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極樂天拍賣會 (二十三)
“昨天的拍賣會,我見你似乎對幾樣東西很感興趣。”袁煥仙再度開口。
韓木將杯中之酒飲完,才慢慢地道:“都是些無心之舉,那會兒干坐着也是坐着,就隨便玩玩。”
韓木在說這些話時,謝然和袁煥仙,一直暗中觀察着韓木的雙眸。
“真的沒有嗎?如果有喜歡的東西,我可以把那些贈送於你。”謝然露出微笑,靜靜地看着韓木,真誠地說道。
這一次,韓木趕忙道:“不用不用,我就瞎胡鬧,謝大哥莫要費心,你請我喝的那些酒,已經了不得了。”
看得出,也聽得出,韓木說的這些話,的確是發自真心。
謝然故作慍怒的道:“什麼請不請的,朋友之間,我最煩客套,我還不是喝了你的紅塵迷烈,以後莫要說什麼請不請,更不要說什麼感謝之語,要不然我可真生氣了!”
“哈哈哈,好,來,咱們再干一杯。”韓木聽到謝然真誠的話語,笑意漸濃,舉杯邀酒。
“哈哈哈,韓兄弟夠爽快,我南某喜歡你這個朋友,干······”
五人的酒杯碰到了一起,有幾滴美酒濺灑於桌,那酒水無塵無垢、明亮晶瑩,就像幾人的情義,乾淨、純真。
這杯酒下肚,謝然伸手制止了說話的南山之和谷風之,他端起酒壺,先把自己的酒杯倒滿,接着將韓木的酒杯倒滿。
他舉起酒杯,溫聲道:“韓賢弟,我與你一見如故,是真心把你當作好友,如果你也真心把我當作好友,那就飲下這杯酒,待會兒我會問你幾個問題,我希望你對我不要隱瞞。”
韓木也已將酒杯舉在空中,這時聽到謝然的一番言語,他普通的面容上,愣了一下。
他平靜的眼眸對準了謝然清澈的眼眸,兩人就這麼對視了幾個呼吸。隨後,他普通的面容上又出現笑意:“好。”
“咣”。
兩個酒杯碰到了一起,有幾滴透明的酒水,隨之濺了出去。
謝然這突然的舉動、莫名的話語,南山之和谷風之,都有些摸不着頭腦,唯有那袁煥仙,眼神中有幾分明了之色。
酒杯放置桌上,謝然當先開口:“韓賢弟,你今日不願再去那極樂天拍賣會,是否因想要之物已被我們所得?”
韓木沒有忸怩作態,他看着謝然,眼神平靜如水,坦然地笑道:“的確如此。”
“你看中的物品,都是那些?”
“最想要的,是那朵太陰月桂之花,其餘的,不過是一時興起。”
“為了成仙?”
“不是。”
“那又是為何?”
“救人。”
“誰?”
“我妻子。”
“她怎麼了?”
“被人偷襲之下,受了重創。”
“她現在如何?”
“昏迷不醒,本源大傷,道行盡失,已被我用手段冰封起來,生命談不上危在旦夕,不過,再不想方設法將她治癒,活不過十年。”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進入一個生死絕地,尋一份造化,那裏有救我妻子的東西。”
“那是一個什麼地方?”
“是一個我去了,只有一線生機的地方。”
“你不怕?”
“以前的話,自然是有些怕,但現在,為了她能生還,倒是一點都不怕。”
“萬一你要是死了,你妻子······不也得······”
“無妨,我和她曾經愛過,也曾度過許多美好的日子,她懂我心,我知她心,這就已經很好了。”
“況且,我不是個貪心的人,她也不是。”
“我不是很懂。”
“也許,你還沒遇見那個她,等你遇見了,你自然也就懂了。”
“值得如此嗎?”
“哈哈哈哈,哪有什麼值不值得,如果盤算值還是不值,那一切都是假的!我想做就去做咯,想那麼多有屁用啊!沒屁用的!”
“而且,我和她對換的話,她一定也會這麼做。”
“聽過很多,還是不理解,想不通,但挺敬佩你的!”
“那就不用去想,去把你想做的事做好就行,我就那樣兒!”
“有點道理!”
“當然。”
謝然看着韓木,真誠地看着:“我想······”
謝然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韓木打斷:“不用。”
他看向謝然的目光,也很真誠。
謝然和韓木的大部分對話,谷風之三人都聽得雲裏霧裏,只能說是一知半解。
“我還是想。”
“我還是不用。”
“我不忍。”
“這沒什麼,我是我,你是你,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
“你難道真的不怕死?”
“哈哈哈,我不會嘲笑那些怕死的人,但如果我會怕死,我會瞧不起自己,我也會過得不開心。”
“我們是朋友。”
“自然,很好很好的那種,你我一見如故!活了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讓我有此種感覺的人。”
“所以呢?”
