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只要是顧客的要求那就必須要去滿足噢(上)
夏天來了。
風與灰塵都沾滿了夏日的氣息。
吸一口的話......咳咳......大概肺部都會迎來夏天吧,也會是火辣辣的夏天哦。
一說到夏天,首先會想到什麼呢。啊,是冰棍,還有被切開成為兩半的冰西瓜,沒錯沒錯,當然還有夏日的海灘!其實還有好多東西,一提起就會自然而然地想到夏天了呢。
說到這裏,誰不盼望着夏天到來呢。如果真有抱着“我要找出不喜歡夏天的人”這種扭曲想法的人,那麼就必然會在新京山吃閉門羹的啦。什麼,你不喜歡夏天?哦,我知道,你不喜歡的是夏天的高溫熱浪,對吧?所以我必須坦白,我也不喜歡夏天的高溫......這真的讓人很難受!
我和莉雅癱趴在5Ladys咖啡館的吧枱上。此刻正是下午3時,根據以往的經驗,下午3時30分這個時間點左右,才會迎來“營業高峰期”——那個時候一定會讓人忙得不可開交。
而且,正值夏之神祭祀的假日,平常的上班族不用等到下午5時再來,而是隨時能到,這無疑增加了工作量。
所以才會有現在這番景象。對於我和莉雅兩人來說,這不過是作戰前的養精蓄銳罷了。
但這對咖啡館的主理人拉寶梅蕾女士來說,這簡直是天大的侮辱。她認為勤勞應當是”你們這個年紀應該具有的美德”。如果上班期間摸魚被她發現了,那麼接下來就只能祝你好運啦。在她面前摸魚這種事情就好像在公牛面前舞動一塊紅布那樣。自然地,我倆受到了她的責備。不過,這一次她也沒多說什麼別的。更像是勉勵而不是嚴厲地訓斥吧。
“我理解......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我也討厭這麼熱的天氣。不,現在也是。跟迴路電視(Television)上面說的一樣,在夏季果然是消極怠工的高發期。”老闆娘用手指敲敲木製桌面,百無聊賴。“那我准許你們休息一下。”
“好......“莉雅起身應了一聲,又融化在桌子上——沒有幹勁的她與往常判若兩人。甚至是判若兩物種。我拖過咖啡壺,將壺裏的冰咖啡倒入瓷杯中。為莉雅倒了一杯后我推到她的面前。
“喏。莉雅。”我拍了拍她的背。
她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抬起頭,異常虛弱地抓住杯子的把手,小小地吸了一口。“謝謝澪音......”
喝完又倒了下去......
這真是多災多難的日子。
幸福的假期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假期卻各有各的不幸......這句式是我所最喜歡用的,所最能用來描述的此情此景的句子了。“就不能讓梅爾早點上工嗎......”我嘟囔着。就算梅爾不打算跟我們一起幹活,在工作之餘和她聊天也是不錯的解壓方式。
“啊,是嗎?也沒見你們在冬季的時候上工比她早多少嘛。不想少拿錢的時候活像個考試考零分的可憐娃的話就趕快打起精神來!”老闆娘兩隻手伸出兩根手指,用力地戳了一下我們的頭顱。
“啊痛痛痛......好啦我知道了啦。以後我們會在冬天的時候更早點到的啦!”
我倆同時大叫起來。老闆娘見狀,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指。“這才對嘛。”
窗外,掛在門旁邊的風鈴叮叮噹噹地響了起來。我和莉雅還有老闆娘都察覺到了什麼。
咖啡館的門被緩緩地推開。一位有些上了年紀的紳士走了進來。將帽子輕輕地放在衣帽架上,慢慢走到吧枱前,環視了一下椅子,又摸了摸椅子,這才緩緩地坐下。他的年歲我不得而知,但風霜的印記早已刻在了他的額頭上,還有穢濁的雙眼中。還有誰記得他曾經的模樣?我們並不知道。
老闆娘最先反應過來。“誒,這不是雷利先生嗎。今天想喝點什麼?”
