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問題
陸明見秦漢來勢洶湧,不敢硬接,劍尖往‘刀網’中一點,借力飛身後退,秦漢既得喘息,豈能讓他好過?
只見秦漢縱刀逼近,隨手就是一刀“一夜東風”,這一刀壓抑已久,突然爆發開來,威力不容小覷,誰知陸明避也不避,竟迎了上去。秦漢此時如同籠鳥歸林,招式大開大合,真不愧為刀中之神。
卻看陸明劍氣縱橫,時而如溪水一般,涓涓細流,時而如春洪決堤,勢不可擋,直將‘春水訣’的要旨發揮的淋漓盡致。
一刀一劍,碰撞之下,火花四濺,當真美輪美奐,在場群豪莫不扼腕嘆息。
夜幕將降,場中爭鬥亦是更加激烈,只見秦漢的刀越舞越快,而陸明的劍則越來越慢,原來秦漢每出一刀都帶着‘蓬山萬重’的內勁。
勁力層層堆疊,幾百回合之後,陸明只感覺大山壓身,每揮一劍都要費九牛二虎之力。
突然,陸明長劍略微一鈍,腹部露出空當,秦漢大喜,就在電光火石之間,遞出一掌。忽聽陸明‘嘿’了一聲,突然將長劍橫於腹前。
秦漢這一掌恰好打在劍上,將陸明彈進瀑布之中,秦漢此時才知中了陸明詭計,他怒喝一聲,一刀砍進瀑布之中,突然,萬籟俱靜,突然,又是‘轟’的一聲,瀑布再次沸騰起來。
明夜大驚,張開嘴巴,過了半晌才道:“抽刀斷水...抽刀斷水...”
原來方才秦漢那一刀,竟將瀑布斬斷,使之瞬間斷流,若不是親眼所見,又有誰會相信,人世間竟有如此驚采絕艷的一刀?
這一箭快如閃電,又附有張北川數十年的功力,威力何其驚人?秦漢方才注意力集中在陸明那把‘水劍’上面,待到他察覺之時,已然晚矣。
陸明卻比秦漢先發現那隻箭,只見‘水劍’突然消失,還原成水,陸明噴出一口鮮血,繞過長刀,擋在秦漢身前。
秦漢心中一熱,一掌推向陸明,陸明方才內力已催直巔峰,若不傷敵,便要傷己,此時他筋脈盡斷,哪裏能避開這一掌?
他的身如落葉,飄在石台之上。說時遲,那時快。秦漢將陸明推開之後,狂笑一聲,竟朝利箭迎了上去,只聽一聲悶響,利箭正中秦漢胸口。
好個秦漢!好個威武的老大!
利箭沒入胸口之後,秦漢一把抓住箭身,利箭立時頓住,但仍然顫抖不已,龍吟不絕。
秦漢噴出一團血霧,將箭拔出,狂笑道:“好箭。”說罷便向河中跌落,明夜此時早有準備,他在跌入河中之前,已將他接住。
陸明又驚又怒,方才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蕭、秦二人的決勝一擊之上,竟沒能察覺到張北川在一旁放冷箭。
弓圓箭出,他立時察覺,怒喝道:“卑鄙小人。”
於此同時他已遞出一掌,“浩然正氣”有兩層含義,一曰其正氣凌然、一曰其氣功已登峰造極,這一掌自然非同小可。
張北川即已得手,便心生退意,他拿起弓的一頭,另一頭迎向陸明手掌,陸明大驚,這廝竟效仿陸明。
若這一掌打在弓上,張北川勢必要接弓的反彈之力逃走,他變掌為爪,欲抓住弓身,不料張北川也不收回。
待到陸明抓住弓身之時,他卻一掌打在弓的另一頭上。這弓乃千年寒鐵所制,威力何等驚人?
