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獵人筆記
六月的天氣總是那麼的善變，明明上午還是晴空萬里，下午卻突然轉陰。
“真糟糕。”
霍普萊斯抬起頭，眯起眼睛。他望着那正迅速變得濃厚的烏雲，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看來是走不了了，準備宿營吧。”
離開小村后，他和小紅帽一路北上。雖然一路都不曾耽擱，但想要穿過森林卻還有三分之一的路程。
霍普萊斯可不想冒雨前行：雖然有着林間的那條小徑所以不憚於迷路，但濕滑的地面和糟糕的能見度仍舊讓冒雨趕路變得十分危險。
所以他挑選了一片路邊空地，在那裏卸下了行李。
“好嘞~營地就交給我吧！”
聽到獵人的決定，小紅帽很誇張的將鞋跟一碰。她啪的一聲立正站好，然後笑嘻嘻的揚起了右手。
“老師想吃什麼？麵包和培根怎麼樣？”
那聽起來不錯，但還不是最好。
“我們是獵人，蘇珊。”
霍普萊斯拿起獵槍，拍了拍小紅帽的腦袋。
“我們還有更好的選擇。”
“誒？”
他走進森林去尋找獵物。大概只用了半小時不到，還不等小紅帽架好帳篷、生好營火，他就已經拎着兩隻松雞走了回來。
他用子彈打下了這兩隻不夠走運的傢伙，讓它們變成了自己的晚餐。
“我們吃這個。”
他找到附近的小溪，用獵刀處理了這兩隻禽類。
在拔掉羽毛、清理內臟后，他把這兩隻松雞交給了小紅帽，讓她從行囊里取出鐵釺和烤架，將它們放到火上炙烤。
松雞肉里富含的油脂讓它們很快就變得香氣四溢：在火焰的****下，它們的外皮被烤至金黃髮脆，而內里的肉質卻仍然鮮嫩多汁。
小紅帽愉快的哼着歌，將調料塗抹在雞肉上：伴隨着鐵釺的轉動，油脂開始滋滋作響，發出令人愉悅的聲音。
霍普萊斯又從行囊里取出木杯，從溪邊舀來了水。由於動作足夠迅速的關係，他在下雨前就完成了一切。所以等到第一滴雨落地的時候，他已經和小紅帽坐在了帳篷下，開始享用熱氣騰騰的烤雞。
“這雨看起來不小呢。”
營帳是小紅帽安置的，就結果來說還算不錯。
為了節省時間，她找了一根高低和形狀恰到好處的樹枝。在用刀斧切削去掉多餘的枝條后，她將帳篷布搭在了上面，形成了人字的形狀。
隨後她又找來了許多枯枝樹榦，將它們墊在地上，把地面隔開。並且挖了一條淺淺的排水渠，防止雨水淤積在帳篷下。
“的確不小。”
獵人挑開布簾，向外看了一眼。他看到不久前還算明朗的天色，如今已是黑成了一片。
“現在才下午吧？”
這天色已經和傍晚相差無幾：就算夏天的雨水再怎麼任性，這種狀況也絕不算正常。
“嗯~來！老師！啊~~~”
但和獵人的謹慎不同，小紅帽卻並沒有考慮太多。在獵人觀察雨勢的時候，她已經撕下了一塊雞肉，然後用手捏着，笑嘻嘻的送到了獵人嘴邊。
“……別胡鬧。”
獵人無奈的嘆了口氣，但到底沒有拒絕。
他把雞肉咬進嘴裏，慢慢的咀嚼。油脂和鹽分在他的舌尖上充分混合——在飢餓的狀態下，那種滋味是如此的美妙，甚至讓獵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怎麼樣！好吃嗎？”
“不錯。”
霍普萊斯毫不吝嗇自己的讚譽。他拍了拍小紅帽的腦袋，給出了高規格的評價。
“火候掌握的很好，調味也恰到好處。就憑這個手藝，去做御廚都夠了。”
“嘿嘿~”
小紅帽壞笑着拿起了第二塊肉。但就在她打算繼續投食霍普萊斯的時候，獵人卻突然望向了外面。
“有人來了。”
“誒？”
小紅帽一愣，也將目光投向帳篷之外。但那裏怎麼看都只有瓢潑的大雨，以及濃郁的黑暗。
而且這可是森林耶？在大雨天碰到人？這也太巧了吧？
“……”
霍普萊斯提起了獵槍，從彈藥囊里摸齣子彈。
那是兩枚用硬紙捲成的圓筒，直徑和槍管恰好吻合。獵人在那裏預裝了火藥和彈丸，用這種方法來節省裝填的時間。
他把那兩枚子彈裝入槍膛，然後拉開了擊鐵。固定在鋼架上的燧石因這個動作而蓄滿力量：接下來只要扣動扳機，它就會在彈簧的幫助下撞擊火藥池，引燃槍膛中的******。
看到霍普萊斯的動作，小紅帽也開始緊張。
她把肉咬在嘴裏，然後拿起了自己的燧發槍——那正是她在兩年前得到的禮物，那把曾屬於霍普萊斯的老槍。
