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看到崔太妃回來,坐在廳中的人迎了出來,他一身靛藍蟒袍,一雙鳳目間隱隱流轉着喜悅的光彩,細看之下與崔太妃有五分相似。

此人正是崔太妃的親生兒子敬王。

“兒子見過母妃。”敬王來到崔太妃面前便要跪下大拜,被崔太妃慌忙攙扶了起來。

“快起來快起來,這麼多年了,母妃可終於又見着你了!”崔太妃說著,淚水已經盈上眼睫。

母子兩人自先帝死後三年未見,自然是心緒繁雜一時不能疏解,互相攙扶着說了許多想念的話語。

原本敬王回京后就要來壽安宮請安的,可簫洵光因為“悼念”簫雲皎太過傷懷,無心處理雜事,硬是拖了好幾日才准了敬王入宮的摺子。

想到這崔太妃便怒從中來,“趙氏這對兒女真是隨了她的性子,天生就是來給我找不快的!”

敬王給崔太妃奉了一杯茶,溫聲道:“母妃不必動氣,兒子這不是來看您了嗎?此番回京,我準備向陛下請旨,讓您隨兒子一同前往封地頤養天年。”

從前崔家勢大,陛下要把崔太妃留在宮中不難理解,如今崔家已經敗落了,他估摸着應該可以把崔太妃帶回去團聚了。

敬王本以為崔太妃會因此高興起來,沒想到她在聽完后卻飛快說道:“不行。”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嚴肅,崔太妃又軟了聲音補充道:“母妃若是跟你一起前往封地,難免會引來陛下忌憚,為了你能平安,母妃還是留在京城為好。”

敬王不解道:“母妃,陛下與我到底是手足兄弟,不至於手足相殘啊!”

崔太妃還想說些什麼,又聽敬王道:“還有一件喜事要告訴母妃,王妃前些日子有了身孕。”

“當真?什麼時候的事情,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崔太妃喜出望外,直接站起身吩咐道:“來人,把本宮庫房裏頭的人蔘燕窩取來,派人送到敬王府!”

敬王攔住崔太妃,“母妃別忙,王妃才有身孕不足兩月,此番便沒有讓她一同入京,如今還在封地安胎呢。”

“是是,是該如此……”崔太妃高興過了頭,“那就讓人快馬送到封地去,好好給她補補身子。”

“可惜崔嬤嬤……我懷你的時候就是她照顧的,本來想着王妃有孕后就讓她去你們那邊伺候……”崔太妃想到已故的崔嬤嬤,沒有一刻猶豫便把一切都推在了簫雲皎姐弟身上。

“都是簫雲皎!若不是她,崔嬤嬤也不用死了,如今她也死了,真是報應。”

全然似已經忘了她當初把崔嬤嬤推出去頂罪的模樣。

敬王沒有接話,他早就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崔太妃畢竟是他生身之母,身為人子不便評判母親的對錯,只能岔開話題。

“母妃,前兩日我在城中轉了轉,給您買了些好看的首飾,我瞧着還都挺新奇討巧的,您看看喜不喜歡?”

他說著,下人便抱來一個匣子,打開一看,裏頭儘是些釵環頭面。

崔太妃接過來看了看笑道:“母妃都這個年紀了,又不是那些小姑娘,哪裏還要這麼多首飾?你呀,多留一些給王妃帶回去做禮物才好。”

話雖這麼說,手上卻拿起一串嵌珍珠寶石葫蘆項鏈看了又看。

敬王看她喜歡,笑着道:“最好的肯定是要送到母妃這裏的。這條項鏈是用金線穿成的二十八顆金珠為鏈,每顆金珠上又鑲嵌了十顆珍珠,中間掛着的葫蘆更是精細,是用一塊罕見的青金石打磨成的。我想着母妃尊崇道君,這葫蘆能驅災辟邪,必然能入母妃青眼,果然母妃喜歡。”

崔太妃贊了句,“旁的也就罷了,這青金石色相如天,上頭沒有半分雜質,真是少見。”

敬王便順着這話又多說了兩句,“說來也是巧了,兒子買下這條項鏈的店鋪,東家竟是書窈表妹。她自小便聰慧,如今操持崔家,更是有許多巧思。想來假以時日,崔家定能富甲一方。”

那知崔太妃聽後面露不悅,“崔書窈也是一隻喂不熟的白眼狼!若是她來尋你,不必理會。”

她始終不能忘記那日在寢宮中崔書窈給她帶來的當頭一棒。這個偽裝了十幾年的侄女彷彿給了她一耳光一般,讓她心裏一直隱隱作痛。

不過雖然不悅,她也知道崔家如今被崔書窈操持的很好,也便不再多言。

敬王一看崔太妃的臉色便知道這其中又有什麼事情,他也不多問,只幫崔太妃帶上了那條項鏈,扶着她到菱花鏡前哄了一番,才重新在母親臉上看到笑意。

直到宮門快要落鑰,敬王才從壽安宮離開。崔太妃摸着脖子上打磨光滑的青金石,思量片刻,對侍女道:“去稟報陛下,本宮要出宮去城外守一觀為公主焚香禱告。”

