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秀才
之前入城之前,許路就已經昏了過去。
所以現在,是許路第一次親眼看到江都城內的情景。
身上穿着張石頭的舊衣服,許路好奇地打量着看到一切。
行人、建築……道旁的野狗……甚至是空氣中瀰漫的氣味……
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許路現在的感受,那就是窮。
兩個字,很窮。
三個字,非常窮!
一路上那些匆匆忙忙的行人,全都是衣着破舊、滿臉菜色。
上輩子見過的最窮的地方,也比這裏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許路心中愈發有一種迫切脫離這裏的感覺。
安德坊,太窮了。
難怪張石頭一家提到搬離安德坊的可能,就高興成那個樣子。
“必須要賺錢,必須要學秘法!”
許路心中暗自道。
他小心翼翼地避過街道上的動物糞便,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張寶所說的地方。
“老秀才。”
許路打量着面前鶴立雞群一般的庭院,心中若有所思,“這個世界應該也是有功名存在的,秀才,應該已經擺脫了最底層,他為什麼會生活在這安德坊呢?”
從張寶口中,許路已經知道,在這個世界,讀書識字是非常難的事情,這也導致,只要會讀書識字,基本上都能生活得不錯。
一個秀才,就算只是去學塾教書,也能輕鬆讓一家人過上還不錯的日子。
照理說,他完全沒有必要住在安德坊。
安德坊這地方……
許路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僅僅是這道路,他都不想走第二遍,更何況是其他了。
很難想像,有花都之稱的江都城中,竟然還存在這麼貧窮的地方。
“咚咚咚——”
雖然有些疑惑,不過許路還是禮貌地敲響了老秀才的家門。
安德坊中的房子,大都是土牆茅頂,老秀才的家卻是青磚紅瓦,鶴立雞群。
從這方面來看,也能看出來老秀才的經濟條件還算不錯。
“有錢,為什麼不去藥房買葯,反而要出錢委託張寶出城採藥呢?
張寶能採到的草藥,也不是多麼珍貴罕見的。”
許路心中胡亂地想着。
“吱呀——”
硃紅色的大門打開,露出一個頭髮花白的腦袋。
張寶口中的老秀才,其實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身量很高,卻又極瘦,像個瘦竹竿一般,那一頭花白的頭髮,尤其是吸引人的目光。
“你找誰?”
老秀才面無表情,冷冷地問道。
他一開口,就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感覺。
“這個人,很不友好啊。”
許路心中嘟囔道。
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許路開口道,“是張寶張大叔讓我來的,送草藥。”
許路把手上的籮筐往前一遞。
“知道了。”
老秀才冷冷的說道,一把抓過籮筐。
“砰——”
大門重新關上,然後一個錢袋,落在許路的懷裏。
“我——”
許路張了張嘴,學習認字的話他還沒有說出口呢。
“我真是英明,這老秀才,果然不好打交道。”
許路自言自語地嘟囔道。
他猶豫了一下,舉起的手最終還是沒有落到門上。
看這老秀才的態度,敲門的話,除了挨一頓罵,怕是不會有別的結果。
真要是惹怒了他,學習認字的事情不久泡湯了?
“還是回頭讓張大叔來跟他說一說吧。”
許路心中自語道。
站在老秀才家門口,許路抬頭向前看去。
這裏離安德坊的坊門很近,坊門外,有一條河,名曰曲江。
隔着曲江,是蘭陵坊,也是江都城最大的“紅燈區”。
一江之隔,一邊聲色犬馬,一邊則是貧窮破舊,形成鮮明的對比。
許路看着坊外的繁華,心頭微動。
他真不是對煙花之地好奇,他只是想見識見識這世界的紅塵繁華而已。
不過……
許路摸了摸比臉都乾淨的口袋,再想想自己的身份,目前來說,還不能太浪,安德坊是苦了一點,但勝在安全。
“先回去找張大叔,把老秀才的尾款給他。”
許路自言自語道,“然後再讓張大叔幫我找個賺錢的活,順便也讓他幫我找找老秀才,字,肯定是要學的……”
心裏想着,許路就想要往張寶家走去。
剛剛抬起腳,他忽然停頓了一下,然後鼻子聳了聳,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眯着眼睛,許路回頭看向老秀才家的大門。
“不對勁!”
許路瞳孔之中精芒一閃,“有血腥味!”
剛剛一陣風吹過,許路清楚地嗅到一陣熟悉的血腥氣息。
那氣息非常微弱,如果不是許路昨晚剛剛親眼目睹宋荊漢被殺,現在對血腥味正敏感,他肯定發現不了風中這一絲血腥氣。
但是現在,他非常肯定,他絕對沒有聞錯!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他可是在血腥氣息中驚恐不安地度過了一整晚!
