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極樂天拍賣會 (二十四)
謝然將一個拳頭大小,古樸無華的金色木盒,從自己桌前,推到了韓木的桌前。
在那金色木盒之上,還貼着一張玄奧的金色符籙。
“收下。”謝然淡淡笑着,話語很輕柔。
“何物?”韓木看了眼木盒,又望向謝然,滿臉笑意。
“一件小東西,就當做是我的見面禮。”
“看起來挺貴重。”
“你也說了,看起來而已。”
“可以不收嗎?”
“不太好吧!”
“那行吧!”
韓木笑意坦然,衣袖一揮,金色木盒從桌上消失不見。
“你就帶着木盒,一起進入生死絕地。”
“為什麼?”
“我覺得挺好!”
“既然你覺得挺好,那我也覺得挺好。”
“還有······”
“什麼?”
“你帶在身上就行,不用將它打開。”
韓木略有深意地看了謝然一眼,輕聲道:“好。”
謝然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我覺得你死不了。”
“我的運氣不敢說一直很好,但向來不差。”
“我們肯定還能再見面。”
“難道不是?”
“當然是。”
韓木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我本來想,也送你一件見面禮,哈哈,但我覺得你什麼都有。”
“哈哈哈,的確是如此。”
“感覺怪難為情的。”
“好朋友之間,如果會怪難為情,那就不是好朋友。”
“好像是這個理。”
“還難為情嗎?”
“不會了。”
“這很好。”
“是很好。”
“你······”
“我······”
“你是哪裏人?”
“除了妻子,孑然一身,隨風飄零、卻又自來自往的一介散修罷了!”
“知道天下第一宗嗎?”
韓木又笑了出來:“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謝然也笑了出來:“覺得如何,可有興趣?”
“‘天下第一’四個字,哪一個人不嚮往?”
“興趣二字又從何說起?”
“很簡單,如果你能活着回來,有沒有興趣進裏面玩玩兒,你和你妻子一起。”
“聽說裏面很難進。”
“好像是這樣。”
“我修鍊根骨不入眼,可能進不去。”
“這沒有關係,有我在。”
“我相信。”
“為何相信?”
“因為相信,所以相信。”
“不問問我的身份?”
“有一點點那個興趣,但那個興趣,又只有一點點。”
“你好像說了一句廢話。”
“人總是會說廢話的。”
“也對,我偶爾也會說。”
“那就對了。”
“知道天下第一宗有多少神仙嗎?”
“不知道,聽說有很多。”
“我沒仔細數過,明面上有一百多個,暗地裏就不知道了。”
“還有暗地裏呢?”
“有的。”謝然認真的點着頭,谷風之三人聽到謝然的回答,顯得很是吃驚。
“有多少?”韓木輕聲問道。
“沒興趣去數,沒興趣去了解,反正好多。”
“好多是多少?”
“好多的好多。”
“你也說了句廢話。”
“人總是會說廢話的。”
“知道天下第一宗的少祖嗎?”
“能帶個‘祖’的,好像都挺厲害。”
“你識得?”
“不識。”
“要不要給你引薦一下?”
“看吧,有緣相見的話,聊兩句也無妨。”
“那可是個大人物!”
“在別人的眼裏,好像是這樣。”
“在你的眼裏,難道不是?”
“我跟他不熟,大不大的,我也無所謂。”
“感覺從你口中說出來,怪怪的。”
“錯覺。”
“其實······”謝然欲言又止。
韓木喝了杯酒,夾了口菜:“朋友之間,很多話可以隨便聊。”
“其實,我不長這樣。”
“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
“看你眼睛就知道了,長那種眼睛的人,不可能長那樣。”
“你覺得應該長哪樣?”
“最起碼,長得會比我好看。”
“你也還······”
“還什麼?”
“還蠻好的。”
“你這是在說我的為人吧?”
“不必糾結於此。”
“哈哈哈哈。”
“你覺得我多大?”
“不看外貌,光聽談話,谷兄弟、南兄弟、袁兄弟三人,他們的言語內容及神態舉止,不是特別成熟,年齡應該也不會太大。”
“至於謝大哥你,言語平和,富有深意,舉止雖偶有輕佻,但還是沉穩平靜居多,這一看就是有故事、有感悟、有歲月的人。”
“哈哈哈哈,有······有······有點意思。”谷風之聽到韓木的分析,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看袁煥仙和南山之,也是在一旁憋着笑。
韓木看向三人,溫和詢問:“為何笑得這麼開心呢?”
