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剪“囍”字

第16章 剪“囍”字

在家吃完早餐,米童拿着小碟子,端着一些韭菜盒子獨自去往爺爺家。

周順娟對此只是問了一句,便沒有再多說。

長輩的恩怨到她而止,哪怕心裏真有想法,她也不可能當著妙妙的面,去提及那些陳年往事。

上行下效,省得到時候報應在她頭上,雖然尚不清楚有沒有那一天。

兩家只隔着一個種了椿樹的小坡,中間還有一棵大柳樹和一棵不是大結杏的甜核杏樹。

順手摘了幾顆打牙祭,味道酸甜適中,相當的不錯,在兩家所有的杏樹中都算的上是頂尖貨色。

汪汪~

尚未走進,埂子邊杏樹處拴着的狼狗,已經大聲吠了起來。

“樂樂,早上吃東西了么?”

米童看着虎頭虎腦,黑黝黝的老四:“走,到爺爺家吃一點韭菜餅餅,我剛做出來才一會。”

米樂憨笑着撓頭:“歲哥,你啥時候回來的?”

“昨天下午,觀觀呢?”

“在屋裏看書。”

米童瞭然,米觀開學初三,米樂剛小學畢業,這兩個弟弟都是那種一心扎在學習中的人。

老爺子總共兩個兒子兩個女兒,他們這一輩堂兄弟四個。

米年、米童、米觀、米樂。

童年和樂觀倒着來,中間還有一個表弟,以及一個最小的表妹。

那位歲媽媽和親房的關係都不好,導致米觀米樂兩個沒什麼玩伴,頂多偶爾去他家玩一玩,四兄弟的感情倒是一直都挺好。

“走,咱們先去爺爺家,讓觀觀好好看書去。”

“昂,歲哥。”

給米樂遞了一塊先嘗着,沒搭理埂子邊吠叫的狼狗,兄弟倆進了老舊木門的小院。

院裏的房屋,除了新蓋的上房,連在一起的陽坡房和廚房都已經變得十分陳舊。

兩個女兒遠嫁了出去,兩個兒子還都分了家,陽坡房早就成了擺設,裏邊也成了堆放糧食的地方。

今年六十六歲的老爺子,腰杆子依舊挺直,鬍子刮的精光,在上房檯子上坐着小板凳,圍着小爐子燉罐罐茶喝。

見他們進來,不由笑了起來,面容和善:“看你昨個下午在場裏拾杏子,打工的時候沒少受罪吧?”

“爺爺,活比較輕鬆,就是在房子裏邊刮膩子粉,也曬不着太陽。”

正打掃屋子的奶奶聽到動靜也出了上房,頭上帶着粟縣常見的包巾,皮膚比老爺子還黑一些。

開懷的笑着:“狗狗快點到屋裏來,你媽這麼早就給你們烙饃饃了。”

“沒,我早上起來試着做了點,拿過來你和爺爺兩個嘗一下。”

“看狗狗手巧的,做的饃饃這麼好看!”

老兩口都沒有客氣,很自然的拿着韭菜盒子在吃,米童蹲在檯子上,笑着和老爺子一人點了一支煙。

“樂樂今年上初中,觀觀路上也有個伴兒了。”老爺子有些感慨。

幾個孫子轉眼間就已經長這麼大,小的兩個讀初中,每天還能見到,大的兩個隔着好久才能回趟家。

米童笑道:“多跑跑也是好事,就當鍛煉身體,樂樂小學就學習好,上了初中肯定也差不了的。”

“嘿嘿。”米樂吃着韭菜盒子,憨笑着聽他們說話,有些靦腆。

小學離得很近,就在下面不遠處的小路邊,離家也就幾分鐘的功夫。

初中就沒有那麼輕鬆了,每天都要起個大早趕路,下雨下雪都不能間斷。

李家堡的所有孩子,

都是這樣跑讀過來的,觀‘他’的記憶得知,也是直到六七年後,村裡才漸漸流行起了陪讀的風氣。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村裏的人陸續開始往外奔波。

