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城寨08
獨孤明煩躁地在空蕩蕩的地下室走來走去,他剛剛收到系統提示,溫涼已經拿到了第二個賽點,一來一回,他們看起來只是扯平了,問題是獨孤明的第二個賽點到現在還沒有完成。
殺死秦小九,殺死秦小九,可秦小九到底在哪裏?
獨孤明昨晚好不容易在地下室得到了秦小九的大概方位,上24樓打算堵人,結果電梯門還沒完全打開,迎面就飛來一根橫棍,直接把他砸暈過去,等到醒過來的時候,秦小九已經不見蹤影,直到現在也沒找到。
一團陰森森的影子浮現在獨孤明的頭上,像一隻騎在他脖子上的猴子,但獨孤明彷彿一點也沒察覺到,只是不停地在地下室走來走去,思考着下一步該怎麼辦。
賽點雖然有前後難易順序,但不是不能跳,只不過跳賽點的話,下一個賽點的難度會翻倍,但是溫涼肯定已經趕往下一個賽點了,獨孤明不想也不願輸。
只能這樣了。
獨孤明做出決定,取出了身上的一件道具,那是一張破破爛爛的地圖,獨孤明將地圖打開,取出一根筷子一樣的小圓棍,放在地圖上。他閉上眼睛默念了幾聲,然後伸出手撥動小圓棍,小圓棍猛然轉了起來。轉了幾圈后正要停下來,騎在獨孤明脖子上的東西卻突然伸出手撥弄了一下,於是本來要停下來的小圓棍又挪了挪,才停了下來。
一個標記顯示在那張地圖上,獨孤明拿起來比對了一下,快步跑了出去,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偏離了正確方向。
……
時間還早,溫涼決定先在九龍城寨里逛一下,熟悉一下地形。
距離密室逃脫的時間還有48小時以上,溫涼並不擔心超過總時效,只是不知道獨孤明那頭進展到哪裏了。不過目前看來,獨孤明似乎還沒拿到第二賽點。
白天的九龍城寨和晚上相比,反而更顯荒涼。大概是因為視野範圍廣了,能看到的東西多了,更顯得這裏像一座死氣沉沉的鬼城。
抬頭是密密麻麻到處亂飛的電線,低頭則滿眼骯髒的下水管道,腐爛的垃圾,破舊的招牌,經過一戶戶洞開卻空無一人的人家門口時,溫涼也不由心頭微動——這座城彷彿死了。
“這裏以前有很多人住的呢。”秦小九忽而輕聲說,“不過現在大多數都不在了。”
溫涼心裏產生了個疑問,他問秦小九:“這裏跟現實中的九龍城寨是一個地方嗎?”
秦小九卻一本正經地說:“溫涼,問這種問題,你會被淘汰的哦。”
溫涼笑笑,這也算是一個回答了。
有秦小九在,溫涼要找地方就方便多了。在她的指點下,溫涼在如同迷宮一般的小巷子裏上去下來地穿梭,在拐過幾個彎后,果然看到了一條“商店街”。
九龍城寨雖然是個“三不管”地帶,但也正因為這裏聚集了無數人卻不受港府管轄,反而形成了自己的社區自治體系。比如完全內嵌於居民區的商店、黑診所,乃至工廠等等。此時出現在溫涼眼前的就是一條專門販賣日用生活物品的小街,狹窄的街道兩側分佈着雜貨鋪、五金店、餐飲店、文具店、碟片租售店等等,在小街最裏面,溫涼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忠伯紅白喜事鋪。”溫涼看了眼招牌,走上前去。
剛剛經過的那些店鋪大門都開着,只是裏面昏暗得很,看不清到底有沒有人,倒是這間紅白喜事鋪子一目了然,門口的櫃枱后坐着一個戴老花眼鏡的老人,他手裏拿着毛筆,正在給一個紙人畫五官。
溫涼有點好奇。他第二次進密室,但卻是第一次遇見看起來比較正常的NPC,西寶興殯儀館那幾個全都是怪物,九龍城寨的秦小九、王莉美、雨衣男等等顯然也不是正常人,這個忠伯卻看起來很平常,至少外表平常。
“您好,我想買點東西。”溫涼試着向老人打招呼。
忠伯抬起頭來看了溫涼一眼,又低下頭去幹活:“想要點什麼?”