谷風之大笑着,就欲開口。謝然瞪了他一眼,他的笑容瞬間消失,那兩片嘴唇,是說什麼也不敢分開。
南山之和袁煥仙見此,笑容也是迅速斂去。
韓木看着謝然,嘴角帶笑意地說道:“別那麼凶。”
謝然淡然開口:“無妨無妨,這不會傷到他們的尊嚴。”
“哈哈哈,不是這個意思。”
“我也是隨口說的。”
“我戴了面具,不是個少年,聲音、外貌、身材,都變了。”謝然如清水一般乾淨的眼眸,凝視韓木如古井一般平靜的眼眸。
“是肉體上的,還是靈魂上的?”
“肉體上的。”
“要不要看看?”
“看什麼?”
“看看我面具后的樣子。”謝然伸出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臉。
“既然是肉體上的,那就無所謂。”韓木笑着,慢慢地搖着頭。
“萬一······萬一以後咱們見面,你認不出我怎麼辦?”
“面具有把你的眼睛改變嗎?”
“這倒沒有。”
“那就沒關係!”
“為什麼?”
“你眼睛的樣子,已經記在了我心裏,只要看到它,我就知道是你。”
“有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是這個意思嗎?”
“有一點點,更多的,是這雙眼睛帶給我的感覺,這種感覺,天下之間——唯你有。”
“聽起來,像是極高的讚譽!”
“不是讚譽,本就如此。”
忽然,谷風之插口道:“韓賢弟,我也戴了面具,你看看我眼睛怎麼樣,能不能記住我?是不是也是天下獨絕?以後我浪跡天涯時,搞不好能碰上你,到時候我怕你認不出我,這樣我就不好帶你去瀟洒了!”
邊說話間,谷風之兩手扶着桌子,將睜大的眼睛湊向韓木。
韓木看到這一幕,啞然失笑,就準備靜靜地凝視。
誰知這個時候,響起了一個字:“滾。”
原本一臉激動開心的谷風之,像老鼠見貓般,以極快的速度將脖子一縮,坐那椅子上低着頭,一動也不敢動。
“哈哈哈哈······”韓木忍不住笑出了聲,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妥,收斂笑容后,趕忙說道,“無心之舉,無心之舉,谷兄弟放心,我自罰一杯。”
酒水倒在酒杯的美妙聲音響起,韓木兩手端起酒杯,對着谷風之說道:“莫見怪,莫見怪。”
說罷,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谷風之一如先前,就像犯了錯被訓斥的孩童,低着腦袋,緊閉雙唇,一動不動。
“讓韓賢弟見笑了。”謝然略有歉意地說道。
“沒有的事,都挺好,都挺好。”
“我總感覺不太好。”
“什麼?”
“沒有給你看到面具后的樣子。”
“哈哈哈哈。”
“笑什麼?”
“我不是跟你說了,我又不是一個注重皮囊的人。”
“哈哈哈,話雖如此,可認識一個人,不應該要見見他那張皮?”
“那是別人的交友觀,是別人的處事方法,不關我事,我覺得這樣很好,那便是很好,即使其他人說這樣很不好,我也覺得很好。”
“奇趣的交友觀,奇異的處事法,奇絕的好男兒。”
“你這是在讚譽我嗎?”
“不是,我在陳述一個事實。”
“哈哈哈,奇逸如你。”
“嘿嘿嘿嘿!”謝然的嘴角還有眼睛,都有笑意流轉。
“來來來,咱們哥幾個再干一杯。”韓木將所有人的酒杯倒滿后,開心地招呼着。
“干。”
“干。”
“干。”
“干。”
“干。”
“咣。”
韓木帶着笑意,放下了手中酒杯,他的唇邊,還殘留着酒水。
他抬眼望了下東方,在那裏,紅日已爬到了一定高度,正散發著千萬縷光輝,普照着大地。
“我該走了。”
“好。”
謝然說完這個“好”字,隨即站了起來。
韓木微笑,也站了起來。
谷風之三人,也相繼站了起來。
幾人向前走了幾步,在懸崖邊上停了下來。
“天下有不散的筵席嗎?”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那有還是沒有呢?”
“不必糾結於此,不散的筵席不一定很好吃,會散的筵席也不一定很難吃。”
“吃了就行?”
“哈哈哈,對,吃了就行。”
“真不帶走那個‘盒’子?”
“哈哈哈,已經說了很多個不用了!”
“我不介意再問幾遍?”
“理解。”
一時之間,謝然和韓木,相繼沉默下來。
他們只是望着崖前翻湧的雲海,各自想着些什麼。
清晨的風,從遠處吹來,帶着幾分涼意,在二人都有些寂寥的臉上,拂上了一些清爽。
風過,聲起:“我想送你一程,可我知道你不願。”
“別離時候,雖有不好情緒,但無需如此。”
“你走吧!”
“好!”
“好”字落下,韓木身影,已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