莉雅在一邊用唇語跟我說明,這位是雖然不怎麼常來,但是在拉寶梅蕾女士剛開店的時候就來的老主顧,並且多次贊助了老闆娘。我點了點頭。
雷利先生搖了搖頭,憂心忡忡的嘴巴緩緩張開,像亞瑟王傳說中圓桌騎士崔斯坦的悲傷琴弦。“那個還不急。我現在有一件事情,找不到誰能幫我來處理。啊,是一件小事情,或許不值得年輕人浪費時間來幫我吧。可是,若是我這副老骨頭親自去找,真不知道會不會累斷腰呢。”
“是什麼事情?您說說。”老闆娘充滿耐心地看着老人。
老人掏出手帕抹了抹汗。見狀,她打開了天花板上的魔力冷氣機。
老闆娘也終於捨得開一下冷氣機了——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能省電就省點電,不能只讓我們自己享受完魔力冷氣機就算了”。這樣我們不累倒才怪呢!
“是這樣的。兩天前我弄丟了我養的貓米可。如果說這還不算糟,那麼另外一件糟糕的事情就是它的項圈上有一把鑰匙。那根鑰匙是我和老伴在舊房子的鑰匙,她的遺物全留在那裏。”
“我也是老糊塗了......把那麼貴重的東西給一隻貓保管,唉唉。我去找了卡美洛安保局,結果他們說人手還不太夠,要我等上一兩天。我說好吧。可直到現在米可還沒有回來找我,卡美洛那邊也沒人來協助我找貓。所以我就到處轉轉,結果就走到你這兒來啦。”老人抿了一口冰咖啡,放下杯子。“老闆娘。您看怎麼辦?難道我要貼點紙在外頭,讓別人幫我一起找嗎?”
老闆娘思索了一會,才說:“雷利先生......貼紙這件事我想您應該先找個印刷店,再去卡美洛那邊申請一下,這樣就能貼紙在外面。我記得您孫子應該回來了吧。”
“是的。其實我們那兒就有刻印機。”
啊,我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老闆娘這時把視線投來了我們這邊。我正準備躡手躡腳地溜走,結果......
“澪音,莉雅......你倆不是有些厭煩這裏的工作了嘛。那好,你們就幫雷利先生找米可吧!”
“是......”我倆低下頭,灰溜溜地從咖啡館的門口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外頭。
—————————————————————————————————————————
5Ladys位於新京山的七橘嶼。
七橘嶼。這是一個向下方看去就能看到九鹿湖壯麗景色的較高處。這裏的人多數有些堅韌不拔的精神,佇立在山上的摩天大樓是他們的傑作,這裏也有“第一層是最頂層,最頂層也是第一層”的說法。還記得前年有一次名為“新京山城市居民的美好品格!城市區域問卷調查”的調查活動,其中80%的新京山人——不包含七橘嶼地區居民——認為七橘嶼的人們勤勞能幹,既不追求奢華也不故意追求樸素。看完那份報告以後我就在想為何我以前沒有搬來這裏呢,不過現在也算是圓夢了。
我和莉雅走了十幾分鐘的路。現在正在便利店裏休息,我們正坐在便利店的台階上。
“好熱哦,不過喝下汽水真的很舒服。但是這種事為什麼要指派到我們這兒啊。有卡美洛那些傢伙不就行了嘛。”我喝了一口冰鎮的汽水,含含糊糊地說著。
“雷利老先生一定很焦急,對吧?卡美洛那邊人手都不太夠啊。不過......老先生怎麼不去找瓦爾基里或者赤枝騎士團呢。”莉雅撫摸着我的腦袋,微笑着說。
“唔......”我點頭。如果找瓦爾基里或者赤枝騎士團應該更加方便點,可是他卻沒有去找他們,而是找了我們。“莫非是他家離那兩處地方都很遠?”
