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契約
當羅希推開那間約定中的咖啡館外門時,他就已經知道了和他約談的人是誰,畢竟整個室內除了他就只有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女生,穿的像是個服務生,還有條白色大狗趴在她的腳旁。
不用想都知道這不正常,在國王大道這種寸金寸土的地方,一間無人的咖啡廳,這是不可能的,就算它的咖啡再難喝,也不至於根本沒人,肯定會有人在這裏閑逛浪費他們的時間。
而這一切的作俑者更是明目張胆的站在那裏穿的像個服務生一樣,擺弄着機器。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別搞那些花哨的東西。”羅希走到一側的桌子前,手指有節奏的敲着桌面,地面的大狗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向著牆角走去,坐在地上像是一座雕塑,人性化的雙眼中,有一份連他也看不懂的神色。
羅希皺眉,他看不出大狗的品種,想來可能是某種比較聰明的犬種,但是簡單的驅散咒效果不佳,總感覺哪裏很奇怪。
“你想要什麼。”
“嗯?”溫迪猶豫的不知道怎麼才能把機器再裝好,她來的實在是太早了,雖然用了一些小手段,讓這裏的人都回家睡覺去了,連想喝個咖啡都要自己動手,但是作為一個連速溶咖啡都沖的不好喝的人來說,操作這種機器簡直是噩夢。
旁邊擺着的幾杯色澤全不相同的咖啡,正是她的傑作,或是很苦,或是很甜,總之沒有一個味道合適。
“抱歉,請稍等,我馬上就好。”溫迪繼續鼓搗着機器,白色大狗索爾有些急躁的圍着她轉起了圈,雙爪搭在桌面,不時的對着她嚎叫了起來,盯着溫迪的眼神充滿了鄙視,甚至讓羅希感覺這狗急的想自己上手都能修好這個機器。
隨意找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眼神落在了牆邊貼合著的古怪花紋,轉動之間符合著某種規律,他對此有些敏感,往往看不懂的才是最危險的,本能驅使着他想要離開,又被他強行壓制了下去。
“你就是羅希吧,我是溫迪。”溫迪眨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穿着整齊,像是那些古板嚴肅的人群,但是氣色非常的差,有些不解和困惑。
羅希抬頭看去,溫迪髒兮兮的手隨意塗抹在圍裙上,臉上也儘是黑乎乎的油漬,向著他伸出了手。
那條白色的大狗接替了她原本的位置,正趴在機器前不知道幹什麼。
“你在幹什麼?”
溫迪一怔,順勢將手背到了身後,隨意的坐下,“不用在意,一點個人習慣。”
“多餘的廢話我就不說了,你,或者你的老師,想要什麼?”羅希身體前傾,開門見山的問道,來的路上他仔細的思考了一遍,發現了一個問題,夜梟究竟用什麼樣的代價才能找到這種人,參與這種一聽就讓人摸不到頭緒,下意識會四散避開的事件。
結果很少,要麼是真的欠下了大人情,要麼有求於夜梟,要麼就是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額,這個,我想想。”溫迪仔細的回憶着老師所說的每一句交代的話,似乎從沒告訴過她究竟想要什麼,簡直就像是無償的一樣,這在任何一個群體中都是不存在的,而且老師給了她很大的自由度,也就是讓她可以完全的自由發揮?
隨即眼珠一轉,突然想到了一個有意思的要求,“這樣好了,如果你死了,你的一切都要歸我,怎麼樣。”
雖然能夠自己做主,溫迪還是下意識的選擇了古老巫師中的相對嚴肅的一種方式,
如果不是老師的要求,她根本不想摻和這樣的事,安安穩穩的活着不好嗎?
但是轉念一想,這樣的方式,即便是正統傳承的巫師也不敢隨意答應,不如說,正是因為是巫師,才不敢答應。
忍不住笑意的溫迪,嘴角瘋狂的上揚,正好如果他不接受的話,就不用摻合這種危險事了,至於老師像個機會主義者的想法,老師也老了啊。
“你能付出什麼?”羅希沒有立刻拒絕,而是切實的思考了起來。
“你真的在考慮啊?”溫迪稍稍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緊盯着對面的雙眼,“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她在來之前,主動被動也了解了很多,對面雖然不是巫師,但也是算是普通人中對她們了解夠多的那一類。
不知道的東西並不可怕,知道了還敢向前的才可怕。
這是她的老師曾說過的話,溫迪反而有些猶豫。
“很多,你需要幫助不是么?你應該相信傳承了三百年的巫師,我們知道的,理解的,遠不是你從那些隻言片語的記錄上能夠獲得的。”溫迪自豪的挺了挺身板,眼中明亮的光讓羅希心中沉思,這種認同感是裝不出來的。
三百年......太久了,久到世事變幻,遺忘,篡改,發展,變異,太多的變化掩蓋了事物原本的模樣......
“好。”羅希很快做出了判斷,活着的時候還要考慮死後,他還沒那麼富裕。
“這就對了,嗯?你答應了?......”溫迪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心,如果被拒絕,她就能名正言順的和老師說放棄了,現在只能心情複雜的從腰間的挎包里拿出了把木質的刻刀,再三確認道,“你真的答應了?”
