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謝至清感覺到事情正朝着不太妙的方向滑去。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光滑的紅色綢帶正緩緩的從他的衣袖裏探進去,纏繞在他的胳膊上,順着手肘和肩膀一路長驅直入。
謝至清不自然的回頭看了一眼陸景策。
陸景策似乎毫無所覺,端端正正的坐着,就像發生在謝至清身上這些事和他毫無關係。
但是謝至清絕對不是見好就收善罷甘休之人,他見陸景策沒有反應,便繼續故意十分誇張的刻薄他這位前師尊。
“不過也是,七長老你如今修為還是個小小的通玄境界,如今就連小你一輩的謝舒揚修為都高於你,更別提我這個被逐出師門的弟子,高了你整整一個境界。這樣的水平,恐怕沒有弟子願意跟着你呢。”謝至清繼續陰陽怪氣道。
這位七長老確實是在雪地里救下他,並帶回蒼雪山教養。但是那是因為七長老在蒼雪山眾多長老里地位比較邊緣,收不到合適的弟子和其他高層對抗。收下謝至清后發現天賦不夠高,便疏於教導。甚至後來還在謝至清被抓,情況尚未查明就第一時間和謝至清撇清關係。
平日裏七長老確實裝得和藹,背地裏卻是十分冷漠的。謝至清作為七長老身邊的弟子,看得最是清楚。
“放肆!你不過是蒼雪山的罪人,有什麼資格在這裏指手畫腳!”七長老被懟了好幾句,每一句都打在他的軟肋上,他憋得臉色又紅又白的,好不容易才說出來幾句話。
謝至清還想反駁幾句,然而身子微僵,張了張口什麼都沒說出來,回頭向著陸景策怒目而視。
“七長老還是說話謹慎些為好。”陸景策抬眼輕飄飄的瞥了一眼謝至清,然後才對着七長老說道,“明律宗還未曾定下謝至清的罪,現在便稱謝至清為罪人,實在是為時過早。”
七長老張口便想要反駁,可是他一看清楚是誰說的話,頓時把話咽了回去,不敢再說這件事。
那可是陸景策!就連蒼雪山的掌門和代掌門都對他畢恭畢敬,他怎麼敢惹得起?就算陸景策曾經當過他一段時間的徒孫,可是當時他也沒有多加教導,關係並不親近,現在等人家發達了,再想去湊近乎,實在是難如登天。
七長老只能訕訕的住嘴。
謝至清見陸景策只是輕飄飄的幾句話便讓七長老住口,心中對陸景策的忌憚更添幾分。他實在是想不出陸景策為什麼能加入明律宗,也不知道他加入之後到底是什麼身份。但是依現在看來,陸景策在明律宗的地位應該高得嚇人。
他現在實在是太缺乏情報,必須想辦法套出點消息來才好。
謝至清正思考着,忽然感覺胸前微微刺痛,他這才想起來還在自己衣服里作亂的紅綢。這紅綢有陸景策的靈力操縱,靈活得像是一條小蛇一般,在他的衣服里隨意鑽動。不停的折磨捉弄着他。
“你……!”謝至清受不住這樣的調/戲逗弄,尤其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坐在此處的大部分人他都認識,而且熟悉,這樣的逗弄讓他倍感煎熬和羞恥。
他向著陸景策怒目而視,然而陸景策還是一臉無辜的表情,就好像他衣服里的紅綢和他毫無關係。
謝至清還想硬挺着,但是卻感覺到紅綢纏着他的腰,想要突破腰帶的束縛向下走。他頓時慌了神,下意識的伸手偷偷去拽陸景策的衣袖求饒服軟。
“策兒……”謝至清的眼眸帶水,看上去多了幾分楚楚可憐。陸景策實在是很會拿捏他的弱點,讓他不得不低頭。
陸景策明知道謝至清在和他裝模作樣,卻因為這個眼神和動作心軟下來,不再指揮紅綢有所動作。
這邊大部分人都在看謝至清和七長老之間的糾葛,當陸景策說出謝至清還未定罪之時,在座眾人表情複雜,且大不相同。
表情最為難看的是謝舒揚,他親眼看到謝夫人就死在他的面前,卻無能為力,心底已經恨透了謝至清。現在看到陸景策說這樣的話,恨不得衝上去也亂刀砍死謝至清,只是礙於陸景策的勢力暫時不敢動手。
他心中憤怒,卻不得不忍耐下來。
“好了,今日是年宴,不必因為一些不相干的人吵嘴。”謝舒揚話里雲淡風輕,實則袖子下拳頭握的死緊。“看大家已經用得差不多,按照往年的習俗都會舉行一些小活動來活躍氣氛,今年師尊不在,禮儀也不可廢。”