“所以你我之間,保持這樣就很好,我不想這份情義,沾染上其他東西。”
“書上說,你這叫過於偏執。”
“我雖然書讀得不多,但我同意你的話。”
“那不如改改。”
“改了就不是我,也改不了。”
“何必呢?”
“沒有什麼何必,我也曾為你說得偏執感到痛苦過,可我還是喜歡現在的我。”
“你說的這些話,不像你這幅皮囊能說出來的。”
“哈哈哈,皮囊?你覺得這些話必須得英俊瀟洒、風流倜儻才能說得出?”
“剛開始有點那個意思,不過現在沒那個意思。”
“皮囊並不能過多代表什麼,最後能陪你度過漫長歲月、抵禦世間一切的,永遠是那顆心。”
“受教了。”謝然抱拳道。
“那麼客氣幹什麼,你說不能客氣的!”韓木打趣道。
“沒有,有感而發,我覺得真地說得很好。”
“沒有,瞎說的罷了。”
謝然直視韓木眼眸,緩緩言道:“給我個救你的機會。”
韓木也直視謝然的眼眸,緩緩言道:“我又還沒死,不需要救。”
謝然仍直視韓木眼眸,大喊道:“谷風之。”
“我在。”谷風之有些惶惶地應道。謝然這個樣子,他以前還從來沒見過,免不了有點緊張。
“把太陰月桂之花拿出來。”
“好好好。”谷風之左手輕揮,裝着太陰月桂之花的盒子出現在桌面上。
盒——精美華貴,有玄氣流動。
韓木只是笑看着謝然,未瞧“盒”一眼。
“我想讓你把它帶走。”謝然指了指“盒”。
“我說過不用。”韓木搖頭說道。
“你這是在拿你妻子,以及你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我並不這麼認為,我還有其他方法。”
“對於你這個人,我現在是有點敬佩、又有點討厭。”
“我妻子也曾這麼說過我。”
“你這樣做,她要是知道了,難道不會生氣嗎?”
“會,怎麼不會,她肯定會扯着我的耳朵,扯得生疼那種,然後再把我罵得狗血淋頭,”韓木笑得很開心,平靜的眼眸中還有幸福在流轉,“只是,她最後會同意我的抉擇,還很尊重那種。”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謝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她的確是個有趣的女子,我很幸運能夠遇到她。”韓木也笑了起來,很開懷的那種。
“她很美嗎?”
“我是個臉盲,在我看來,所有女子都一個樣,不過,其他人說她美若天仙,世間罕有。”
“哈哈哈,我信你。”
“我也信你。”
“那你跟我聊聊,你們倆是怎麼認識的?”
韓木平平無奇的臉上,出現了一抹不好意思:“這個嘛,這個嘛······”
“怎麼,羞於啟齒?”
“有點。”
“那你大略講一下,精彩部分可以分享的話,還是分享一些的好,我不會說出去的。”
“哈哈哈哈,這不好吧?”
“哈哈哈哈,沒什麼不好。”
“我和她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比較危險的宗門試煉當中,那時我還是一個修為極低的低階弟子,然後在試練中遇到了她。在試練中經過一番因緣際會之後,也就互相認識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比我高了兩個大境界,也比我大了一百多歲。”在說這些話時,韓木的笑容,是帶着甜意的。
“我感覺‘因緣際會’四個字裏面,你隱藏了很多東西。”謝然眯起眼睛,有一點不懷好意地說道。
韓木聽此,平平無奇的面孔上,竟是出現幾分羞紅:“嘿嘿嘿,沒有的事,沒有的事,謝大哥你不用亂猜的。”
“嘿嘿嘿,行行行,不猜不猜。”
“你妻子叫什麼名字?”
“南宮蘋。”
“哪個蘋?”
“蘋,是一種水草,葉浮水面,夏秋開小白花,故有白蘋一稱。”
“很美的名字!”
“書讀得少,也許吧!”
“你還是不肯帶走這個盒嗎?”謝然又指向裝着太陰月桂之花的盒子。
“不用,認識你已經是極好極好的事情了。”韓木笑着再次搖頭。
謝然也笑了:“那為何不好上加好?”
“做人不能太貪心!”
謝然皺着眉頭,又勸道:“其實,你即使把這盒子帶走,我對你也不會有任何看法,我們之間的情義,也依然會那麼乾淨。”
“也許吧!”
“那要不試試?”
“哈哈哈,不用。”
“你可真讓我為難。”
“可以不用為難。”
到了這,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谷風之幾人也沒有插嘴,久久地沉默。
好一會兒之後,謝然率先打破沉默:“那我送你一樣小玩意兒吧,就一樣,很普通,很小,很微不足道。”
韓木看着謝然真誠的目光,思慮良久后,展顏笑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