說話很正常,五官也沒有移位,沒有手裏拿刀,也沒有身上淌血,溫涼不能更滿足了。
“我想請教一下,辦一場冥婚需要置辦些什麼東西?”溫涼問。
“大陰婚還是小陰婚?”
“兩者有什麼區別嗎?”溫涼虛心求教。
“雙方皆已過世,締結姻緣為大陰婚,一方仙逝,一方尚在人間,締結姻緣為小陰婚,兩者需要準備的東西有一定的不同。”
“啊,那我還真不知道……”溫涼知道王小姐肯定是沒了,但另一邊的男方到底是死是活卻尚不可知。溫涼說:“我是替C座1404的王小姐操辦婚事,您認識她嗎?”
忠伯寫字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溫涼:“你接了王莉美的委託?”
溫涼點頭:“對,就是她。”
“這事不好辦。”忠伯說,“你還是放棄吧。”
“哪裏不好辦,您能告訴我嗎,我既然答應了王小姐,還是想試試看。”溫涼當然不會這麼容易退縮。
忠伯說:“我接不了,你找其他家吧。”
秦小九在溫涼耳朵邊細聲細氣說:“你看,我就說你買不到吧。”
溫涼說:“忠伯,我聽說您家是東西最齊全的,其他家都不如您這兒,能不能行個方便?”
忠伯搖搖頭:“愛莫能助。”
正在溫涼有點失望,琢磨着該怎麼辦的時候,突然,他的腦海里閃過一道靈光。
“系統,我在西寶興殯儀館是不是得到了一個名字挺怪的獎勵,殯葬什麼的?”
系統:“是的,學員溫涼,檢測到您有一次性應援物【殯葬從業者的友誼】。”
溫涼:“現在能用嗎?”
系統:“可以,請問您是否需要現在使用一次性應援物【殯葬從業者的友誼】?”
“用。”
系統:“好的,學員溫涼,已為您使用一次性應援物【殯葬從業者的友誼】。”
當系統聲音停下的時候,溫涼感到周圍彷彿有什麼不同了,冷風依然在吹,但好像變得俏皮了,忠伯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抬頭看向溫涼,老花眼鏡后的眼睛,亮晶晶的。
溫涼:“亮晶晶……的?”
忠伯:“溫涼,你是溫涼!!!”
溫涼:“???”
忠伯:“天啊,我居然能遇到真人,天啊天啊天啊,我要暈過去了,我能跟你握個手嗎?”
溫涼:“………………”
溫涼勉強點點頭:“當然可……”
忠伯冰冷的老手一把抓住溫涼的,用力甩了兩下:“嗚嗚,溫涼的手好好握哦!”
溫涼額頭青筋都快跳出來了,拚命忍耐着想把手抽回來的衝動,他努力冷靜地說:“呃,忠伯,我想替1404王莉美辦一場冥婚,您看您能……”
“能!”忠伯猛拍胸脯,“全包在我身上!!!”
溫涼:“啊……”
忠伯說:“不過東西有點多,我要花點時間準備,明天傍晚你來拿,我一定替你都備妥!”
溫涼:“哦,還有個問題,關於錢……”
“提什麼錢!”忠伯笑得大聲,“你是我愛豆,我還能管你收錢嗎,直接來拿就好了。對了,這店裏的東西你還看中什麼,我全給你。”
溫涼:“不了不了……”
忠伯:“沒事沒事,來都來了……”
溫涼:“真的不了!”再三推脫加合影九連拍后,溫涼終於擺脫了忠伯,精疲力盡地往外走。他現在覺得就算再見雨衣男一面也比遇見忠伯好。
秦小九震驚無比,一個勁嘟噥:“忠伯很難搞的,你居然能搞定?你居然能?怎麼可能?”
溫涼捏了捏她的麻花辮:“別碎碎念了,現在去蘇益民診所,路怎麼走?”