只聽‘當’的一聲,這弓竟將二人彈開數丈之遠,張北川,飛身後退,笑道:“多謝吳老相送,後會有期。”
楊致遠雖是孩童性情,
但也是性情孤高之輩,他不願以多欺少,是以方才陸明與張北川過招之時,他並未出手,此時張北川已與陸明拉開距離,楊致遠豈能容他逃走?
他將長槍奮力擲出,自己則緊隨其後,嘿然道:“你奶奶的,想跑?”
張北川方一轉身,便覺背後有一股濃烈殺氣襲來,他回頭一看,只見一隻長槍呼嘯而來,他身形一頓。
將長槍擋開,但已被楊致遠追上,他冷冷道:“此事與楊老並無干係,還望楊老高風亮節,莫要多管閑事。”
楊致遠嘻笑道:“老夫一時手癢,莫怪莫怪。”
陸明卻不多言,追上便是一掌“峰迴路轉”,楊致遠見二人又打了起來,便駐槍而立,看得不亦樂乎。
陸明不愧為一代氣宗,他掌力渾厚無匹,一出手便將張北川逼得幾無還手之力。張北川的箭術以臻化境,天下聞名,但手上功夫比起陸明來。
卻是差了不少,張北川越斗越驚,陸明每一掌都帶着浩然內勁,而且一掌更勝一掌,才拆了十餘招,他便覺得氣血翻騰,苦不堪言。
陸明已知張北川功力深淺,更不留餘地,他駢起中、食二指,朝張北川的“膻中穴”點去...
突然,一道身影閃過,楊致遠最先察覺,喝道:“着。”
一槍刺了過去,他雖口中言“着”,但這一槍卻並未刺中,只因這人速度之快,委實叫人嘆為觀止,那人並不理睬楊致遠,掌風直指陸明,好一招‘圍魏救趙’。
陸明大驚,他若點中張北川的“膻中穴”,自己勢必也要身受重傷,但他卻不收指,反而點向來人,那人冷笑一聲。
避開陸明手指,瞬間便回攻了十餘掌,此人掌風凌厲,既快且狠,分明是李渡的“追風掌”,陸明又驚又怒,道:“李渡,你這是做甚?”
李渡不答,又是兩掌。
楊致遠方才一槍刺空,便將此視為生平第一恥辱,盛怒之下,哪裏還顧甚麼河海道義?他雙手一抖,長槍便如靈蛇一般,刺向李渡。
但他不齒後背偷襲,出槍之時,口中喝道:“嘗嘗老子的,‘空前絕後,楊家無敵,斷魂三十六路神槍’。”
陸明一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路槍法乃是‘楊家槍法’中的一路,名為‘斷魂三十六槍’。
哪裏有楊致遠口中所說的那麼玄妙?但楊致遠沉醉槍法多年,如今已成一代宗師。他雖言過其實,卻也相差不遠了。
張北川方一脫身,便去尋弓,卻聽李渡喝道:“還不快走?”
張北川朝弓落之處望了望,躊躇難定,李渡怒道:“你再不走,我就走了。”
張北川大驚失色,哪裏還敢停留?轉身便走。
卻聽陸明喝道:“哪裏走?”
聲音未到,掌風已至,就在此時,卻又被李渡拆了。陸明大怒,心道:“此人速度委實驚人,我二人若要勝他,只怕要在三百招后。”
李渡以快制敵,半攻半守,意在拖延時間,將吳、楊二人纏得不勝其煩。
不一會兒,二百多招已過,李渡已經漸感吃力,楊致遠嘿然道:“你這老兒,活得不耐煩了么?那張北川早已遠遁,你還在這打個甚麼?”
聽楊致遠的語氣,想來已將方才的“奇恥大辱”忘得一乾二淨了。
李渡冷笑一聲,並不答話,卻聽陸明驚呼道:“不好!”
