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未來
若說最讓人覺得諷刺的，大概是在羅希面前的流浪者酒吧，這曾經是市中最繁榮的地段，但是隨着城市發展，經濟中心的轉移而被廢棄。
很難想像那場大刀闊斧的城市改建后，還會留存着相當規模的老建築，至於流浪者酒吧，則是在一個已經廢棄的地鐵站內。
或許流浪者們也需要一個歸宿......
吱吱怪叫聲中，總有老鼠從牆角鑽出來，漆黑的通道沒有光源，就像是下水道一樣散發著惡感。
本就喜靜不喜動的羅希幾乎不會去酒吧，更不會來這種看起來就被遺棄，骯髒，又混亂的地方。
腳下一滑，像是踩到了什麼滑膩的東西，呲溜的從腳下溜走。
羅希已經本能的開始厭煩，皺着眉往前摸索着前進。
不知過了多久，才見到了一絲光亮，並且隨着越來越近而更加明亮。
那是完全不同於他來時那黑漆漆的環境，乾淨明亮的像是還在使用的地鐵站一般，除了一些隨意的塗鴉，但總比那邊強出太多。
羅希突然發現，面前的酒吧其實也沒那麼糟，雖然的確有不少醉鬼拿着酒瓶睡倒在角落裏。
隨着他的接近，不少暗處的目光向他投來，尤其是當他推開酒吧門的那一刻。
叮鈴！
黃色的小銅鈴掛在門上，隨着他的動作發出刺耳的響聲，有人看向他充滿疑惑，也有憤怒，更有無視，似乎所有人都在打量着他這個格格不入的人。
就像是無形的界限，在這一刻被打破了，空氣都為之一滯，但隨着羅希走到吧枱隨意的點了一杯啤酒，而又開始熱火朝天的活躍了起來。
“真是晦氣，該死的吸血鬼，怎麼敢來這裏！”一旁的大鬍子喝下最後一口酒，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指着羅希的方向怒罵道。
羅希一愣，下意識的回頭尋找大鬍子口中的吸血鬼，他還沒見過這種有着諸多傳說，更幾乎成為黑暗生物代表性的標誌怪物。
由於坐實了世界中的神秘元素，他對於任何事物的承受力都變得更強，別說是吸血鬼這種可能是雜交的變異生物，就是惡魔突然從哪個十字路口的下水道里爬出來，他都不會太驚訝。
身後除了空桌，什麼都沒有，有些可惜的端起杯子，而又放下，因為他發現身旁的大鬍子沒有坐下的意思，並且還在看着他這邊，還更加憤怒了。
“你在說我？”羅希愕然出聲問道，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說，一時間不知道這是否是他們的什麼古怪表達方式。
“除了你還有誰，你們這些只會寄居在他人勞動成果之上的吸血鬼，吸干就把人像垃圾一樣丟掉，你們！你們才是真正的垃圾！！”大鬍子有些歇斯底里的喊道，周圍的人毫無反應，顯然已經見怪不怪了。
羅希有些好奇，“我哪裏吸血了？”
“你身上穿的高檔西服是哪裏來的？”大鬍子紅着眼問道。
“薩爾街的一家裁縫店。”
“不是你自己做的你憑什麼穿！”
“但我花錢買的啊，我花錢買了他的材料和服務。”羅希有些想笑，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和這種人浪費時間。
“你的錢哪裏來的。”大鬍子咄咄逼人的問道。
羅希臉色不快，這麼愚蠢的問題有什麼問出來的必要，“當然是我......”
大鬍子看他愣住，當即哈哈大笑了起來，抱着個酒瓶就往外走，吧枱上只留下了幾張皺巴巴的紙幣和磨損嚴重的硬幣。
只留羅希看着杯子在不斷地發獃，回想着大鬍子說的話。
“你太容易受人影響了。”身穿牛仔外套的男人坐在他的旁邊，伸手向酒保要了一杯冰水。
“你是誰？”多餘的陌生人讓羅希開始厭煩，他不是個注重社交的人，不喜歡短時間接觸太多新的人。
“你找我，卻問我是誰。”男人的話讓羅希立刻扭過了頭，康納那張帥氣的臉他不會記錯，但他的話卻讓人不解。
“老亨特和你說了？”
“不，他什麼都沒說，但我都知道了。”康納盯着杯中的冰塊，不停的在水中翻滾，“我能幫你，但我也需要你幫我。”
“我有什麼能幫你的，放到之後再說，我是有件事想和你......”
