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萬物生長朽滅都只是這自然法則演繹着真實虛假永恆瞬逝的平衡,每個生命進程都在這意志制約下繁華殆盡生生不息。
我出生在八十年代的南方一個偏僻的農村,記憶里最開始的家是大伯的那座土磚房,那個年代物資匱乏家庭貧困卻也是最令人難忘的時光。那條蜿蜒穿越整個村子的碎石路在三座矮山間起伏橫亘向遠方的鄉鎮集市,一塊塊縱橫交錯的田地環繞着幾個小水塘和着風溢滿稻花香,屋前一條小溪流依附着一株老樟樹,樹下零散幾塊石板是村裡老人閑談的去處,小溪流沾染着落日霞光濺起一片映照着同齡小夥伴們童稚笑聲的水花,如水般清澈的童年也是我為數不多美好的記憶。
農村的貧窮總是主旋律,依然清晰記得我最害怕農曆新年,每到那個時候家裏會坐着幾位討債的人,父母低頭賠笑的神情依舊那麼刺眼,我經歷過母親超生弟弟到處躲藏借錢賠償的心酸,也經歷過每年開學被老師每天叫起來催學費的時光,
從很小就明白錢的重要性,從懂事開始就學着做飯砍柴餵豬,分擔著每個貧困家庭應有的責任。也是那樣的環境,我從小就瘦小常被同齡人欺負外人嘲笑,與生俱來的自卑感一直伴隨着我整個人生如附骨之蛆蠶食吞噬着我。
童年的回憶大部分還是充滿陽光的,每天斜挎着軍綠色書包,在朝霞覆蓋山頭太陽傾瀉着斑斕的光里與各條林蔭小徑匯聚的同學打打鬧鬧跑進學校。最開始沒有紙質本子,是一塊厚實的石板寫字做作業,幾人圍着一個小算盤在簡陋斑駁的磚土教室里大聲朗讀着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四去六進一。。。。一大片杉樹掩蓋着的操場是我們丟沙包玩報紙板跳繩的地方。
開春的時候萬物復蘇,跟隨父母下田播散稻種,插上竹篾附上塑料薄膜防寒,遠方的黑牛哞哞叫着帶着犁耙劃過一塊塊泥濘的田地,潮濕而溫暖的季風拂過山林,稻種發芽生苗,如這溪流河水裏的魚兒汲水活躍起來,如這田埂四野鶯飛草長花絮繁茂。田地間村裡所有人開始扯苗插秧,在這片大地上水波蕩漾歡聲笑語承載着人的樸實無華的希望,在家家戶戶屋頂升起的炊煙里燃放着自然和諧的生命之光。直到梅雨季節,稻田裏綠意盎然抽穗瘋長,放晴的日子裏我們上山撿菌子,採摘漫山的梔子花,在溪流里捉魚帶回家,然後母親做成一桌可口的飯菜,是無關金錢最純樸而難忘的時光印記。
童年記憶里的夏天並不炎熱,戴着草帽跟隨父母在田裏除草直至收稻穀,一片片金黃的稻田間村民手揮着鐮刀,在腳踩打稻機的轟鳴聲里,在鄰居們談笑着瑣事聲里,夕陽柔和的散在農村人滿是汗水的黝黑臉龐上,辛苦一天後,大家都陸續挑起滿滿一籮筐稻穀走上蜿蜒曲折的田埂,在陣陣蛙鳴蛐蛐聲中眺望天色漸晚的家的方向。
童年夏夜的天空,佈滿星光,銀河橫越過獵戶星座直至北斗七星,那時候,小小的我們在院子裏追逐着螢火蟲,為一閃而過的流星雀躍,在村間碎石板路上帶着自家的小黃狗,把螢火蟲裝進剛摘的含苞待放的玉蘭花里當著燈籠呼喚同伴穿鄰走巷,一起躺在山腳下我們秘密搭建的簡陋小窩裏,看着對面樹林黑夜遮掩下各家各戶閃躍的煤油燈光,嘻戲打鬧直到萬耐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