夜幕至,月如勾,呈猩紅之色,將夜色襯得異常詭異。
明夜衣衫鼓動,雙手分別按在蕭、秦二人背上,替二人療傷。
不一會兒,簫、秦二人逐一轉醒,兩人對望一眼,都回過頭來,秦漢見了明夜,眉頭一皺道:“夜...夜兒,秦伯伯五臟俱裂,必死無疑。你...你何必消耗...”
明夜輕聲道:“秦伯伯不和師父說兩句話么?”
秦漢面露感激之色,笑道:“好孩子。”
秦漢轉身看了陸明一眼,不由一愣,只見陸明老淚橫流,啞然道:“原來那日你刺殺陳友諒未遂,並非因為武功不濟,你是怕殺我。”
秦漢道:“活人永遠比死人重要。”
陸明嘆了口氣,道:“這一戰等了三十餘年,終究敗了,而且敗得心服口服。”
秦漢臉色突然變得紅潤起來,只見他大步走向石台,端起酒杯,道:“蕭兄,兄弟先走一步,來世再結金蘭。”說罷,一飲而盡,酒入喉,月光下,他那威武身軀再也不動。
陸明淚如雨下,他欲走到秦漢跟前,奈何他經脈盡斷,連抬手都倍感吃力,明夜知他心意,將他扶到秦漢遺體跟前,只聽陸明嘶聲道:
“萬物歸塵,百川入海。
一杯河海,載盡人間愛恨情仇,怎解憂?
霧眼看長河落日,悲從中來。
八百里黃沙顛沛流離,三千年華夏細品滄桑。
斷腸酒,誰與共?
白髮人,堪回首?
憶往昔,一人一劍,縱橫河海三十載。
不若醉耳聽風,散發扁舟。”
他頓了頓,又道:“秦兄,蕭某且偷生幾日,待到為你報仇雪恨,蕭某自赴黃泉相見。”
明夜心中悲憤難當,若非為了保護陸明,只怕他早已找張北川幾人拚命去了,明夜扶着陸明,正欲勸他離開,忽聽遠傳來一少年的聲音:“小心!”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疾馳而來,他本欲趁黑偷襲,但既然被人揭穿,他索性也喝道:“看招。”
突然,精光一閃,來人的身影立時止住。此人身形高大,肩寬腰窄,雙手依然保持“猛虎下山”的招式,卻不是徐自剛是誰?
人群中已有人認出是他,驚呼道:“天哪!那是徐掌門啊!他竟被這少年一刀斃命!”
明夜這一刀乃含憤而擊,腰馬合一,又借迴旋之力,這一刀不是任何招式,也沒有任何名字,卻絲毫不遜色於秦漢的“抽刀斷水”。
徐自剛瞪大眼睛,眉心露出一條血線,然後竟突然分成左右兩半,就算他死了也不會相信,這一刀竟是一個二十餘歲的少年使出!
吳、楊二人將李渡逼退,剛剛趕到此處,皆愣在原地,似是痴了一般。只見明夜飄在空中,衣衫被晚風吹得獵獵作響,宛若天神!
他隨手一劍,在地上畫出一道線來,一字一句道:“若誰越此線一步,殺!無!赦!”