陪完初中、陪高中,然後出門打工再供大學,等孩子大學畢業后,又想着留在城裏,導致村裏的人數直線下滑。

米家台台總共九家,四五十號人,老的走的走,姑娘家嫁人的嫁人,加上陸續搬往城裏的,最後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一半人,大多數還常年在外打工,獨留下幾個孤寡老人守在家。

米童想不明白,現在熱鬧的村子,怎麼會變成未來那個樣子。

“開學之前我都在家裏,閑了把觀觀叫上過來玩。”

“能成,歲哥。”

一聲“歲哥”,一喊就是一輩子,米童揉了揉米樂圓圓的腦袋,帶着感慨離開了老爺子家。

……

七點多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開始了一天的忙活。

有的往家裏拉麥子,有的攤着麥子準備碾場,更有甚者還要去割地處背陰剛剛成熟的麥子。

回到家時,老媽已經騎着自行車去了蘭茳,妙妙也下去了。

米童揮筆開始書寫。

就像妙妙所說,他的字確實變好看了很多,跟昨天下午之前的相比,他也說不清具體好在哪。

非要說的話,或許是多了一些個人的風格。

字如其人。

‘他’的記憶和萬物筒,帶給他的變化,遠不止多了對生活的自信。

值得一提的是,和廚藝一樣,抄寫作品時也能提升語文水平。

只是經驗增長速度,有些讓米童一言難盡,一萬字才能抵得上做一次飯。

雖然靠抄寫提升語文水平不現實,但蚊子肉再小也是肉,聊勝於無,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強。

陽光照在小院,太陽灶上如繁星點點的小玻璃鏡,悄悄地把光線投射到陽坡房內,在牆壁上亮起一個個光圈。

在太陽灶上搭了壺水,將光線聚在壺底正中,米童重新返回屋內。

不知何時,溜達上來的魏小妙,輕手輕腳的來到了少年身後,小胳膊抵在他背上,探頭向前看。

米童回過神,輕笑道:“老漢今天忙啥呢?”

“碾場呀,他捨不得讓我干農活,我就只能上來找您玩了呀。”

合上鋼筆,米童後仰着腦袋碰了碰丸子頭:“那你想玩什麼,是想上山掏鳥窩還是去堰里撈魚?”

“才不要。”

魏小妙嘟囔:“這大熱天的,跑出去不是純粹找罪受嘛,再說哪有女孩子喜歡玩這些,您再好好想想。”

“要不……咱們剪窗花?”

魏小妙奇道:“窗花,您還會剪這個呢?”

“哼哼,不是跟你吹,我除了成績一般般,會的小玩意還真不少。”

魏小妙嘻嘻笑:“那您剪一個讓我掌掌眼唄。”

“如你所願。”

說做就做,兩人找來紅紙和剪刀,加了個小凳排排坐在字台旁。

魏小妙趴桌上,看他裁出正方形紅紙,幾次對摺用鉛筆畫了圖案,一手紅紙一手剪刀,剪來剪去。

不過片刻功夫,胖乎乎的摺疊紅紙,已然變成婀娜多姿的形態,隨着摺疊的地方展開,一副繁花簇擁的紅心囍字擺在了字台上。

“哇!”

“教我,教我。”

魏小妙身子前傾:“學會了剪這個,以後結婚都不用出門買囍字,您可真是太棒了!”

