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文鎮1.6

土文鎮1.6

帶玩家們四處亂逛,尋找神像頭顱的路上,李芳芳一直很沉默。

她才不認為冉綺是聽到了童謠猜到了她的身份。

她更傾向於冉綺和李奶奶聊了那麼久,聊的就是她的事。

冉綺這嘴,什麼都能套。

沒給她祖宗八輩套出來,算冉綺發揮失常。

冉綺拿捏了李芳芳和李奶奶的小秘密,在她背上睡得更香了。

土文鎮不大,但遊客很多,走在街上密密麻麻像趕集似的。

一行人從北逛到南。

北角是墳場,白天看着也很陰森。

從門口望去,一眼能看到一個墓碑為苗義之妻劉珊的墳。

西邊還有一排三連間的房子,有個老頭正坐在門口看墳。

傅含星等人試圖去搭話,只換來老頭的驅逐。

老頭不讓他們進去,罵罵咧咧說最近有人盜墓。

他們就又繞到南邊去。

南邊有棟三層木樓,前後帶大院天井,看着頗為富貴。

這就是劉家的院子。

傅含星等人圍着院子轉。

許全趴在細細的門縫上朝里看,“這院子裏怎麼黑布隆冬的?”

“不可能吧。裏面是天井,不封頂的。”戴薇過去朝里看,驚訝道:“還真是黑的,黑里好像還帶着點紅,中間還有個小圓點……啊!”

她突然驚叫一聲,一屁股跌在地上。

正在打量院周圍的夏蓓忙上前去扶起她:“怎麼了?”

“動,動了,眼睛……是眼睛!”戴薇手指顫抖地指指門縫。

光是聽她這麼一說,夏蓓汗毛直立。

許全也哆嗦了一下。

若那是眼睛,剛剛他豈不是和那眼睛的主人臉貼着臉對視?

那邊傅含星攀着院牆爬上去,朝天井裏看了眼:“裏面沒有人。”

他下來,也朝門縫裏看了眼,果見門縫裏有隻巨大的眼睛。

細看,泛紅的眼瞳里還映出了他的臉。

淡淡腥臭從門縫裏散發出來。

傅含星也嚇了一跳,下意識遠離大宅。

冉綺趴在李芳芳背上半夢半醒地問:“白天的時候,鎮上不該全是人嗎?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

玩家們都看向李芳芳。

李芳芳微笑:“劉家大宅屬於晚上的參觀場景,白天導遊不作解釋哦。”

李芳芳都這麼說了,玩家們也沒膽子靠自己硬闖劉家大宅。

距離天黑還有五個小時,玩家們商議過後,決定暫時不找頭顱,回去睡覺,養足精神以應對晚上的旅遊。

然而李芳芳道:“不行哦,定好的行程不能改。”

她的微笑變得格外森冷。

不找也得找。

她帶着玩家們繼續穿街走巷,玩家們想在哪兒暫時休息,她也會同意。

只是休息一旦超過五分鐘,她就會把臉湊到玩家面前,面無表情地道:“該繼續找了哦。”

把玩家們嚇得想眯一會兒都不行。

李芳芳這樣監工似的催促,傅含星等人也明白了,白天是不可能找到那顆神像頭顱的。

終於熬到晚上,李芳芳又帶他們進行新的一輪定點旅遊。

李芳芳是提供飯菜和水的,他們不會餓也不會渴。

但是,真的好累。

將近三十個小時裏,他們只睡了三小時不到。

冉綺睡了一下午,這會兒倒是精神了。

親熱地挽着李芳芳的胳膊,跟她去劉家宅子。

李芳芳介紹道:“劉家老夫妻是和善人,兩人辛辛苦苦一輩子造了這棟三層木樓。因捨不得女兒出嫁,給女兒招婿,未曾想招到女婿后,一家都成了薄命人。”