皓月當空,白天看不到陽光的巫山,夜晚卻可以享受月光的照耀,在黑夜之中,什麼都可以隱藏,什麼也都隱藏不了。
棧道聯通至巨樹之中,此樹如同小山一般,內中已被掏空卻還生機盎然。
樹中內有洞天,一條木道直通一座雄偉的大木屋,打眼望去,鯤鵬也難一展而至。在那美婦的帶領下,眾人來到一間屋前,屋門之上赫然三個大字,“生死門”。
“一入生死門,各安天命嘍!”眾人中閃出一個中年漢子,面容剛毅,身材魁梧,露出半個膀子很是彪悍,膀子上紋着的一座山已經交待了他的身份。
“扛山龍陸明,你小子進是不進,沒那鳥蛋大的膽子就別擋爺爺的路。”陸明身後的人紛紛嚷道。
陸明知道身後的人裏面都不是好惹的,也不在意對方怎麼說。
氣定神閑的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伸出左手的食指輕輕的劃上一道,用食指在額頭上畫上一道,頓時一道血痕留在額頭上,接着丟下匕首輕哼一聲進了屋去。
身後的眾人也都猶豫了片刻才學者陸明的樣子進了屋子,老妖頭排在最後,閉着兩隻眼睛神遊天地着。
蘇瑾老實不下來,一會跑到前面一會跑到後面的,眾人看在毒閻王的面子上,到絲毫沒有怨言。
蘇瑾正跑着,突然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子,好在蘇瑾及時站住腳才沒摔倒,轉頭剛欲發作,見到那雙亮出水的眼睛,一時也沒了怒氣,只好不情願的說道:“你又要幹什麼啊,妖兒。”
赫連妖兒一把摟住蘇瑾的脖子,小聲在他耳邊說道:“我從姨娘那把鑰匙拿到了,今晚我們還去看月亮如何?”
蘇瑾一聽“月亮”頓時來了精神,忙點點頭,附和道:“好,好,好,像三年前那樣……”
妖兒紅着臉捂住了他的嘴,小聲討饒道:“瑾哥哥你放了妖兒吧,三年前的事你可別在提了,當時要不是看在你才五歲的份上,我爹非把你當淫賊給活吃了的。”
蘇瑾一臉委屈,急忙正義凜然的模樣說道:“是李赯那小子和我打賭的,讓我偷你一件兜兜的,這點事我三年前已經說完了,我只是把你弄暈並且脫掉……”
“不理你了,哼!”妖兒急忙推開蘇瑾,一溜煙兒沒入了人群之中,蘇瑾再望去,哪裏還看得到人呢。
眾人陸陸續續的進了木屋,木屋之中頗為大氣,屋內是座圓形的大廳,中間是座檯子,檯子四個角雕刻着游龍戲虎的刻樁。
屋內的人至少也有一百以上,雙方明顯是兩方人,互相怒視着對方,若不是檯子上端坐的三個老人,恐怕這兩方人早已經大打出手了吧。
蘇瑾和老妖頭找到兩個座位坐了下去,旁邊的陌生人一見老妖頭,頓時嚇的遠遠的躲了開,老妖頭面不改色的坐了下來,倒是蘇瑾對這些膽小的陌生人做了個鬼臉。
老妖頭輕笑一聲,隨即,台上的一位老者先開口了,這老者鶴髮童顏,鬍子比頭髮都要長,胸口掛着一對頑童的骷髏股吊墜,沒人懷疑那對骷髏股是假的,因為那老者真的殺人不眨眼。
老者微微道:“老夫天霧子,想必各位還沒忘記我這個老不死的吧。”
天霧老人雖然打趣,可台下無一人敢笑,都聚精會神的看着那天霧老人。
“生死會本該十年開一次,可今天把諸位英雄好漢召集來卻是有件大事,今日的大事並不是要制裁誰,而是要告訴大家一件驚人的消息,‘月冥玉’出現河海了。”
老者說完閉上了眼睛,靜靜的聆聽台下人的反應。
台下的人有許多還不知道這‘月冥玉’是什麼,而一些宗師級的人物卻是大吃一驚,就連蘇瑾身邊的老妖頭都睜開了眼睛望着天霧老人。
“天霧前輩,晚輩赫連不歸,請問這‘月冥玉’的出世,前輩是如何得知的?”坐在台下的赫連不歸微微有些吃驚,很快的平穩了情緒站起身來發問。
天霧老人並未開口,身旁的一個白髮老人站起身來。
對赫連不歸一抱拳,聲如洪鐘一般道:“原來是萬金樓的赫連樓主,你的一身‘三十二相小天功’可謂是傲世寰宇啊,老夫飛空來回答你這個問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