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嗨。
【哦哦。】，雪芽在聽過717再一次的重申和保證后，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這樣啊。】
【……】
雪芽這樣說了，717卻忍不住有點不滿意起來。
【你是不是不相信?】
雪芽一愣：【……什麼?】
【現在去下面。】系統語氣突然之間變得強硬，雪芽迷糊間想如果717有實體一定是皺眉的樣子。
【走。】717說。
雪芽原先就不是一個有主見的人，於是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下意識的就順着腦海里那個不容置疑的指揮聲音行動起來，走到樓梯道，一階一階往下踩。
光影在樓道間幾番變動，空氣中漂浮着老舊味道的灰塵，雪芽直到下了幾個彎，看到居民樓單元門口完全明亮的光線時，才後知後覺自己已經到了一樓。
他們當初第一個探查過的樓層。
和記憶里的一樣，潮濕陰涼，雪芽皺了皺鼻子還聞到多日的剩菜剩飯，混合著酒氣的酸味。
在這樣一片腐爛的樓道環境裏，套着大大寬寬的白色短袖，穿着短褲露着長細兩條腿的小男生簡直白得能夠發光，乾淨的和這裏格格不入。
717對着明顯看起來局促不安的雪芽問：【發現什麼了嗎?】
什、什麼?
像走神的差生被老師突然點名回答問題的時候一樣，雪芽先緊張極了的全身一僵，細瘦伶伶的肩膀微不可查的顫了顫，在臉上閃過幾回茫然之後，雪芽才翕動着嘴唇，好半晌才試探地開口：【有、有一點點臭……】
他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無限接近於蚊吶聲，含糊着，尾音習慣性拖着，比起害怕答錯，更像是撒嬌。
所以，在奇異的一兩秒的時間停止后，雪芽聽到那個本應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電子聲惱羞成怒地嘖了一聲，【別撒嬌。】
?
雪芽愣了下，開口就說，【我沒有……】
【看第一間的門口，】系統有條不紊的指揮他，【鞋架下面。】
雪芽記得第一間就是那個酗酒男人的房間，在往717說的位置看過去，歪歪扭扭的鐵框鞋架上正正反反的擺着鞋，側邊是喝完堆積在一起的深綠色的玻璃酒瓶。
雪芽知道717說的應該是藏在酒瓶后的東西。
儘管外面日光高傾，但每間房間都恰恰好隱在陰暗處，雪芽提着心往那邊輕手輕腳地走，每近一步，沒有散盡的酒氣就越濃一分，鞋底在水泥地上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雪芽蜷縮着手指彎腰，食指和大拇指夾起一個酒瓶口，粉白的指尖上映出瑩綠的光，他歪着頭去看——
在看清那個東西時，雪芽在瞬間就睜大了眼。
“是……”他喃喃出聲，經過一早上困頓的頭腦在看清眼前的玩具小車時登時就清醒過來。
而雪芽之所以會對其印象深刻，是因為在早上，楚明晝在他房間的時候拿起來問過自己。
雖然雪芽早上慌得不行，但是畢竟他在房間裏住了好幾天，自然對眼下的塑料玩具車有一定的記憶，所以這才讓他在短暫的震驚后，忽然覺得冷。
雪芽站在緊閉的門前，周圍像沒有住過人一樣安靜，和他們第一日來的時候，吵吵嚷嚷的場景完全不同。
卷濃的眼睫顫顫，雪芽只覺得自己的腿都軟了軟，“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房間裏的玩具小車會出現在這裏？
但他沒來得說完，就聽到背後窸窸窣窣的有了聲響。
“咕嚕咕嚕……”
像是有什麼圓狀的物體滾動向前，在略微不平水泥地，雪芽的身後晃悠悠的行過。
明明是不大的聲音，但由於居民樓封閉的空間，居然形成了類似於迴音的動靜，使那個聲音好像就在雪芽的耳邊滾動。
【別怕。】和往常大部分時間一樣無波瀾的電子聲，在這個時候顯出安撫和令雪芽感到安心的鎮定作用，717說：【轉頭……】
717話頓了下，他看見雪芽一張本來就白的臉被嚇得更白了，但相對的，眼尾卻更紅，隨着撲朔的睫羽彎出的弧度，透着一股十分可憐的感覺。
於是冷硬的話在人被嚇得還是一動不敢動的時候，彷彿淋了雨一樣，輕柔得似將散的雲，【雪芽，轉頭……有我在。】
過了好一會兒，黑暗裏才有細弱的鼻音回應，“嗯……”
應是應了，但對於雪芽來說還是很難。
雪芽做了很多的心理準備，皺着眉，垂着眼轉過身，在717不強橫的催促中緩慢的抬眼，在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之前他都做好了一堆最壞的打算——
眼珠、人頭……或者副本里的鬼怪。
其實沒有差別，每個對雪芽來說，都恐怖得要死。
如果是那樣的話，雪芽破罐子破摔的想，那自己就拿酒瓶子砸他，反正總不能，總不能……白白被吃吧?
那樣好虧啊嗚嗚——
“誒?”