這種氣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張大叔說,老秀才是個老光棍,無兒無女,一個人生活!
剛剛他開門的時候,看上去並不像受傷的樣子,這血腥味,從哪來的?”
因為身份的原因,許路本來就十分敏感,容易多想,現在,他的思維,更是敏銳而發散。
“老秀才家比較獨立,連鄰居都沒有,這氣味,絕對是從他家裏飄來的。
一般的小傷口,不會流太多血,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血腥味。
安德坊的坊主老劉說有叛逆藏在安德坊……
老秀才寧願出高價讓張寶出城採藥,也不願意去藥房……
血腥味……”
一道亮光,在許路腦海之中閃過。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這一刻,福爾摩斯、柯南、波洛、狄仁傑、許七安……附體。
“老秀才家,藏了叛逆!”
許路感覺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
“竊取秘法者,是叛逆!”
許路心跳加速,一點點貪婪忍不住從心裏湧現出來,“反過來想,叛逆,也掌握了秘法!”
下一刻,許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
“就算叛逆手裏真的有秘法,那也不是現在的我能夠覬覦的。”
清醒之後,許路的心思快速轉動,他親眼看到過宋荊漢一跳七八米高,也親眼看到過那個斬殺宋荊漢的人飛走。
叛逆掌握了秘法,他們很有可能擁有非人的力量。
如果自己被貪婪蒙蔽了神智,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那十有八九,會把這條小命送掉。
“不要衝動!”
許路感覺背後冷汗直流,他感覺,那兩扇硃紅色的大門背後,有一雙眼睛正盯着自己。
如果自己有絲毫異動,或許就會迎來雷霆一擊。
他身體僵硬,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唯恐背後忽然有一把刀捅過來。
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背後始終如同針扎一般,他知道,自己還沒有脫離危險。
“汪汪汪”。
路邊的野狗忽然叫了起來。
“滾蛋!”
一隻腳把野狗踢了個跟頭,怒斥道。
“那個誰——”
許路聽到一道天籟一般的聲音。
“老劉叔,你叫我?”
許路向前竄出兩步,一把抓住老劉的手臂,激動地說道。
那個人,赫然正是之前和張寶說過話的安德坊坊主老劉。
他此刻,手裏還提着那破鑼,對許路的熱情,似乎有些不太習慣。
“你是老張的侄子對吧?”
老劉不動聲色地把手臂抽走,用破鑼一般的嗓子說道,“你在這裏幹什麼?”
老劉說話的同時,許路感覺背後一松,那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覺也好像消失不見。
他鬆了口氣,擠出一抹笑容,說道,“是我叔叔讓我來給老秀才送東西,老劉叔您這是忙完了?”
“忙完?”
老劉對許路恭敬的態度很是受用,開口說道,“安德坊這麼多事,事事都得我操心,你說我能忙得完?”
“老劉叔您能者多勞。”
許路恭維道。
“這倒是。”
老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老劉叔,你看我這也沒什麼事,你要是有什麼需要人跑腿打雜的,儘管安排給我。”
許路隨口說道。
他知道,眼下這個距離,還是不安全,對於掌握了非人力量的叛逆來說,幾米的距離,可以忽略不計。
至於老劉,他絕對不是護身符。
老劉也是個不堪一擊的普通人,可能還不如他許路跑得快呢。
“你這個年輕人不錯,比老張活泛多了。”
老劉看了許路一眼,滿意地點頭道,“認字嗎?”
許路:“……”
老劉,打人不打臉,不提這茬,咱們還能當朋友。
“不認字,我正想找老秀才學認字……”
許路說道。
“他?”
老劉撇撇嘴,一臉不屑,“他肯教你才怪了。”
“我可以出學費。”
許路說道。
“老東西把他那點學問看得比命都重,我兒子他都不肯教,會教你?”
老劉不屑地說道,“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我看你這個年輕人挺機靈的,不識字也沒關係,回頭我給你留意個活計,再說個婆娘,像老張一樣,日子一樣過得挺美。”
老劉拍了拍許路的肩膀,十分熱心地說道。
安德坊街里街坊,老劉和張寶幾十年的交情,也沒把許路當外人。
許路臉色一苦,張大叔那日子,也算美?
可饒了我吧。
許路心中暗自道,臉上卻是擠出一抹笑容。
“多謝老劉叔關照。”
他再次抓住老劉的衣袖,“老劉叔,你一定給我個機會,讓我請你吃一頓酒表示感謝。”
一邊說著,他一邊連拉帶拽,扯着老劉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