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同罪
華濟醫院。
杜修然徑直行向私人病房一層，在諮詢處詢問到秦堂所在的病房，莫名覺得面前的護士有些熟悉。
他垂下眼淺淺掃過護士的胸牌，高竹二字喚醒許多不好的回憶來。
“是你。”
沾着玩味的笑意絲絲縷縷地滲出寒意，他朝高竹招了招手，不容拒絕地吩咐道：“過來，替我引路。”
行至秦堂的病房門口，杜修然要司機守在外面，只與高竹進去。
病房的門被推開，入眼則是紗布裹着滿臉的秦堂。
她身上也許有深淺不一的傷，僵直地躺在床上。
杜修然慢條斯理地走近床前，他拍了拍身側的床褥，喚高竹離的近一些：“在這兒跪着。”
清冷的聲線響在耳側，驚醒了淺眠的秦堂。
秦堂看起來口不能言，那雙滴溜溜在轉的瞳仁沾着難以言喻的驚訝。
杜修然食指輕輕點在臉頰上，似乎在欣賞秦堂的慘狀。
他踢了踢跪在身側的高竹，吩咐道：“去，把紗布解開，讓我瞧瞧秦小姐如今能有多難看。”
高竹連連點頭，手剛觸及紗布，卻被床上的人緊緊抓握住腕骨動彈不得。
杜修然的眉眼微微挑動，他不着痕迹地挪開身位，正想離去卻見到病房門口堵着秦堂本人。
先前手底下的人捉來放炸藥的悍匪，供出杜修然的名字，秦堂還心存僥倖地不肯相信。
見到正主在場，她的心沉石一般難受。
設計害死林家主母嫁禍給祝明之的人是她不錯，但論及對待祝明之，她比林無不知留手多少，何以要祝明之恨不得她去死呢。
“為什麼。”
簡短的問話脫口而出，秦堂的語氣格外激動：“天福銀樓的事也是你做下的？是我有錯在先，但我到底沒有傷害過你，你想要我怎麼樣才能舒心？和林無一樣，家財散盡，一無所有？！”
秦堂能在這裏攔他，想來已經捉到替他辦事的悍匪，還惺惺作態地問這些做什麼。
杜修然冷冷哼出個音來。
“秦小姐不是知道？我想要你死。”
秦堂的臉色僵綠，她再難從杜修然的身上去見祝明之的影子。
先前在床上假扮秦堂的人拆去紗布，儼然是秦家的保鏢。仟韆仦哾
是杜修然心急了。
秦堂當初能將林無耍的團團轉，怎麼會輕而易舉地被一介悍匪毀去容貌。
那保鏢對他還算客氣，見秦堂沉着臉色離去，便抬手做出個請來，說道：“杜少爺，小姐有請，過宅一敘吧。”
*
杜宅。
沈成允捉住奶貓回涼亭並未見到杜修然，從傭人口中得知是銀樓有事，便沒去在意。
日落昏黃。
不見杜修然回來，兩人準備回宅用餐，卻得知華濟出了事。
是高竹死在了秦堂的病房。
此前見過他的人都說是跟着杜家少爺進了病房，病房內卻不見秦堂和杜修然的人影。
顧湛當即覺得不妙。
按理來說秦堂的傷勢很嚴重，最低是連轉院都要定日子的嚴重，怎麼會不見人影呢。杜修然說是銀樓有急事，卻出現在華濟，恐怕兩人的失蹤沒有這樣簡單。
她正要與沈成允去華濟打探消息，車胎卻沒了氣。
沈成允低低在嘟囔着：“奇怪，來時還好端端的呢……”
顧湛的喉嗓發乾，她猜得到是杜修然怕她多事，提前做下的準備。
轎車轟鳴聲由遠及近，黝黑髮亮的福特轎車停在杜宅門口，林無從車上下來，見到顧湛微微一怔。
“顧醫生？”她望向宅院的方位，又偏側過頸去見憋了氣的車胎，看這形勢，大抵是準備回宅，便問道：“不如先用我的車，我正好要見明之，不會太早回去。”
沈成允懷裏的貓都在抗議。
就算是走回去，他都不想接受林無的好意。
杜修然在沈成允面前永遠保持着溫潤可親，沈成允哪裏想得到當下狀況格外緊張。
顧湛哄着沈成允先回宅里等她，而後則與林無說道：“林家主，明之……可能出了事。”
她將在銀樓後門見過的陌生女人，與杜修然扯謊去華濟，卻和秦堂一同失蹤的消息，如數告知林無。
顧湛捏緊了手心，目光落向杜家大宅。
她的成允一向純真，不該沾染到這些堪稱污垢的詭論，尤其是在得知有護士死在病房的消息，可見此事的兇險，更不能將沈成允牽扯進去。
顧湛猶豫再三，還是說道：“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明之的事……拜託林家主留意了。”
提及杜修然，顧湛總是會沿用舊稱，去喚他明之。
先前除去林無自己，好似整個世界都將祝明之遺忘在過去。
這聲明之，隱隱觸動林無酸澀的心肉。
顧湛知道這樣的稱呼，會要林無或是愧疚，或是念及舊情，一定肯幫忙的。
林無果然應下來。
顧湛的話連貫起來不難去猜，秦堂大概完好無損，只等着祝明之自投羅網。
她留下司機幫忙，親自驅車前往秦宅。
天雲軟軟，也會越聚越沉，遮掩日華。
書房的窗戶大敞，煙霾淺淺飄散開，秦堂站在窗前，見到了獨自登門的林無。
她未執一言掐滅了煙。
在病房見到祝明之時，自然也見到他脖頸上鏤刻着名字的項圈。
從前只以為與林無去爭，總是有勝算的。
祝明之怨她恨她，總好過林無虐待他得不來原諒。
但杜修然可不是從前的祝明之，那條被訓怕了的狗，一句輕飄飄的暖心話就能輕而易舉地哄道手了。
如今的杜修然巴不得她去死，也會狠了心的去待林無。
見不到底的眸光對上杜修然的眼，秦堂微微翕張的唇不可自控地在顫。
“我替你解決掉林無，你能原諒我嗎？”
杜修然此刻被保鏢壓在座上動彈不得，他偏側過頸，冷冷在說：“殺了林無，你去自殺，我會考慮原諒你。”
“為什麼要做的這麼絕呢……”
秦堂半跪在地，揚起下頜，給予杜修然居高臨下的優渥感，“明之，我比林無的罪孽要輕的多啊……”
人人都在懷念那個明媚溫潤的少年。
卻都親手逼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