惱狀:“大家說說,咱們家二小姐剛被歹人劫了去,做表妹的不着急不緊張,居然就在道上勾搭了男人,說出去像什麼話喲?瞧那小畜生邪里邪氣的,一股子狐臊味,怪不得……啊!”
丁媽媽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就捂着右臉凄厲一喊,腳下步子連退三步。
卻是本該乖乖窩在池晚妝懷中的嬌華猛地飛撲了過去,利爪重而狠的在丁媽媽臉上劃出三道傷痕,鮮血急速湧出,好不可怕。
這舉動驚嚇了正冷眼旁觀的周邊人,也驚訝到了池晚妝。
下一刻,她就“噗嗤”一聲掩嘴笑了出來。
“嗷~”
誰知,那嬌華晶狐還不肯罷休,落地后又沖向丁媽媽的小腿,兩爪子左右緊緊攀住,幾乎就陷進了肉里,張口隔着布裙就咬了下去。
“哎唷!”
丁媽媽疼得跳起腳來,但甩了幾下都沒甩開,只好用滿手是血的手去抓。
池晚妝這邊心裏大塊,眼見着那隻血漬污手要衝白毛如雪的嬌華身上招呼,忙“好意”提醒道:“丁媽媽你小心些,我可不確定它的爪牙有沒有毒性,你的手若是給廢了,府里可不養閑人的!”
聞者的手忙停在空中,還往後縮了縮。
可就這瞬間,腿上又是一疼,丁媽媽痛得眼淚都憋出來,哭着叫娘,“它這還咬上癮了啊!表小姐、表小姐,您救救奴婢、快救救老奴。”
池晚妝冷眼望着她,漫不經心的回道:“媽媽抬舉我了,我哪裏使喚得動它?”
丁媽媽現只覺得臉上傷口奇癢無比,而腿上被咬的幾處也特別火辣難耐,她想趕走那畜生,偏生還不敢動手,心底簡直是怒不可遏。想她活了這把年紀,還沒如今日這般丟臉過,察覺到旁邊小廝丫鬟們的指點和嘲笑,更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暈過去才好。
只是,腿上那一*傳來的疼痛不容她暈厥,最後疼得實在受不了了,屈膝就給池晚妝跪了下來,匍匐在泥土地上央求道:“表小姐、好小姐,都是老奴的錯,奴婢不該冒犯您,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恕奴婢一回吧!”
她認定了池晚妝剛剛能收服這隻小狐狸讓它乖順,現在肯定也有法子把它從自己身上抱走。
因為,即使丁媽媽做出下跪的動作,嬌華還是不曾從她身上挪開,僅是從腿上挪到了背上,現正隔着衣衫用爪子在她身上畫地圖呢。
陸家其他人見識了嬌華的兇殘,明哲保身都來不及,誰會傻的湊上前幫丁媽媽?
東珠早就心生懼意,暗自慶幸方才想逗弄嬌華的手沒伸出去,此刻恐懼的抓住池晚妝的衣角,縮在身後小心翼翼,口中還擔憂的問道:“小姐,您真的要將它帶回府嗎?”
“自然!”池晚妝移步遠離她,唇角不禁勾起。
若她最初答應收下嬌華是無奈之舉,那此刻見識了它這番表現,可謂是萬分的喜歡。
這隻晶狐,簡直是太通人性、太合她意了!
望着已經忍受不住疼癢滿地打滾的丁媽媽,池晚妝再次看向正在對方身上亂竄的嬌華。
令人欽佩的是,丁媽媽滿身塵土極其狼狽,它卻依舊毛髮雪白、纖塵不染,除了那利爪上帶的些許血絲,那雙蠱惑人心的眼珠子可謂是神采飛揚,似乎正玩的不亦樂乎。
“表小姐、表小姐,您大發慈悲,救救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池晚妝想着,丁媽媽這人還有點用處,現在丟了命反倒還要再物色人選,不如就留她幾日賤命,便嘗試性的喚了聲“嬌華”。而後者卻真的立即停下了動作,一個躍身就飛向她的懷抱。
東珠嚇得腳都一軟,嘴上喊着“小姐小心”,人卻避得遠遠。
嬌華卻是橫躺在了池晚妝用胳膊圈起的臂彎里,四爪朝天,小腦袋蹭着主人,“嗚嗚”的直撒嬌叫喚。
池晚妝掏出帕子,仔細的給它擦掉爪上的鮮血,暗道這小東西果然能聽懂人話、且還很護主,心裏簡直是喜歡的不得了。側過身子,下意識的望向石橋對面,馬車依舊靜靜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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