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酒樓
同行?臨安府?
林平之忽然想到一個人——龍門鏢局的都大錦。
莫不是這老小子在背後搞的鬼吧?
眾所周知,開鏢局的多少和黑道中人都有些聯繫,想出這樣的借刀殺人之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臨安府距離應天府又那麼近,龍門鏢局不會早就得到消息,這朝廷要搞一個什麼天下鏢局大會吧?
想來那護送十二尊翡翠娃娃的賞銀一定不菲,但更重要的,若是能在那大會上奪了魁,那可是官方認定的“天下第一鏢局”啊。
如此名利雙收的好機會,註定了會有無數人為之眼紅,那都大錦也是俗人一個,保不齊就會使些小手段。
先前他之所以會來福州強買福威鏢局,實是一石二鳥的妙計:既可以減少一個競爭對手,又能壯大自身的實力,如此一想,倒也不奇怪了。
當然,這只是林平之的猜測而已,又沒有真憑實據,當下也只能藏在自己心中。
不過這次的半路截殺,倒是給他提了個醒,前路兇險,唯有更加小心謹慎才是。
好在沒有全面開戰,鏢隊的實力未受絲毫影響,大夥重整隊伍,再次踏上應天府之行。
不知是沿途匪徒被嚇破了膽,還是那些幕後之人放棄了伏擊的念頭,三日後,福威鏢局的鏢隊,安全地抵達了應天府,此地又稱南京。
本朝的開國皇帝,曾定都於此,遠遠望去,當真是物寶天華,王氣蒸騰,連城門也與一般的地方不同,格外的巍峨挺拔。
每日這裏都有川流不息的人群進出,鏢隊併入其中,搖搖緩行,好容易挨到城門處,那守城的兵丁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問道:“各位可是來參加天下鏢局大會的?”
“正是。”林平之點了點頭,就見那兵丁先將他們的信息記下,接着喚來了一個同伴,將那福威鏢局的行牒交予對方,又低聲交代了幾句,只是附近太過嘈雜,林平之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後來的那名兵丁湊過來,對着林平之等人作了一揖,接著說道:“居所都已安排妥當,各位請隨我來。”
林平之拱手稱謝,想來是各地鏢局絡繹不絕,招待的人手不足,連這些守城的士兵都被徵用了。
當下不疑有他,帶着眾人隨那兵丁穿過小門,逕往西去,行了半晌,到了一處頗為繁華的街市,林平之抬頭一瞧,街前的牌坊上刻着篆體的三個大字——“快活林”。
看這名字,就知眼前這條街是個酒色財氣俱全的地方,只是不知有沒有那殺手業務可以委託?
想到這兒,林平之自己反而是尷尬地笑了笑,這雖是個綜武的世界,也不見得處處都有意外的驚喜。
需知“快活林”這三個字,首先出現在施耐庵的小說之中,他是元末明初之人,因此這裏的“大明”,會出現這樣一個地方,也並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原本林平之以為,這朝廷會給他們這些鏢局安排那種類似驛站的地方歇腳,卻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所在,倒是蠻對路的。
皆因那鏢師中的大部分,都是練武的底層人,刀頭上舔血的日子過習慣了,就喜歡混跡於賭場妓院,用醉生夢死的感覺來麻痹自己。
“各位是要住在那永安酒樓,還是有間客棧?”兵丁停下腳步,轉身問林平之他們。
眾人一頭霧水,不清楚這二者之間有何區別,自然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林平之作為鏢隊的主事人,抱拳問道:“我等遠道而來,
不知其中門道,還請大哥細說一二。”
那兵丁似乎早已料到他們會如此問,輕咳了兩聲,指着快活林這條街上,居於中部的一座高樓說道:“那就是永安酒樓,各色吃的玩的一應俱全,邊上就有賭場、瓦舍……”
聽着對方羅里吧嗦地解說,林平之已經恍然,其實很簡單,翻譯過來,就是說那永安酒樓是個餐飲娛樂住宿綜合體,足不出戶,解決你的所有需求。
半晌之後,那兵丁繪聲繪色地介紹完永安酒樓,又把手往街尾一指,就見那有一間不起眼的兩層小樓,說道:“那是有間客棧。”
說完,便把雙手交叉於小腹之上,愣愣地盯着林平之他們,再未多說一句話。
完了?
什尼瑪有間客棧,這名字取得也太……隨心所欲了吧。
林平之頓感哭笑不得,這態度反差之巨大,傻子也能看出這人是個推銷員了吧,於是他只得主動問道:“還要勞煩大哥告知,該如何住上那永安酒樓?”
那兵丁見林平之如此上道,不禁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舉起右手搓了搓拇指和食指,神秘兮兮地說道:“只需三百兩,永安樓的上房隨您挑。”
“哼~”直性子的程鐵衣終於聽不下去了,將手中的鑌鐵盤龍棍往地上一磕,插嘴問道:“若是沒有這三百兩呢?”
“就只能去住有間客棧了,那才是上官給諸位預備好的居所。”那兵丁雙眼一翻,白了程鐵衣一眼。
靠,就知道這些傢伙沒安什麼好心,竟然想出這麼一個盤剝各家鏢局的主意,着實令人惱火。
不過他們終究是來參加鏢局大會的,不願多惹事端,林平之伸手攔住了欲發作的程鐵衣,叫史鏢頭點了三百兩的紋銀,交予那守城的兵丁。
這傢伙頓時喜笑顏開,引着福威鏢局的眾人,到那永安酒樓里登記住了店之後,自去城門處復命了。
接過那酒樓掌柜遞來的價目表,林平之奇道:“這住店吃用的費用,還是我們自己出么?”