雪芽懵着臉，眼睛很快就因為把自己嚇到的東西而睜圓了些，他做的所有的準備都在看清那個東西的時候忘得一乾二淨。
也沒有用。
因為那是一顆蛋。
熟悉的，黑色的蛋。
雪芽看着那一顆，渾身油黑髮亮，形狀完美，又很乖巧地停在自己腳邊的黑蛋，頭暈眼花后，心情一時間有點複雜起來。
如果是在剛丟小狗的時候撿到這顆蛋，雪芽雖然會覺得疑惑，但還是會不假思索地包在衣服偷偷帶回去，但在經歷昨晚的事後，雪芽在思考片刻后，抿着嘴巴就悄悄的往旁邊挪了挪——
那顆一動不動停在雪芽腳前的黑蛋也蹦噠的往旁邊跳了一下。
雪芽：“……”
【717……】雪芽聲線都顫得不成樣了，【他、他是要把我吃掉了嗎?】
717：【……？】
一時間，一人一電子都沒有說話。
【嗯……我覺得，】過了半晌，717儘力輕柔的開口，怕稍重一點的語氣都會嚇到現在好像隨時都要暈過去的雪芽，他斟酌着說：【我覺得，應該不會。】
【這，這樣啊。】717說了，雪芽就信了，完全忘了他們這才結成聯盟不過半天不到，直接鬆了一大口氣，緩過來后，雪芽頓了頓，不信邪的又動了一步，很快，那顆黑蛋就又跟着挪了一下。
雪芽放棄了。
他長手長腳地站在原地，和一顆蛋無言的對峙着，終於他忍不了似地問717：【那、那我現在怎麼辦啊。】
涼拌。
【不是你說要過關的嗎?】717突然道，【那你就要聽我的……你把他孵出來。】
雪芽很慢的啊了一聲。
717說的“孵”雪芽當然懂，只是懂和做是兩碼事。
717沒看出雪芽的糾結，只順口叮囑他把那邊那輛玩具小車帶上，【嗯嗯，你總不能不給孩子溫馨快樂的玩耍時光吧？】
雪芽：“……”
還沒生出來就已經考慮以後了嗎！
在717的催促下，雪芽只能全程嚴肅着臉，轉頭從酒瓶中撿出來那輛塑料玩具車，然後要走回去。
然後在他剛要往樓梯走過去，就又被717叫停了。
【你要幹什麼?】717不可置信道，【帶着孩子回去找爸爸嗎?】
什麼?
【你就這樣讓蛋跟在你後面?】717看了眼萎靡不振地緊跟着雪芽的蛋，提醒雪芽說，【那你怎麼和其他人解釋?】
好問題。
雪芽成功被問住了。
【不上去，繼續往右邊走。】
【哦哦。】雪芽含糊着應了。
反正從他聽着717話的時候，就放棄了思考的能力。
這個時候就算717要把他賣了，雪芽好像都可以自己把自己打包好。
因此雪芽走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樓的居民確實是安靜的有點過分了。
像是縮在龜殼裏的烏龜，一點也不敢出來。
左邊住着所有的住戶，右邊是空蕩的廢棄地，用來堆放雜物或者空着，隨着越往裏走，視野也就越發黑了，等到雪芽被腳下的不知道什麼東西絆了下，心跳得很快的扶着牆，他才聽到聲音說可以了。
這裏比剛剛那邊安靜得多，也黑得多，但雪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現在懷裏就抱着一個很不正常的蛋的緣故，竟然莫名不是那麼怕了。
只是眉頭很嫌棄的皺皺的，推開一間空房間的時候，撲面而來的灰塵讓他一下子打了兩個噴嚏。
【請進。】717說。
很偏的一個房間。
雪芽抱着蛋，灰撲撲的在一塊破床墊上坐下時，紅着眼和717說：【要是有人在這裏打我，其他人肯定都發現不了。】
雪芽外表看起來就是安安靜靜，反應遲鈍的小男生，但其實他對於熟一點的人都會閑着沒事說幾句。
而且有時候說的話甚至讓人覺得好笑。
717沒有笑，他也沒有回雪芽的話，只讓他快點孵蛋，孵完就上去，不要讓人發現。
這顆黑色的蛋既然在遊戲副本里，那就說明他不是一顆普通的蛋，除了他成長的速度很快外，孵化的方式也和其他蛋不一樣。
但大差不差，都需要溫暖。
柔軟白嫩的肚皮甫一碰到冰冷堅硬的蛋殼，雪芽就忍不住吸了吸氣，但蛋是活物，他吸了氣，蛋就主動的又貼了上去，上面隱約的紋路帶着輕微的凹凸不平，摩挲在膩白的皮/肉上時，雪芽忍不住小小叫了一聲。
輕輕甜甜的，在只有一小扇窗，還被老舊復古紅絲絨布蒙上的房間裏小小吐着氣，就好像連帶着整間空置許久的房間都香了幾分。
在暗光里，時間的流速都變得慢了。
雪芽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一隻手卷着衣服拉着，另一隻手虛虛環着蛋，人坐在暈着紅光的房間裏都困得要死，直到懷裏的東西清楚可知的大了一圈，他才勉強清醒了一點。
為了能夠看清蛋的情況，雪芽自認為聰明的把衣服又卷了點，用下巴夾着，然後就垂下眼去看，但很快，他就愣住了。
愣到就算是被懷裏的蛋陡然撲倒在身後的床上時，也沒回過神——
他看到，蛋壞了個洞。
然後從洞裏伸出了條……
毛茸茸的狗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