單桶、老舊、但威力十足、且十分可靠。
她和霍普萊斯一樣，從彈藥囊里取出一枚子彈。先是咬開末端，將激發葯灑進火藥池。然後將剩下的部分用通條塞入槍膛。
兩個人保持着警惕，默默的等待着。
很快，不出霍普萊斯所料，一陣沉重而瑣碎的腳步擾亂了雨聲，從遠方傳來。
“不止一個。”
霍普萊斯舔了舔嘴角，有點緊張。
和還不明就裏的小紅帽不同，他能聽出來那些腳步的主人：它們並非來自同一個人。而且都不是很高。
“是矮人。”
沒錯，獵人想：像這樣的腳步聲只有矮人才有。只有他們的腳步才會這麼重，也只有他們的步伐頻率會這麼高。
但這是怎麼回事？矮人怎麼會出現在森林裏？
霍普萊斯在過去的人生里只見過矮人一次，但就是這僅限一次的見面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些身高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卻普遍能長到一百六十斤的矮子。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合格的石匠和鐵匠。
他們要麼居住在用岩石堆砌的大屋裏，要麼乾脆住在山洞裏。這個種族的大部分人都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了永無止境的挖掘和鍛造。而他們最討厭的東西則是森林。
精靈們最喜歡的森林。
霍普萊斯從未聽說過有矮人會主動接近森林，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則他們從來不和綠顏色的東西打交道。
“這可不好。”
在森林裏，霍普萊斯一點都不想和矮人打交道。他們的倔脾氣和壞心情足夠讓一切事態都變得糟糕。
就在這時，腳步聲停止了。
獵人眯起眼睛，看到那些腳步聲的主人已經來到了他的營帳前。
他們站在距離帳篷有些距離的小道上，沉默的注視着這邊。
“有七個……”
小紅帽低聲說著，握緊了手中的獵槍。
她有點緊張，有點害怕，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別說是她了，就算是膽大如霍普萊斯，面對眼下的狀況也有些謹慎。
“那邊的朋友，我們沒有惡意。”
沉默中，矮人們先說話了。
站在所有人最前面、鬍子也是最長的那個矮人，他用他那岩石般低沉的聲音做了自我介紹。
“我是多克，北山矮人的王子。如果你聽說過我，你會知道我是可信的。”
“很抱歉我的朋友，我本該請你們烤烤火、暖暖身子。但你也看到了，這個帳篷實在太小，已經容不下更多人了。”
但霍普萊不為所動。
就算那個矮人說的是真的又怎麼樣？他們還是一樣的危險，一樣具有數量優勢。
“不必擔心，我們也只是路過。”
只不過，對方似乎也有同樣的顧慮。
這些渾身都被雨水浸透，看起來落魄不堪的矮人充滿警惕的站在遠處。一點都沒有向這邊靠近的意思。
“很抱歉打擾到你們，我們這就離開。”
這再好不過了。
霍普萊斯沒有繼續說話，他沉默的看着愛人們離開。看着這些人消失在小道的另一端。直到最後一個人的身影也隱沒在黑暗裏，他這才放鬆警惕，將手指從扳機上移開。
“虛驚一場呢老師。”
小紅帽的語氣變得開朗起來。她笑嘻嘻的解除了擊鐵彈簧，重新開始處理雞肉。
霍普萊斯看了她一眼，微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金髮。
“嗯。”
“老師你剛才可帥呆了！”
“說什麼鬼話。”
“真的啊，你剛才超~嚴肅的，超級可靠哦！”
“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兩個人都沒有再提矮人的事，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他們都隱約有着預感：這件事，還遠遠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