“叭~”

米童不由一愣,摸了摸臉頰。

臉蛋突如其來的燥熱,沒有去看少女神色,若無其事的開始裁紙摺紙。

“你別看最後的模樣挺花,其實剪起來沒那麼難,折出想要的形狀,再畫好圖案,跟着剪就是,來我教你。”

雖然他也是第一次剪這個,卻好似已經練習過千百遍一般,剪刀和紅紙在手,便近乎本能的知道該如何去剪。

米童心裏暗自感嘆萬物筒的強大。

“好呀。”

見他佯裝鎮定的小模樣,一旁的魏小妙俏臉上紅霞朵朵,酒靨兒明媚,悄悄吐了吐小舌頭。

一時間,陽坡房裏,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剪紙聲和少年少女的講解詢問之聲。

……

臨近中午,做了點涼麵果腹,吃完后的少女在場裏轉悠一會,進屋躺在陽坡房炕上午睡。

心裏許久未曾平靜,米童摘了個半青半黃的西紅柿,坐在院門口發獃,不時摸一摸右臉蛋。

“換瓜咯,換瓜咯~”

不知何時,隱隱傳來了吆喝聲。

米童回過神來,在糧房裝了小半袋麥子,大概有三十斤左右,隨即關好陽坡房門和院門,背着麥子往下走。

每年莊稼成熟的時節,村裡隔三差五總能聽到換瓜、換果子的吆喝,到了冬天又會變成換橘子之類的。

到了下邊路口一看,人還不少,七八個村裡人正圍着三輪車挑西瓜,其中就有米家兩個叔叔輩。

“二爸、三爸,吃飯了嗎?”

“咦,寶寶啥時候回來的?”面色黝黑的米林華頭髮亂糟糟的,眼窩有點深,尖嘴笑着問道。

“昨晚上就回來了嚒,和魏家的女娃子兩個。”米文華大咧咧的說:“西瓜背上去了來家裏玩。”

“昂~”

米文華戴着草帽,兩個眼睛不大卻極為有神,圓臉挺着個啤酒肚,精精神神的一點都不像嗜酒之人。

“先讓秤一下,爸爸給你挑瓜。”提着麥袋子試了試斤兩,米文華放下后在車廂里打量。

米童看着老闆秤完,聽他道:“三十二斤,一斤麥子六毛錢換兩斤西瓜,總共六十四斤。”

“嗯。”

兩個堂叔就在身邊,米童倒不擔心自己被蒙了,接過米文華遞來的西瓜,裝進了尿素袋子裏。

總共八個西瓜,秤完后老闆給米童找了一塊二,只是尿素袋子裝西瓜不太好裝,勉強能裝下,就是沒法背。

“快點把你的網袋拿一個,天天在村裡跑來跑去,不要那麼小氣。”米文華咧嘴對着老闆笑。

“就這一個啊,要不是看歲娃娃不好背,你們每人都拿一個的話,我還怎麼賺錢啊!”

“哎呀,屁話多得很,我們兩才不要你的爛袋子。”

網袋這東西,在農村除了裝苞谷和洋芋,其他的糧食都裝不了,實用性相對尿素袋子而言還真是有所不如。

不過裝西瓜嘛,就很舒坦了,米童美滋滋的裝了五個在裏面,另外三個提在了尿素袋中。

叔侄三或背或扛着西瓜上坡。

米文華幾步路就到了家:“記得一會兒下來,爸爸過幾天出門掙錢,家裏還有啤酒,再不喝就浪費了。”

米童靠在埂子邊喘着粗氣:“好嘞,二爸你把啤酒準備好,我下來陪你喝。”

“嗯,快點上去吧。”

繼續往上走。

六十斤西瓜簡直要了米童半條命,一點點路,歇了三四回才到了台台上。

“有時間就下來,志強和向強成天沒事幹,書也不知道看,就曉得玩。”

“哎,三爸你先過。”

掙扎着回到家,將瓜放在陽坡檯子上,米童動也懶得動,實在是太他娘的累人了。

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

米童抱着西瓜,放在廚房後面的土窖里,取掉窖門口的塞子,裏邊陰森森的,涼氣襲人。

大熱天,西瓜在裏邊放一些時間,重新取出來吃的時候,那股透心涼的涼爽勁兒,甭提有多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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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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