晚上的劉家宅子沒有上鎖。

推開,空氣里漂浮着濃重的灰塵。

仰頭向上看,四四方方的漆黑天空顯得十分壓抑。

大堂里落滿了灰塵。

正對大門的香案上,放着女孩兒的玩具。

其中有個兩面是花的撥浪鼓,十分精緻,周圍還鑲嵌了一圈金屬線。

冉綺覺得這撥浪鼓十分眼熟,拿起撥浪鼓轉了轉。

“咯咯咯……”

寂靜黑暗的大樓里突然響起小女孩兒的笑聲,嚇得眾人一激靈,昏昏沉沉的大腦都清醒了。

冉綺四處張望,什麼也看不見。

她試探性地又轉了轉撥浪鼓。

“咯咯咯……咯咯咯……”小女孩兒的笑聲更加明顯。

其中還能聽到,有一婦人若隱若現的溫柔聲音。

玩家們都聚到冉綺身邊。

這樓里一切看不清的黑暗處,似乎都藏了雙眼睛在看着他們。

左邊的門縫裏,通往樓梯的拐角處,香案下的空檔……

咚咚咚……

冉綺持續地轉起撥浪鼓。

“咯咯咯……咯咯咯……”小女孩兒稚嫩的笑聲在整棟樓里環繞。

“小寶貝,快快睡,娘親喂你吃糖水……”

婦人溫柔的聲音和小女孩兒的聲音融在一起,無處不在。

“我的小妮兒真乖。”婦人的聲音充滿了疼愛。

突然,左側的門縫裏閃過一個人影。

冉綺和玩家們望去,就見黑暗中,一個穿清朝裙袍的女人,抱着一個五歲左右的女童,坐在門縫裏輕哄。

她側臉圓潤溫和,神情溫柔,看着女童的眼裏充滿了疼愛。

那女童白白胖胖,能看出,是糖水鋪里那九歲女孩小時候的模樣。

冉綺一邊轉動撥浪鼓,一邊朝左側門縫靠近。

待靠近,那景象就消失了。

小女孩的哭聲從樓上傳來。

還有兩個人焦急地來回踱步的腳步聲,以及婦人壓抑的痛呼。

“夫人,用力,用力,孩子就快出來了,再加把勁!”

緊接着一男子的腳步聲噔噔噔從樓梯跑到樓上。

可是冉綺等人卻看不到任何人影,連鬼影都看不到。

“珊珊,你最愛喝的桂花糖水,來,喝兩口攢攢力氣……妮兒,去喂你娘喝。”

冉綺等人追上樓去,還是什麼人影也看不見。

二樓堂屋雜亂不堪,桌子上還放着銅盆,銅盆上掛着抹布。

銅盆里有乾涸的烏黑水跡,散發著淡淡腥臭。

忽聽一聲凄厲的慘叫和碗摔碎的聲音。

小女孩兒大哭起來:“娘!娘!”

“女兒,我的女兒,珊珊吶。”

“珊珊,珊珊你醒醒,你醒醒,沒有你,娘在這兒還有什麼意義,珊珊啊,我的珊珊……”

老人哭得比小女孩更凄慘,但是男人毫無反應。

男人的哭聲十分淡定,“珊珊,你安心走好,我一定會照顧好咱們的孩子的。”

“騙子,你這個大騙子……我殺了你!”

“你這個黑心肝的畜生,去死,去死!”

老夫妻倆的聲音十分怨毒刺耳,可男人似乎聽不見。

屋裏浮現出模糊景象。

老夫妻倆站在一處,懷裏抱着個渾身是血,皮膚烏紫的胎兒,怨恨又祈求地看着門外。

門外是窸窸窣窣草席裹屍的聲音。

“珊珊……你要把我家珊珊送到哪兒去。”

“苗義,你好狠吶,連個棺材都不給我家珊珊。你不得好死,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誰來幫幫我,我給他錢,我給他錢嗚嗚嗚……我的珊珊啊。”

老夫妻被困在了這座木樓里,哭得十分凄慘,十分無能為力。

接下來,仍舊看不見任何景象。

但聽動靜就知,苗義娶了新媳婦,苗義帶着一家搬走了……

堂屋正中央,突然想起另一個撥浪鼓的聲音。

冉綺等玩家循聲望去。

半透明的,已經逐漸變得瘦弱的小姑娘,坐在那兒搖着撥浪鼓。

她在想娘。

可娘不在了。

她只能自己哄自己。

老夫妻倆抱着那個死胎,就站在她身邊,摸着她的頭:“妮兒啊,妮兒啊……”

