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緣起·生肖牌

第20章 緣起·生肖牌

仰頭靠着樹榦,因為有帽子墊着,也不覺得疼,姜舒書透過樹葉看着天際灑落而下的陽光,有些晃眼。

米童看她一眼,道:“真話還是假話?”

姜舒書笑道:“都說說,先從假的開始。”

米童道:“假的呢,就是當時馬上高三,我要努力學習準備應對高考。”

娃娃臉依舊笑着,只是有些牽強。

既然不是因為學習,他媽媽又是中學老師,雖然是單親,生活倒也勉強過得去,那就只剩感情方面的因素。

姜舒書道:“那真的呢,難道是當時有了喜歡的女孩子,是魏小妙嗎?”

“那倒沒有。”

米童搖了搖頭:“我給你形容一下當時的情景吧。”

“我拆開信的時候是下午自習課,你的信里依舊說著你那邊的趣事,我也看的很開心。”

頓了頓,回憶道:“可是當我看到,你再一次提及想要等高考之後再談戀愛時,我有點綳不住了。”

“忍着看完,我逃了自習課。”

“那晚沒吃飯,我就包在被子裏,等到哭過、難受過之後,一覺醒來,我突然不想再給你回信了。”

少年語氣唏噓,神色卻極為平靜,好似感慨與己無關之事一般。

聞言,姜舒書愣了愣,訕笑中撓了撓頭,卻被帽子所阻隔。

“我……”

“我不是故意的啊,那時候你馬上就要高三了,時間應該很緊張,我真的以為你沒時間回信。”

“你知道的,我讀書有點笨,高一還好,高二就必須要非常努力才能跟上節奏,高三我還不知道該咋辦呢。”

山間的杏樹下,娃娃臉訕笑着。

雖然姜舒書比他大了兩歲零七天,卻總是給他一種小孩子的感覺,米童對這張臉真的很難生出不滿的情緒。

看着她的笑臉,好似連曾經的滿腹牢騷都沖淡了不少。

“你確實挺笨的,不過你善良孝順的本性,倒是一直都沒有變,今年暑假又幫你爸割麥子了吧?”

“那可不。”

姜舒書舉起胳膊,短袖下白嫩的肌膚和露在外面的明顯斷了層,小臉微揚笑哈哈道:“我可是我爸的好女兒,他那老胳膊老腿的都沒我割麥快。”

深吸一口煙,這該死的活潑勁兒,讓人心中想要說出的話語,堵在嘴邊卻絲毫吐不出口。

起身離開樹下,姜舒書和少年並排坐在草地上。

揚起小臉道:“你怎麼樣,打工累不累?”

米童聳聳肩:“死裏逃生。”

“怎麼說?”姜舒書怔了怔。

“從圖書館三樓踩空,不過幸好樓下是沙子堆,人沒啥事兒,不過發燒昏迷了幾天。”

“啊!”姜舒書小臉白了白,扳過米童仔細看了看:“你去醫院檢查了嗎?身體真的沒事吧?”

“真沒事。”

看着娃娃臉上的憂色,米童笑道:“別告訴我,你是在擔心我的安全。”

“哈哈~”

姜舒書哈哈一笑,放開雙手,小臉微紅:“你這幾年還真是變化好多啊,以前個頭還沒我高,說話動不動就臉紅,現在膽子居然這麼大。”

米童笑道:“膽大吃四方嘛。”

擰正身體,躺在草地上,看着蔚藍天際飄蕩的朵朵白雲,莫名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依舊如蒼穹的白雲,純潔無瑕,悠然飄蕩在屬於她的萬里晴空。

可這一切,卻都無他無關。

曾經的他,都不曾抓住這朵雲彩,更遑論如今變得不再純凈的他。

“喂!”

後仰着身子,姜舒書雙手撐住草地歪頭打量:“想什麼呢,米寶寶。”

想什麼?

想男人和女人在荒山野嶺該忙什麼。

米童心底暗嘆,他的心好似真的不再單純,換作以前的他,怎麼會生出這種荒謬的念頭。

可身邊這個比他還要大一些的女孩子,不僅慢熱,還單純的像一張白紙。

相識六年,以及‘他’記憶中的一切,米童十分清楚,她從來都不會把人往壞處去想。

不經歷跌跌撞撞,誰說都沒用。

卻還是道:“以後不要和男生隨便來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萬一發生點什麼,你後悔都來不及。”

“怎……怎麼可能啊!”

左右看了看,姜舒書紅着小臉低頭壓低帽檐,結結巴巴道:“我認識的每一個人都很好的。”

米童幽幽道:“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多少還是防着點為好,也包括我。”

姜舒書搖了搖小腦袋:“我認識的米寶寶,可不是那樣的人。”

人,都是會變的啊。

誰也沒有再吱聲。

山林間靜悄悄,偶爾有鳥鳴打破寧靜,從枝頭飛到了樹榦。

清風徐來,樹葉隨風而舞。

……

不知何時,姜舒書也躺在了草地上,因為扎着辮子,便稍稍向米童歪着腦袋,帽檐搭在他枕着的胳膊上。

“姜舒書。”

“嗯?”

