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九萬里風鵬正舉（五）

殷緒深吸了口氣，等腦袋不那麼暈眩了，他抬頭看穆遙，見此人眉目清朗，眼神澄澈，知他只是在打趣自己。這樣小小的嘲諷令人感覺挺親切，殷緒向穆遙深深地施了一禮：“在下殷緒，見過前輩。”

穆遙一愣，“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小孩說起話來怎麼老氣橫秋的，規矩誰教的？”

不等殷緒回答，一個清亮的女聲由遠及近，話中帶笑：“怎麼，我們旗主大人也想重新學學規矩？”語音剛落，她已經站在殷緒身後。

殷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一把抱在懷裏，朝林子裏跑。穆遙幾個躍步追上她：“季夏，你怎地這麼快就打點好了？三百多個護衛軍，沒那麼不濟事吧。”

“哪還用得着我打點？”季夏笑得開心，“那些人有一半兒是元王的人，山頂上煙一冒刀子就全亮出來了，打的開心極了。後來我抓了領頭的姑娘，剩下的人就乖乖的全退了。”

穆遙皺眉：“姑娘？領頭？你把她放哪兒了？”

季夏足下生風，不一會，兩匹馬就出現在他們眼前：“吶，我聽那些人叫她小王妃，也沒怎麼折騰她，就把她打暈了下了點兒迷藥，最多一個時辰就能醒。”

穆遙想了想，翻身上馬：“唔，這姑娘應是元王妃白氏了，能同元王一道來這裏，說明元王可不僅僅拿她當妻子。”

季夏一邊抱殷緒上馬，一邊回憶：“嗯，她武功挺好的，至少比那些護衛軍好。可惜，她遇到的人是我。”

穆遙看了看昏睡的元王妃：“倒是個能人，我記得我哥說，白將軍最疼寵這個女兒，沒想到她嫁給元王后還要這樣勞累，真是可惜了。”

季夏揮鞭就跑：“大男人嚒嚒唧唧地，時間不多，再不走追兵就上來了。”

穆遙也不再多言，騎馬追上了季夏。殷緒坐在季夏懷裏想，確實是可惜了。

老道士分析局勢時曾對殷緒說，元王能起兵造反，還要多虧了他的岳丈——白將軍。白將軍最小的女兒白杞瀾仰慕元王，非他不嫁，從此白將軍就站在了元王旗下。白杞瀾自幼習武，且天生麗質，又是家中老么，白將軍喜愛的不知怎生是好，恨不得拿她當神仙一樣供起來。誰知女兒眼瞎，看上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從此白家對元王可謂鞠躬盡瘁，卻也只換得一個不受寵的小王妃，實在不划算。

事實上，就算白杞瀾為她心愛的元王殿下付出更多東西，商子密也不會在成功篡位后封她為王后——有一個武將父親，是白杞瀾的優勢，也是她的阻礙。

殷緒窩在季夏懷裏，撇了撇嘴。白杞瀾再怎麼委屈也不關自己的事，他現在只想知道老道士怎樣了，是否真能安全脫身……殷緒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腰帶，那裏有一個夾層，裏面藏着商子高送給老道士那塊玉。現在這塊玉是老道士留給殷緒的最後一樣東西，或許也是殷緒目前手裏唯一的，最可靠的籌碼——保證他能活下去的籌碼。

穆遙和季夏顯然對形勢十分清楚，一路快馬加鞭，靈活地避開所有崗哨，終於衝出了山道。只見官路旁的小道上停着一輛簡陋的馬車，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坐在車轅上，聞聲探頭笑嘻嘻地招手：“旗主，季姐，我在這兒呢！”

季夏下馬，快步走上去，輕打了少年一下：“小兔崽子，這還用你說！”

少年揉了揉被打的頭，順手從季夏懷裏接過殷緒，放在車廂里：“罵就罵，你非得上手嗎？”

“光罵怕你記不住。”季夏又打了一下。

“你……”少年跳腳。

“趙榭！你再瞪我一下試試！”季夏揪着趙榭耳朵，怒目圓睜。

“姐姐姐姐姐，我錯了，下次不……”

“要鬧一會兒再鬧”穆遙瞪了他們倆一眼，“先給這小子換身衣裳，以他這身打扮，根本走不出亳都的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