可是他們觸碰不到她。

他倆直抹淚。

小姑娘也看不見他們。

過了會兒,小姑娘抬頭看了眼門外,連忙把撥浪鼓放下,就跑走了。

也許就是這次,她這一走,再也回不來了。

【卧槽,苗義是讓他自己女兒親手毒死了媽媽嗎?】

【他媳婦那麼溫柔,女兒那麼乖,他怎麼下得去手啊!】

【我現在真懷疑***確實是****的。】

由於涉及到某些劇情,彈幕又被自動屏蔽了。

但不用他們提醒,冉綺心裏也已經知道,這是個怎樣的故事,也知道,該如何找到那顆神像頭顱了。

傅含星也有了一些推測。

牛有維滿心都是害怕,想不到什麼。看他們都沉默,道:“你們想到了啥就說,咱們早點弄明白咋回事早安全。”

冉綺也不賣關子,唏噓道:“劉家的妮兒,十有八·九就是被苗義或者榴花殺死的。”

“糖水鋪後院的水井,只有那麼一點高,白天榴花就說了,虎子自己玩的時候差點掉下去。也許就是這件事給了榴花和苗義靈感,讓他們偽造了桌下的字畫,污衊妮兒是瘋子。”

“為了不偽造得太明顯,他們還刻意耍了心計,把字分開來寫。但他們沒有留意到,有些過於複雜的字,妮兒是不該會寫的。”

傅含星補充道:“還有樓上,他們把妮兒的東西清理得太乾淨,一點都沒有被惡鬼找上門來的驚慌。”

冉綺想到糖水鋪樓上的被褥和床桿,有些唏噓地道:“他們把妮兒塑造成了瘋子,應該是在樓上的床上,把妮兒活活悶死了。”

“糖水鋪不富裕,但也不至於窮到被褥那麼薄。應該是他們悶死了妮兒之後,直接拿悶氣的妮兒的被褥給她裹了屍。”

傅含星道:“他們嫌妮兒死得晦氣,所以買了香燒。今天白天去買香,老頭說苗義沒去買過香,是因為白天的妮兒還沒死。”

“可他們連給妮兒燒香都不誠心,燒了幾次就懶得,把香爐和香都朝柜子裏一塞。”

夏蓓閉了閉眼,痛心地道:“他們是真不怕鬼神報應啊。”

戴薇道:“我竟然有點希望,妮兒和她娘真的成了惡鬼,回來把苗家夫妻給殺了。”

冉綺道:“很可惜,她們至死都沒有變成惡鬼。而殺了苗家夫妻,應該是我們的任務。”

戴薇、夏蓓和許全牛有維,都驚訝地看向冉綺,“為什麼這麼說?”

不等冉綺回答原因。

滴答——

有粘稠的液體滴到桌上臟污的銅盆里。

原本已經污濁乾涸的銅盆,不知何時蓄滿了也快要溢出來的粘稠液體。

空氣中散發出越來越濃郁的腥臭味,像是發臭的血混雜着分泌物,令人作嘔。

滴答——

又一滴粘液滴進銅盆。

妮兒方才坐的椅子旁的兩位老人,緩緩抬起頭來。

“娃兒——”他們輕喚。

玩家們都驚詫不已:這對老夫妻竟不是幻象!

傅含星等人順着老夫妻的視線,緩緩抬頭。

房頂上巨大的嬰兒,渾身血污,皮膚是缺氧的烏紫。

他身上的臍帶與血絲,像生長的肉藤蔓,完完全全與木樓融為一體。

木樓彷彿成了一個巨大的肉胎盤。

鬼嬰睜着兩顆泛紅深洞般的圓眼睛,默默地注視着他們。

眼神懵懂,卻反而更加瘮人。

“是,是白天的那隻眼睛……”戴薇嗓音顫抖得不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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