聽到謝舒揚放話,七長老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其餘人也紛紛表示自己吃好了,可以參加接下來的小活動。
除了謝至清。他想也能想到,這群人都是世家的少爺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能玩的也就是那些高雅東西。這些東西他一概不會,在這裏待着簡直是自取其辱,不如早點會煙景館休息。
只是沒獲得更多消息讓他有些難辦。
謝至清想走,陸景策看起來並不想,他端端正正的坐着,還把謝至清也按在原地不讓他走。
“我難得同意帶師尊出來一次,回去之後恐怕會有些時日不能出來,師尊可還要回去?”陸景策向著謝至清傳音道。
謝至清想了想,還是按捺着情緒坐下。
議事廳很快在謝舒揚的安排下清空,緊跟着擺上來數個畫框和顏料。
“今日是年宴,大家便隨意一點,畫些自己想畫的。”謝舒揚隨意道,然後輕蔑的瞥了一眼謝至清和陸景策。他是了解謝至清和陸景策兩個人的,二人來到蒼雪山的時候都是孤兒,七長老對二人沒什麼教導,琴棋書畫從未有過接觸,必定會當眾出醜。
不提謝至清,就算如今陸景策身居高位,修為高深,他還是看不起鄉野出來的孩子。
這倒是挺有意思的,謝至清想。他本來以為謝舒揚會給陸景策幾分面子,但是卻沒想到他連陸景策都看不上,真是心比天高。
眼瞧着陸景策不走,他面前也擺了畫框,謝至清就勉為其難的拿起筆來開始畫畫。他的確是畫技不佳,也沒怎麼學過,總歸還有陸景策墊底。
一邊畫的時候,謝至清就在觀察着周圍的動靜。謝舒揚自然站在首位,幾位長老不摻合年輕人的娛樂,已經選擇退場。在場的除了他們三個就只有林與行、楊清然還有孟修。
其中孟修離他最近,若是他可以和孟師兄接觸一下,或許能知道一些東西。只是他現在沒有修為,無法和孟修傳音溝通。
眾人畫的都很快,謝至清也是寥寥畫了幾筆。隨即由謝舒揚開始帶頭評判眾人的畫。
第一幅被拿到中央的是孟修的畫。孟修在七長老身邊多年,雖然知道七長老的性子,卻還是包容下來,對師長恭恭敬敬。他這樣溫和規矩的人,畫的便是千嬌百媚的富貴牡丹圖,討個吉利罷了。
這些人里就屬孟修修為最低,地位最低,被第一個推出來,孟修顯得有些局促。他下意識望着自己最熟悉的師弟謝至清,想要觀察他這些年來過得如何。
可惜沒能說上話,便到了下一幅畫。
下一幅是林與行的畫,畫的是蒼山雲海,林中孤影,頗有意境。林家是世家大族,林與行作為嫡子,畫技和境界都是不俗的。
其他幾人紛紛誇讚林與行的畫,只有謝至清望着林與行的畫微微皺眉。
第三位展示的是楊清然。楊家只有這麼一個嬌生慣養的女兒,自然也沒少下功夫培養。她畫的是春日桃林,漫漫粉色花海,溫柔又多情。但是細細看着,這桃花林卻是在一幅扇面之上,看起來意蘊豐富。
謝至清是在想不起來這個楊清然是誰,他記得之前陸景策好像提到過楊清然,說此人也想把他保下來。這次遇到了,他連忙上下打量着。
楊清然穿了一身桃粉色衣裙,這顏色看上去應該是活潑可愛的,但是在楊清然身上卻穿出清清冷冷的感覺。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位楊清然女修……非常的漂亮。
謝至清也見過不少美人,但是和楊清然比對的時候,都會有些失了顏色。楊清然的五官精緻並不妖艷,顯得略微有些清淡。眉若遠山,目若燦星,一雙眼睛安安靜靜的,像是能看到人的心底。
謝至清實在是想不到這樣的美人為什麼要保他出去,如果他見過的話,定然是會記得的。
就在謝至清望着美人思考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自己塗了葯的胸口又被紅綢擰了一下,疼得他差點叫出聲來。
他立刻扭頭,看到面無表情的陸景策正眼神冰冷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