秦小九還在那裏嘀咕個不停,不過沒忘了給溫涼指路。
昨晚王莉美的家在C座,而蘇益民診所在B棟1302室,聽起來不遠,結果一走才知道,C座和B棟根本是兩個區域。
溫涼在這盤根錯節彷彿妖怪老巢的城寨里穿梭了好一陣才找到了蘇益民診所的招牌。還沒來得及上去,卻看到樓道下有個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吸煙。
溫涼腳下一頓,閃身躲到一側小巷裏,微微探頭去看。
吸煙的是個男人,看起來三十齣頭的樣子,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長相清雋,戴一副銀絲邊眼鏡,要不是出現在這座九龍城寨中,看起來真有點貴公子樣。他一邊吸煙,一邊跟什麼人在講電話,溫涼離得不算很遠,但對方講話聲音很輕,溫涼只聽到了幾個零碎的辭藻:“貨……今晚發……他有問題……我明白了……”然後就沒了。
掛斷電話,男人將煙蒂扔到地上,用腳尖碾了碾,隨後上樓去了。
過了會兒,確認對方確實走了,溫涼才走過去。
男人上去的樓道口釘着“B區B棟”的牌子,蘇益民診所的招牌也確實掛在這裏。
難道剛剛那個就是蘇益民?
溫涼蹲下身,看了眼剛剛被踩熄的煙蒂,看了一眼后,溫涼不由得“咦”了一聲,這煙蒂的品牌和昨晚他在王莉美家煙灰缸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溫涼摸出秦小九的尋人啟事,將煙蒂隔着紙撿了起來,只聽系統發出提示:“叮,學員溫涼,恭喜您發現密室線索【特製香煙】。”
果然。溫涼將煙蒂湊到鼻子前面聞了聞,一股似曾相識的刺鼻煙味便湧入了鼻腔。
昨晚王莉美陳述過自己的死亡經歷后,溫涼就一直心存懷疑,覺得王莉美按摩院裏發現的煙蒂很可能是殺她的人或者至少是跟兇手有關的人留下的。王莉美提到對方的時候用了“他們”,可見殺她的人不止一個,但她不敢說出對方的名字。按理說人都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可害怕的,但王莉美的表現讓溫涼覺得自己的對手恐怕很難對付,但對蘇益民她就沒有那麼害怕,反而清楚地要求溫涼去殺人,說蘇益民要對她喜歡的那個無名的男人不利。
一個牙醫為什麼要害人,又有什麼能力害人呢?王莉美一心保護,而那些人想要殺的到底是什麼人?
溫涼想了下,對系統說:“系統,我是否能檢測已經掌握的線索物品中的成分?”
系統立刻回答:“學員溫涼,您無法使用密室中不存在的物品對線索物品進行檢測,但您可以開啟陳述模式中的判斷模式,如您的陳述正確,您將獲得一條完善過的線索,如錯誤,您將受到懲罰。請問您是否需要現在開啟判斷模式?”
溫涼已經發現了,陳述模式是一種自由度很高,對劇情推進和密室結算都有利,但很難把握準確度的東西,有點像真心話大冒險裏面的大冒險,如果冒險成功,收益不小,反之,則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開啟陳述。”溫涼膽子很大,直接說,“王莉美家裏發現的煙蒂……”他頓了頓,把陳述從“煙蒂是蘇益民的”改成了“煙蒂里加了違禁藥物,蘇益民也持有同類物品”。
“叮,學員溫涼,恭喜您進一步完善了線索,得到密室線索【加了違禁藥物的特製香煙(蘇益民同款)】。”
溫涼知道自己的方向對了。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九龍城寨中有各種黑暗勢力存在,從事不法勾當的人不少,比如王莉美這種樓鳳,又比如一些私下流通違禁品。溫涼除了煙灰缸里那幾枚煙蒂,再也沒在王莉美家裏發現香煙的痕迹,可見那些煙蒂不是她的,而殺害她的人手段無比殘忍,顯然不是一般的街頭混混。現在系統告知王莉美家裏的煙蒂是蘇益民同款,看來那枚煙蒂並不是蘇益民的。
蘇益民這個人看來還牽連着更多的東西。
溫涼神色如常,走進樓道,在他進去后沒多久,有人偷偷從對面的樓道里冒出了頭,是獨孤明。他的神色恍惚,走路姿態無比怪異,踮着腳尖,腳跟始終抬着,他盯着溫涼後背的眼神里冒着一股陰森森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