“你要做什麼?”看着那被溫迪抓在手裏的木刻刀,他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那木頭的材質顯然不適合用來在堅硬的地方使用,而且面前的局面,也不可能掏出不相關的東西,“這也是巫術?”
“是的,這是契約文書,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來自......”
“抱歉,我現在沒心情聽故事,你直接說重點吧。”羅希按壓着眉間,放鬆着壓力。
剛拿着刻刀開始比劃的溫迪被打斷了她最喜歡的講故事階段,鬱悶了起來,“就是可以立下契約的條件,你死後你的一切都歸我,這樣就可以了。”
溫迪壓着刻刀露出了手臂,抬頭又問道,“你真的想好了么?其實你可以拒絕......”
“你說得對。”還不等溫迪放鬆,又聽羅希說道,“我需要幫助,專業人士的幫助,如果能結束這些事,我又有什麼好猶豫的。”
“好吧,那就這樣吧。”溫迪撇了撇嘴,並不滿意,但手裏的動作不停,木質的刻刀在她的手裏鋒利異常,瞬間割開了她放在桌面的手臂,在羅希的肯定下也割開了他的。
“立下的契約會在正午的見證下成立。”隨着溫迪的聲音,兩人流出的血在桌面上緩緩形成了一個杯子狀的器物,並從桌面立了起來,往一個真正的杯子形狀不斷靠攏。
是這樣么?怎麼和書上說的不一樣?溫迪仔細想了想,她不可能記錯這些東西,確實不像書上講的,會在原地形成印記,為什麼變成立體的了?
“還沒結束?”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失血,羅希都感覺虛弱來的過於快速,按正常健康人獻失血水平,這點血不可能讓他如此。
“額,馬上。”溫迪心裏打鼓,面前的變化雖然她沒有預料,但是看起來應該還是在合理範圍內,至少那個東西形成的形狀和書上還是一樣的。
血液組成的杯子僅僅形成了一瞬間,溫迪彷彿在其中看到了某種金屬的光澤,下一刻便潰散成兩道,順着傷口鑽回了兩人的身體中。
火辣辣的疼痛從傷口處傳來,奇怪的是,傷口並沒有立刻癒合,卻沒有血再流出來,只剩一個紅色的杯子烙印。
“成功了吧,這個印記就是文書的本體,正午為證,沒有人能夠撕毀。”溫迪好奇的翻看着傷口,裏面似乎有着其他的東西在流動一般,至於儀式的突髮狀況,估計是書上記錯了吧,畢竟她翻到那書的時候也都破破爛爛的了。
“既然成功了,那是不是就可以說說來自你的幫助了。”不知是不是錯覺,契約的儀式結束之後,羅希反而感覺更好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冬日裏喝了口熱湯,溫暖舒心。
“好吧,索爾,快把我的東西拿過來。”溫迪扭頭衝著還在哼哼哧哧的對着機器埋頭的大狗喊道。
得到了幾聲狗叫后,滿臉黑油漬的大狗索爾才叼着個像是旅行包的東西過來,又衝著溫迪叫了起來。
在羅希沉默的注視下,溫迪拍了拍索爾的狗頭,接過了包,看着它那黑漆漆的狗頭嘲笑道,“你不也一樣嗎,別弄了,回頭給你買新款的小肥羊罐頭。”
索爾汪汪的叫了幾聲才走開,溫迪還笑呵呵的給它畫著大餅,羅希看着索爾垂着的尾巴,估計那幾聲可能罵的很難聽。
“這並不是一場簡單的殺人秀。”溫迪翻找着包里,掏出了一本嶄新的線裝本,打開擺在了桌面上。
“簡單?”羅希沒去看桌上的東西,反覆咀嚼着這兩個詞。
“當然,光我知道的能殺人方法就有數十種,這對我來說,並不困難。”溫迪翻找着本上的記錄,突然說道,“找到了,就是這個。”
羅希的眼神移到本面上,就被那一條條的像是密語一樣的東西弄暈了,“這是什麼意思?”
“看不懂沒關係,內容不重要,這是五十年前,一個想要登上天堂的人找到的十二句密語,據說能夠做到這上面的這些事,人就可以登上天堂。”
“天堂?我好像有點印象,不是本土區域的吧,我對大陸外的這方面了解並不多,仔細說說。”
“其實也沒太多可說,對他的記載並不多,大多是他經歷的苦難與故事,你可能聽說過紅衣門徒的童話故事?”溫迪想了想問道。
“紅衣門徒?那個因為騙人結果變成怪物的故事?”羅希想了一陣,才從一個不起眼的童話故事冊里想到溫迪所說的。
“你難道不覺得作為一個童話故事,它實在夾雜了太多的宗教因素,最後出現的那個帶走怪物的獵人的原型就是那個人。”溫迪想了想,“這個故事其實就是那個人經歷的一個改寫和本土化,那個紅衣門徒只是個人,他善於察言觀色,熱衷於說出每個人心底的想法,結果人們把他綁起來燒死了,那個人只是帶走了他的屍體。”
“童話故事......然後呢,他最後成功了么?”
“沒人知道他究竟成功沒有,但是後續仍有人效仿他做的一切,即便再沒有人成功過。”
“這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一個莫名的故事,讓羅希有些頭暈,但他卻抓住了其中的重點,不好的預感在心底發酵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