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城寨15

九龍城寨15

“你沒事吧?”

坐在露天台階上,溫涼遞給獨孤明一瓶水,後者咕嘟咕嘟一口氣灌下去大半瓶,才終於緩過來一點。

“謝謝你,溫哥,我沒事。”獨孤明不知不覺就改了稱謂,“我就是……有點兒……”

“同情黃月娥嗎?”

“嗯。”獨孤明猛然扭頭,“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溫涼壓根就沒進這個賽點。

“大概能推測出來。”溫涼卻點點頭,“九龍城寨是雙人密室,眼下來看你和我各自都有一根線,我這根線的主要人物是廖春生,你那根線的主要人物應該就是黃月娥,我想你剛進密室時候遇上的那個心靈密室其實就是黃月娥的。”

“是的。”獨孤明輕輕嘆了口氣,“她的命好苦。”獨孤明將自己剛剛經歷的一切娓娓道來。

黃月娥曾經是一個中產家庭的獨生女,從小泡在蜜罐子裏長大,養成了她獨立自信開朗的性格。在念國、高中的時候,她和同班同學廖國邦認識,兩人興趣相投,成為了好朋友。在那個年代,整體社會風氣還是偏保守,這對少男少女或許對彼此產生了好感,有過曖昧的時光,但因為將課業放在更重要的位置,所以兩人最後只維持着純潔的異性友誼。

念大學后,兩人分開,黃月娥考上了醫大的兒科專業,在那裏,她認識了蘇益民。

與黃月娥不同,蘇益民出身貧苦,他能考入醫科大完全是靠自己的拼搏努力。正是因為這份認真專註,甚至是有些“書獃子”的性格,吸引了黃月娥,她很快墜入了愛河。而蘇益民也很難不被家庭條件不錯,人也長得漂亮還聰明的黃月娥所吸引,兩人飛快地成了一對情侶。

大學生活過得很快,等到畢業的時候,兩人的關係已經十分穩定,在蘇益民順利簽約某家大醫院后,黃月娥將他帶回家中見父母,想要把兩人的關係確定下來。但是,或許是黃家夫婦見多識廣,早就看穿了蘇益民的性格缺陷,又或者是有別的什麼原因,這次見面,黃月娥非但沒有如願,反而還被父母勸誡跟蘇益民早日分手。

從小過着苦日子的蘇益民自尊心極高,對周圍人的情緒也十分敏感,他很快意識到黃家夫婦看不上他,但他反而以退為進,主動向黃月娥提出分手。

覺得父母蠻不講理的黃月娥為了挽回愛人的心,竟然不惜離家出走,拎着一個包袱就搬去了蘇益民那兒,兩人在蘇益民工作的醫院附近借了個一居室,就這麼開始了同居生活。黃家夫婦見勸不住自己的女兒,只好眼開眼閉,從長計議。

在那段時間裏,蘇益民的事業發展得還算不錯。他的專業能力本來是沒問題的,加上一心想要爭口氣,得到岳父岳母的認可,更是拼了命地工作,很快就在當地有了點小名氣。然而,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蘇益民因為過於清高自傲,待人接物方面一直存在一些問題,早有人看他不順眼,一次,因為他人的陷害,蘇益民經手的病童暴斃在病房,一時間引起軒然大波。病童父母大鬧醫院,要求蘇益民付出代價,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瀾和蘇益民的不肯服輸,最終他被醫院開除,就連行醫執照也被吊銷。

黃月娥心疼戀人遭遇算計,非但沒有嫌棄他,反而打定了主意要陪蘇益民東山再起。然而,這時候黃家夫婦已經認定蘇益民是扶不起的阿斗,要求女兒要麼與其分手,要麼與家裏斷絕關係,揚言一分錢都不會補貼小夫妻。黃月娥一氣之下,竟然真的與家裏斷絕關係,跟着蘇益民搬入了九龍城寨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

只有這裏有兩人的容身之所,只有這裏,才能允許他們重新開始。

剛來的時候,夫婦倆都曾經這麼認為,他們覺得自己有能力,只要夠努力,一定能夠重新闖出一條路來。

蘇益民想要在九龍城寨開間診所,但兩人此時幾乎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叫虎哥的人幫助了蘇益民。

感激涕零的蘇益民並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物,還以為虎哥幫他是因為好心。

有了這筆錢,蘇益民的診所很快開了起來,開業當天,虎哥還帶了人來捧場,一時之間賓主盡歡,彷彿美好生活就在眼前。那個晚上,黃月娥抱着丈夫躺在窄小的木板床上,對未來有幾分擔憂也有許多期待,她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們很快就能攢夠足夠的資本,離開這裏,重新回到那個熟悉的世界去。

然而,現實又豈是那麼美好的。

很快,蘇益民的反常舉止以及虎哥經常來家裏的行為引起了黃月娥的注意,通過一番旁敲側擊后,黃月娥恐懼地發現虎哥是一個他們根本惹不起也不應該沾的人物。他借給夫婦倆錢也絕不是出於善意,而是為了給自己的“白面”生意找一個專業中間人。畢業名牌醫科大的蘇益民一早就是他盯上的獵物。

黃月娥憂心忡忡,幾次想要和丈夫一起逃走,但天大地大,卻彷彿哪裏都沒有他們容身之處。而且,黃月娥很快發現,蘇益民竟然也沾染了不良惡習,開始吸食含有違禁藥物的香煙,這更是讓黃月娥的世界近乎崩潰。