米童嘆道:“高中的三年,我們之間卻好似錯過了一生。”

“我們兩個……”

“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好嗎?”

時間,好似定格了這片山林,寂靜中連呼吸都成了一種錯誤。

怔怔望着那張清秀的側顏。

半晌。

姜舒書緊閉起大眼睛復又睜開,輕聲道:“是因為魏小妙?”

準備起身點煙的米童沒答話。

剛往起翻,一隻小手猛的按在胸膛將他按在了草地上,米童都懵了!

起身被按倒。

又試了兩次,結果依舊如故。

米童頓時沒好氣道:“我點個煙!”

“哦。”

應着的同時,姜舒書伸手在米童褲兜掏了掏,取出煙盒和打火機,拿着煙在自己口中點了一支,嗆得輕咳幾聲,取下塞在了米童嘴中。

趁這工夫準備起身,不曾想姜舒書直接翻身騎在了猝不及防的米童身上。

米童:“……”

“你大爺!你哪來的膽子騎我!”

憋着小嘴,晶瑩剔透的大眼睛中佈滿隨時都要滑落的水花,姜舒書哇哇的哭起來:“你說再也不見我了!”

哇哇的哭着像個小孩子,哪有半點二十歲女孩子的模樣,讓人哭笑不得。

“你給我起來。”米童往起翻。

姜舒書抱住已然半起的身體,哇哇個不停:“我就不!”

帽檐擦的臉頰生疼。

米童輕聲道:“見與不見又有什麼區別?”

“你有你的堅持,我也厭倦了那種得不到絲毫回應的喜歡。”

“為什麼就不能再等等啊!”姜舒書娃娃音哽咽,聞之令人心疼。

聽聞這話,米童輕嘆一聲。

這事他也說不明白,可以怪他守不住本心,怪他信念不夠堅定,米童自認不會不承認,但如果她能夠早一點給出回應,或許如今已是另一個結果。

又能怪的了誰。

……

青綠的草地上,不遠處散落着熟透了自然掉落的杏子,有的紅黃、有的黑褐,更有一些小小的已然成了干核。

晌午的陽光,帶着滾燙灑落在草地盤腿貼在一起的男女身上,將女孩腰肢不經意間露出的肌膚映的瑩白。

挪了挪屁股,米童着實有些迷茫。

曾經的手指相碰,都能令他心生歡喜,多少次夢想能將她擁入懷中,如今真實發生了,卻滿心不是滋味,沒有一丁點的喜悅。

今天的他已經極為克制,若不是擔心傷害她,或許他早就豁出去了。

腦海中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催促他機不可失,吃到嘴裏的才是真的;另一個勸他保持本心,不要去傷害眼前這個單純的女孩。

他們好像都對,又似乎都不對。

深吸了口氣,米童平復心緒,輕聲道:“還記得那張生肖牌嗎?”

姜舒書皺眉想了想,搖起小腦袋。

和他有關的記憶,都是初中的事,距離最近的也都已經過了三年。

時間久了,她真的回憶不起來,那些印象不太深刻的事。

米童神色一暗,自嘲道:“初一開學不久,我大舅給我的生日禮物,還沒捂熱乎就被你搶走了。”

抽動小鼻子,姜舒書回憶道:“你這麼一說,好像真有這回事。”

“那時候,咱們倆是不是剛好坐在教室的左右過道處,都在第二排,中間隔着四個人,你坐在老譚後面。”

米童沒有回應,看着天際悠悠的白雲出神。

是啊,那時候他還有一個對他心生好感的同桌,可惜她性格內向,不善言辭,直到畢業他才得知這件事。

大概,這就是報應。

姜舒書道:“是不是我跑去你們那邊玩,搶了你的生肖牌?”

具體的事件記不太清,可她的性子如何,自己還是知道的。

那時頭髮留的很短,滿教室跑來跑去瘋玩,是女孩子卻更像個男孩。

有人叫她“假小子”,也有人因為面相喊她“尕娃”。

“那天是我十二歲生日。”

米童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當時的性子很靦腆,身高也才一米五,你玩玩鬧鬧的搶走了我的生日禮物。”

“東西並不值錢,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我卻忘不了那一剎那……你嬉笑中的一顰一笑。”

所謂一見鍾情,不曾親身經歷,或許當他聽聞時,也會嗤之以鼻。

可那個下午,陽光正好,和韻的照進窗戶內;她正好出現,靈動的身影印入他的眼瞼;相得益彰純凈的笑容,點亮了他整顆心田。

一霎那,他紅了眼,也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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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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