侍女領命去了紫宸殿,簫洵光略一思量點頭同意了下來,只是派了一隊禁軍護送崔太妃,對外說是保護太妃安危。

侍女走後,他對康公公交代了一番,很快一封信便送到了沈煜舟手裏。

翌日,禁軍護送着崔太妃出了宮門,一路往守一觀前去。

半個時辰后,從宮門出來的馬車便停在了守一觀門前。

觀門前奉着鼎,香火很是旺盛,從青銅鼎的上方騰起,四散在隨處可至的風中。

道觀中人見到宮中的馬車儀仗已是習以為常,很快便有小道士過來迎接。

“無量天尊,雅間已經備好,貴人請移步雖小道來。”藍衣小道士捏了個訣,拂塵一甩在前面帶路。

崔太妃跟在後頭,身後兩名禁軍亦步亦趨的跟着,直到專門為皇家留出來的雅間門口,崔太妃才停下了腳步。

“你們在門口守着,不要妨礙本宮誦經。”

兩個禁軍應下,一左一右守在了門口。

崔太妃一個人在雅間裏頭待着,這間寬敞的房間被一扇屏風遮擋,三清祖師的畫像在最裏頭的牆上掛着,突然被風吹着動了動。

可這間屋子並未開窗,又有屏風遮擋,哪來的風呢?

崔太妃小心翼翼的朝着畫像走過去,慢慢伸手掀開了這副畫。

畫后赫然是一扇隱蔽的房門!

風正是從門縫中吹出來的。

她定了定心神,抬手整理了一下鬢邊的頭髮,推開了這扇隱蔽的房門。

門后又是一個幽靜的房間。

這是一間卧房,靠着門的這面牆處放了一張垂着素紗簾的架子床。

床對面是一張花幾,兩邊各放了一把紅木圈椅,此刻其中一把圈椅上正坐着一個人。

一個男人。

崔太妃見到這人的一瞬間便放柔了神態,眼神中更是多了幾分小女兒家常有的嬌羞。

對面的男人不復少年,卻有着儒雅穩重的氣質。他眉骨高挺,眼神溫和,充滿着平易近人的親切,周身又透着容榮華貴的氣息。

“王爺。”崔太妃開口,聲音嬌柔婉轉,“柔兒可見着您了。”

崔太妃閨名崔柔,她已經很久沒有對人如此自稱過了。

圈椅上的男人在她開口之時便已經起身,親切的拉住了當朝太妃的手。

“柔兒清瘦了許多,你受苦了。”他開口,語氣中滿是心疼不舍,說著把人擁入懷中。

崔柔的嘴角一直沒有放下來過,此刻臉頰更是飛上了兩抹紅雲,她搖搖頭,“能見到王爺,柔兒怎麼都不苦。”

男人憐惜的撫摸着她的頭髮,聲音更加溫柔綿長,彷彿含着一塊上好的蜜糖,“快了,很快你就不用再看那小兒的臉色度日,待我們大事一成,那時你便是名正言順的太后。”

“我昨日見到禮兒了,他說王妃已有了身孕,王爺高興嗎?”崔柔迫不及待的和愛人分享喜悅。

男人扶着她的雙肩看着她,“真的?這麼說,我簫培英有孫兒了!”

崔柔點點頭,滿眼幸福,“王爺,您給咱們的孫兒想個名字吧?”

簫培英一向儒雅隨和的臉上多了幾分急切,“我得回去好好翻閱一下古籍,給孫兒的名字可不能隨意了……又或者是孫女?不論孫兒還是孫女都好,我簫培英也是當祖父的人了……哈哈哈,誰還斷言我活不過二十歲?”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本該緊閉的密室門此刻開着一條細小的縫隙,方才崔太妃進入的第一個房間裏頭,又多了兩個人。

簫培英,裕王。

先帝的兄長,簫雲皎的皇伯父。

那個被斷言活不過二十歲,一生無妻無子,寄情山水,求仙問道的簫培英,竟然在道觀的密室之中,和先皇的妃子私會。

並且,他們方才說的話中,還藏着一個延綿了近二十年的驚天秘密——敬王竟然不是先帝的兒子!

如此一來先帝后明明感情深厚,卻讓崔柔生下了大皇子的原因終於浮出了水面。原來二十年前的先帝根本沒有對不起過趙皇后!

崔柔身為先皇的后妃,竟然和先皇的哥哥裕王私通!

密室之內,崔柔與簫培英兩人還在暢想着未來一家身居高位的美好光景。

密室之外,沈煜舟牢牢的捂着簫雲皎的嘴,把人悄無聲息的帶出了守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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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每天都想撂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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