在那段日子裏,蘇黃兩人的關係劍拔弩張,每況愈下,常常因為一丁點小事就吵得不可開交。蘇益民本來就是個敏感、自尊心極高的人,經歷了一次挫折后,更是性情大變,他認為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妻子黃月娥都看不起他,所以他更要不擇手段往上爬,這樣才能在有朝一日衣錦還鄉,把那些看不起他的、害過他的人都狠狠踩在腳下。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內心苦悶無處排遣的黃月娥在發現九龍城寨里有很多無人看管的小孩子、非婚生子的時候決定開一家育嬰堂,將自己的生活希望寄托在工作上。

這時候,蘇益民的經濟條件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他痛快地拿出一筆錢讓黃月娥盤下了F座八樓整棟樓面,開了這家“幸福育嬰堂”。

這個時候,距離夫婦倆結婚已經數年,黃月娥卻始終沒有懷上孩子。黃月娥原本就是因為有愛心,喜歡小孩才會選擇念兒科,育嬰堂開起來后,她便把所有心思都撲在了育嬰堂里。

九龍城寨中有很多被遺棄的嬰兒或是失去父母的孤兒,黃月娥把他們帶回育嬰堂,管他們吃喝,教他們念書,漸漸覺得自己找到了生活目標。就在這個時候,蘇益民為虎哥做的事變得更多了,他開始每個月月底出診一次,借口登門送醫,實則是為虎哥送貨。

黃月娥其實全都看在眼裏,但此時夫婦倆早已不再是當年無話不談,攜手並進的關係,幾次勸阻未果還挨打之後,黃月娥終於徹底死心。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廖國邦來到了九龍城寨。

帶着卧底任務來的廖國邦化名廖春生,以失業落魄街頭混混的身份潛入了城寨中,伺機接近蘇益民,意圖取得虎哥這個犯罪團伙的犯罪證據。然而,廖春生並沒想到,他會在這裏重新遇見自己曾經的初戀黃月娥,更沒想到,她竟然就是蘇益民的妻子。

儘管兩人已經多年沒見,廖春生還做了一定的容貌偽裝,但或許是某種長久相處的默契,黃月娥還是很快認出了這位故人。

心裏苦悶的黃月娥其實並不知道廖春生是來幹什麼的,但她的生活如此痛苦,她也需要一個可以聽她說說話的人,尤其是代表着她那美好過去的見證人廖國邦。於是,黃月娥有意無意地開始接近廖春生。

很快,蘇益民察覺到了自己妻子的異動。他暗中找人調查了廖春生,隨後發現他和自己的妻子竟然曾經是關係很好的同班同學,不由勃然大怒。偏偏這麼巧,就在這個時候,黃月娥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此時的蘇益民早已被虎哥那群人同化,吃喝嫖賭抽堪稱“五毒”俱全,但他自己怎麼吃喝玩樂是一回事,妻子要是給他戴綠帽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憤怒至極的蘇益民認定了黃月娥背叛了自己,決定把兩人全都殺死。他一面裝出信任廖春生的樣子,分發任務讓他做,一面偷偷在給廖春生做的假牙中安裝定位器,監測他的行動。沒想到,這一監測卻有了新的發現,他發現廖春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同一個地方見一個人。蘇益民偷偷跟蹤了廖春生,結果被他發現廖春生很可能是卧底警探。

欣喜若狂的蘇益民飛快地回到九龍城寨向虎哥告密,而當時廖春生已經因為自己的機敏能幹取得了虎哥的信任。

知道黃月娥與廖春生有過一段的虎哥一開始並不完全相信蘇益民的話,但他生性多疑,遂決定殺死廖春生。剛好美美按摩院的王莉美在廖春生幫過她一次后對其情根深種,總是纏着廖不放,兩人似乎也有點不清不楚的關係,虎哥便決定拿王莉美開刀,逼廖春生現形。

廖春生此時已取得決定性證據,他歷經千辛萬苦,將證據送了出去,自己卻重新回到九龍城寨,想要救出王莉美。然而,廖春生還是來遲了,當他抵達的時候,王莉美已被殘忍殺死,廖春生與虎哥在搏鬥中同歸於盡,黃月娥由於受了驚嚇,早產生下了一個孩子。蘇益民卻認為這個孩子是廖春生的,將小孩從樓上扔下,活活摔死。

無比憤怒的黃月娥放了一把大火,親手燒死了自己的丈夫蘇益民,然後選擇從高處跳下,她砸穿了地下室的頂,掉入了那個最早的“九龍寨”遺留下來的孤立空間,獨自寂寞地死在了牆角。

“那個心靈密室真的是她的……”獨孤明輕聲說,“我想她在最後一刻一定十分後悔吧,她是那麼想要把自己的人生重來一趟。如果當初聽爸媽的話不離家就好了,如果不跟着蘇益民私奔就好了,如果不來到九龍城寨就好了……”無數的執念縈繞着瀕死的黃月娥,最終將她的亡魂一分為三,困在了不同的地方。

童年時的黃月娥,築起心靈密室,想要做一個聽父母的話,一輩子安安穩穩的黃月娥;

青年黃月娥,是後悔自己找了蘇益民,想要改變過去,在地下室深深思念風華正茂的自己的黃月娥;

中年的蘇黃月娥,是親眼目睹自己的孩子被摔得支離破碎,因此發瘋變成了“肉丸”怪物的蘇黃月娥……

這個女人的一生充滿了痛苦悔恨,至死也不得解脫。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獨孤明問溫涼,後者站起身來。

“我要去兩個地方跑一趟,你傍晚的時候幫我去商店街忠伯紅白喜事鋪那裏拿我預定的東西,晚上我們還有活要干。”

“什麼活?”

“辦冥婚,辦完了我們再一起交卷。”溫涼扔下這句話,便重新進入了F座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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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密室逃脫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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