“應該是了。”莉雅望向遠方的運行列車,說道,“我們待會坐列車沿着周邊看看吧!說不定能有點什麼線索呢。老先生也給了我們米可可能會在的地方的地址,休息夠了就去那邊找找。”
我點頭應許了。
-----------------------------------------------------------------------------------------
我們一路步行來到街邊列車旁。
“這列車是通向哪的來着?”我一躍而上,踏上列車的車廂裏頭。
“好快的上車速度......列車終點站在環形小島。”莉雅扶着欄杆踏上了列車,“然後。列車會沿着新京山的邊緣開動啦,這樣全城的風光都能在這裏看到哦。”
於是我們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翻出車廂這種事情在那時候可沒有少做哦,更別說那樣上火車了。畢竟是那個時候。
看着窗外不禁胡思亂想了一陣子。
“澪音是想起了什麼嗎?”坐旁邊的莉雅戳了戳我。我顫抖了一下,才將視線從窗戶那裏收回來,“啊,沒事沒事。只是,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當年的事情......我果然變成大叔了嘛,還是懷古傷今的那種!哎呀。”說著,我就靠着莉雅側躺下來,“然後,現在我又在想,還是和平的好!我們如今能看到的景象,我們眼裏的世界,或許正是最完美的風景。”
“啊哈哈......那當然了。”莉雅溫柔地望着我,微笑着,“澪音其實也不喜歡戰爭,對吧。”
“何止是不喜歡,簡直是厭惡,我為什麼要打那種戰爭啦。沒準我還不喜歡自己信奉的東西,自己所信仰的東西。說來那具體是什麼東西呢。不......有時我居然也說不上來。我的師父告訴我,劍士手中的握住的劍,那就是唯一值得信仰之物。可我覺得那應該是更深層次的東西,而不是物質上的。或許,他老人家就想引導我理解那個信仰呢。”我長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還沒喝完的汽水,又接着敘述,“不過我的刀劍早就在那場戰爭中折斷了,所以你可以理解成我早就沒有信仰了吧。現在是在放縱放鬆哦。”
莉雅愣了一下:“沒有信仰......嗎?嘛,我不覺得小澪音是那樣的人的說。”
“不是那就不是吧。我可是有打算當一個學會放鬆放縱放棄的認真人哦,只不過現在反而弔兒郎當而已。”我閉上眼打算休息一下。
正在這時。
“打擾了......那個,我可以坐你們對面嘛。如果可以的話,那就謝謝啦。”
和我差不多歲數和身高的女孩從車門進來,並且想要坐到我們對面的座位上。我們點頭示意。
“當然可以,請坐吧。”莉雅說。
女孩坐下。我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她。
女孩年歲與我們相仿。她的頭髮是栗色的,好像那種飄逸的馬兒的顏色。身穿一件三一聯合學院的淺橙色夏季校服——這真是我見過世界上最美麗的學院制服,這種淺橙色運用在比較貼合身體的衣服上意外地合適。淺紅色的如寶石般的瞳毫無疑問地也在打量着我們。嬌嫩的皮膚和纖細的手指沾滿了汗水,看來是一路小跑來這裏的。
啊......不對,我們為什麼要對視......
空氣一瞬間變得有些尷尬了起來。
我想了想,好像我是理虧的那一方。
所以我先開口:“話說,意外地感覺你有些眼熟呢。誒......”
這本來是我拿來套話用的語句。不過話一出口,我感覺有些不對頭。
“我是雷利的孫女啦。”她扯了扯胸前的繫繩——夏季校服這個設計還蠻不賴的嘛,看着我們繼續說。
“我回到家裏,見到爺爺然後問他有沒有解決那件事情......爺爺說沒有。我剛想說能不能把老家的門破開,爺爺就說不管怎麼樣,那把鑰匙要找到才行。況且,我們那裏的習俗是這樣的:不能破壞死者的居所。爺爺已經把奶奶埋在舊居所的土地里了,所以沒法破開那扇門。”
“所以他才會苦惱啊。於是他找了我們去解決這件事哦。”我說。
她若有所思,低頭沉默不語。好一會,才開口說:“嘛......我們一起去吧!正所謂‘人多力量大’是也!你們可以叫我諾瑪,諾瑪·雷利,這是我的名字哦。請多指教了。”
我和莉雅各自報上了我們的名字。
列車緩緩地從軌道扣處離開。接着魔力推動系統開始運作,觀光列車齒輪慢慢轉動。如悠久過往年華的列車鳴笛響起,昭示無盡路途中的其中一次開始運作,終於要開動了。
於是這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旅伴的)列車旅行,從這裏出發了。
我打算小睡一會。
靠着莉雅,我的身體由緊繃著的弓弦變成了鬆軟的麵粉,緩緩地塌了下去。
臉上是莉雅手心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