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奏

在列車上，我做了一個夢。

在那個時候。靠着莉雅的肩膀休息的小小時光。

而我就在宛如昏陽沉沉落下的幽暗深淵。而我明知道那是，夢。我明知道是幻象。我明知道是不可回歸的既定事實。

卻還是竭盡全力地向你游去。

向著有你的那一側。向著有光芒的那一面。我拼盡全力地向你游去。

我嘶力竭。我渾身是傷。我滿身泥濘。

你就在鏡的另一端——

向我微笑，招着手。你的臉已經模糊。

你到底在哪裏？你就在這湖水的彼端嗎？

眼睛開始模糊起來。就快要觸碰到你了。

好痛苦。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你到底在哪裏？你就在這湖水的彼端嗎？

我在下沉。

我眼看着我的身軀沉了下去，離你越來越遠。

我聽說，人在將死時會回憶起一切自己珍視的事物。是啊。那一切與我都遠去了。如果沒有那一場愚蠢的戰爭......如果沒有我......

——你也一定會很幸福，會很快樂，對吧。

逐漸什麼都看不到。直至這時我突然微笑了。

只要我離你越來越遠。只要我獨自一人走在絕望的邊緣。只要我一人背負責任。只要我一人承受痛苦。只要我一人得死。只要我一人接受審判。只要眾生得存。只要世間和平。

——我就一定能夠換來你的幸福。對吧。

你是這麼想的。你也是這麼想的。你也一定是這麼想的。對吧。

你不會覺得痛苦嗎。

你的聲音從上方的某處傳來，神聖而空靈。對於我來說，那就是神諭。

疼痛只有僅僅一瞬。我感覺這句話是我說出來的。只要抓住你想要的未來，我就一定會為你奉上我的一切。所以。至今我仍然在戰鬥着。只不過刀劍廝殺已經不是我想要的戰場了。

對於無法選擇的未來，我分明已然立下誓言，絕不敢妄想。可是，如果能夠做出明確的判斷的話，那就會舒服得多。如果完全放棄抉擇，那麼——

你也一定會回到我的身邊。我如此地確信。

只要在最絕望的邊緣呼喊那令人懷念的名字、那令人回憶起一切的稱謂、那一切點點滴滴，那聲音就像響徹天際的遠雷、崩裂大地的近颶風。你就會像閃電一樣回歸我的身邊。

你的背影我一直凝望着。我仍然記得你的氣味。我還記得你最喜歡吃的紅豆——雖然我不喜歡。

在那之後。我走過了你走過的遠途。那衰老破舊充滿泥巴的老途，宛如黃昏落日。我無法對它們發表什麼看法，因為這一切毫無意義，走到我腳都幾乎斷掉，我卻無法對你說什麼。你也無法聽到我的呼喚。寬廣的大地上，只剩下我，我那小小的身影，還有滴落在土地的淚珠。

如果——這只是個毫無用處的假設。如果我沒有去背負這責任，我是不是還能陪伴在你的身邊

我多麼想……抬起頭，用盡我一生的力氣。

如果那呼喊傳達得到，它能突破無形的障壁，無形的桎梏。

我多麼想呼喚你。

我的姐姐。

夢，醒了。我的臉頰兩邊全是淚珠。

做了噩夢還在哭。我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