“這是自然,難道還能讓各位客官白吃白喝白住不成?”那掌柜滿臉驚疑,可能是懷疑林平之的腦子有點問題。
“那……我們剛才給那人的錢算什麼?”林平之有些不解。
“算……孝敬錢?”那掌柜也有點吃不準,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客官您可別誤會,小店絕沒有多收各位一分錢,倒是那幫軍爺,事後還要從各位的花銷之中,拿走一定比例的抽成。”
這是……被黑了?
林平之苦笑,他清楚這掌柜雖如此說,但那些抽佣,這永安樓還會平白替他們墊付不成?
說到底,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加價從自己這些人身上賺取。
那群守城的兵丁倒是貪得很,兩面搜刮,總要吃個盆滿缽盈才罷休。
沒想到啊,初到這應天府,就遇上這等糟爛事,林平之有些懊惱,不過在這重兵把守的城中,也只得暫時把這口惡氣自己吞咽下去了。
誰知他這霉運似乎還沒結束,立馬又遇到了讓他不爽的人——就見那龍門鏢局的都大錦,正帶着幾個手下向這邊走來。
等他遠遠望見林平之他們的那一刻,眼神里雖有一瞬的遲疑,但很快就堆了一個笑臉,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林平之明白,那都大錦已經看到了自己,此時再躲反而顯得自己怕了他似的,當下避無可避,只得迎了上去。
“大侄子,沒想到你們也來參加這場大會了啊。”都大錦嗓門極大,人還未到,話先到了。
“承蒙翁指揮使厚愛,派人將大會的請帖送到鏢局,這個面子我們自然是要給的。”林平之朗聲答道。
“呦,大侄子你還不知道么?”都大錦哈哈一笑,說道:“那請帖雖然蓋着翁大人的官印,卻是如雪片一般,不管大小鏢局,都有份的。來來來,我先介紹幾個素有名望的同行與你知道……”
“那一位,是飛虎鏢局的總鏢頭呂騰空,他身邊的那個年輕人,就是他的兒子呂麟……”
都大錦把手往酒樓的西北角一指,就見那裏果然有一對父子正在吃酒,他們身邊立着一桿大旗,一隻肋生雙翼的猛虎栩栩如生,躍然旗上。
大略說了飛虎鏢局的概況,都大錦又是隨手一點,接着介紹道:“這個是飛馬鏢局馬總鏢頭……”、“那一個是鎮遠鏢局王老鏢頭……”、“還有那個,是晉陽鏢局總鏢頭雲鶴……”
他這老小子在鏢局這行混了數十年,果真對眾鏢局的情況是非常熟絡,張口就來,倒是讓林平之漲了不少見識。
按理說,要一次性見到這麼多同行,也着實不易。
得虧這次是朝廷出面,各地的大小鏢局,多少都接過或想接官府的買賣,這才一幫哄地齊聚在這應天府里。
“如何啊,大侄子?”都大錦說完,盯着林平之的臉色,以好意規勸的語氣說道:“別浪費爹娘的錢財了,現在走也還來得及。”
他滿以為年紀輕輕的林平之,見了這麼多的前輩,心中自然膽怯,若是此時便知難而退,那是最好的結果了。
“唉,可惜。”誰知林平之四六不着的,忽然來了這麼一句,“這個世界沒有一個叫天鷹教的門派。”
之前他已經向老爹林震南打聽過了,這世界上雖然有很多帶“鷹”字的門派幫會,卻沒有那天鷹教。
究其原因倒也簡單,雖不知當代教主是誰,但那遠在西域昆崙山光明頂的明教,此刻還興盛得很,作為分裂出來的天鷹教自然就不復存在了。
都大錦廢了半天口舌,卻只得到一個莫名其妙的答覆,頓時不爽起來,只是他是長輩,不便對着小輩放什麼狠話,當下再次氣呼呼地離開了。
…………
入夜。
永安酒樓最高層的天字第一號房裏,一人正憑着窗欄,負手俯瞰下面熱鬧的景象,就聽有人輕叩屋門。
那人並不回頭,語氣冰冷地說道:“進來。”
“大人……”進屋那人行了兩步,便在屋中站定,低頭說道:“39家通過第一層考驗的鏢局,已全部抵達。”
“其他那些,都被沿途的草寇給擋住了?”那人怔了一下,他清楚這次發出了多少份請帖,於是便有了此問。
“是的,剩下的那些鏢局,不是沒有動身前來,就是被咱們安排的山賊盜匪給幹掉了。”那名下屬答道。
“也罷,不過百里你數錯了。”那人轉身在桌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繼續說道:“應該是40家鏢局,你忘了長風鏢局。”
“是,只是……”那名姓百里的下屬抬頭問道:“屬下聽說那長風鏢局,早就歇業不幹了,難道他們還會來趟這趟渾水么?”
“會,一定會。”那人放下了茶杯,斬釘截鐵地說道:“因為這趟鏢的東主,正是小財神鄧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