“度埃維人沒有能夠送走那樣的靈的方法。”康納語出驚人，在羅希震驚的目光中繼續說道，“就像他們從來沒有真正的靈降成功過一樣。”
“等等，你究竟在說什麼，不對，那我怎麼......”羅希有些混亂。
“你有着得天獨厚的天賦，羅希。”
“你什麼意思？”康納的話讓他更加迷茫，康納一副很了解他的模樣，但他們總共見面都不超五指之數，尤其是這並不應該是公開的信息，“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那稀里糊塗達成的降靈儀式，在場的不過四個人和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康納是如何知道的呢，再者說，他二人的交集不過是研究會的幾面，和借閱書籍，誰會對只見過幾次的人進行監視，而且還是當著兩個夜梟的面，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做到。
“我有獨特的方式，就和你一樣，這也是一種天賦。”康納謎語人的狀態讓他很不爽，藏着掖着的一句話恨不得全包裝成人聽不懂的樣子，這樣的人，不是瘋子就是陰謀家，或許直接永絕後患也不失為一種方法......
羅希陰暗的想着，隨即揉了揉眉心，他太急躁了，讓他完全沒有興趣聽人來回扯皮，直接暴力才是最快......
“我能看到未來，至少是一定程度上的未來。”康納突然說道。
“未來？那種充滿不確定性的事物也能見到？”說著羅希從兜里掏出了攥成拳的手，“我這手裏的硬幣是字還是花。”
康納不再說話，思考了起來，“確實，這種能力是有局限性的，更像是一條分支。”
熟知未來的那一刻未來便將改變，這是悖論，康納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那也就是說，沒什麼大用，不過你究竟是怎麼看到我的，終歸需要一個媒介吧。”康納又有些沉默，“不會就突然做了個夢什麼的吧......”
康納面無表情，但是嘴角有些抽搐，“我不清楚，那記憶就憑空出現了。”
“聽起來就像是神啟一樣？”羅希輕聲笑道，雖然聽起來很強，但是來源，副作用不明的情況下就要大打折扣了。
康納沒什麼反應，“那不過是騙人的......”
“你不相信，而又相信，這很矛盾。”
“我不知道，這太過於瘋狂了，但它們無一例外的發生了。”
“你真的相信那些超自然的事物？我還以為......”羅希隨意的說道。
“你不必試探我，當我第一次見識到那些充滿未知的東西時，存疑是不可避免的，你以為我沒有嘗試過嗎？我敢說研究會裏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嘗試過，但真正成功與否就不得而知。”康納頓了頓，“我想大抵都是失敗了。”
“現在出現的變化又是為什麼？”相比於羅希這種三流都稱不上的菜鳥，家境富碩的康納顯然知道的更多。
“我不清楚，但如果這是趨勢的話，之後便不會再安生了......”康納的表情擔憂，但隨即又恢復了正常。
“或許吧。”羅希也不反駁，雖然好奇康納所謂的能力難道也沒有見到，“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當然。”說著康納掏出了那本令人眼熟的書，“這是最有可能解決你問題的方法，就在這書裏面。”
羅希不急着去拿，轉而問道，“你之前說，要我幫你，我可不覺得哪裏能幫到這樣的你。”
“死亡，我看到了你的死亡......”康納沉聲說著，略作停頓，“還有我的。”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人總有一死，只不過是時間長短，難不成你還想永遠的活着？”羅希笑了起來，沒想到自稱能看到未來的人會害怕於自己的死亡。
“正是因為見到，才會畏懼，那種莫名其妙的死亡。”
“生老病死，誰都逃不過的，意外始終貫穿着人生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又能怎麼幫你。”
“既然我說了，我就有所知，羅希，你本該是個死人的。”一本正經的說著死亡的康納讓羅希有些不悅，更別說當面說他應該是個死人了，“你本該死在大火里，但為什麼沒有？”
羅希搖晃着杯子，晃蕩的小麥色啤酒泛起泡沫，“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但是再繼續說下去，你我都知道會發生什麼。”
“抱歉，我沒有惡意，只是你避開了死亡，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康納微微低頭表示歉意，進而問道。
“看來你並不像你說的那樣，知道很多。”羅希拿起桌面上的書，若無旁人的看了起來，“我並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度過了你所說的死亡，但毫無疑問它們並不夠致命。”
康納有些疑惑，“你是說，根本就沒有死？”
“你是怎麼判斷死亡的。”
康納張着嘴說不出話來，“我看到，你被火焰吞噬，然後......”
“然後呢？”羅希腦海中的火焰似乎只有兩次，他確實都被火焰吞噬了，但那都是幻覺罷了。
“我想不起來了......”康納面色陰晴不定，完全記不清之後的事情了，“可是我......”
羅希也不理解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隨口說道，“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在意，不如想想你自己是怎麼死的。”
“我......我做了一件事......”康納越是回想，淡薄的記憶就越是模糊，腦子像是一團亂麻，猛然間一道雷擊般的訊息閃過他的腦海。
那是嶄新的不曾見過的未來，就在這裏，在這家流浪者酒吧，他坐在吧枱前，手裏把着杯子，皺眉思考着。
突然一道聲音重疊着響起，正是一旁等的有些不耐煩的羅希，“抱歉，我還有急事，書我就拿走了，如果你真的有這種能力，那不如幫我看看我身邊發生的那些離奇案件，你的事我現在沒有思路，不過我會幫你留意的，走了。”
康納雙眼獃滯，放空的像是一條脫水的魚，額頭的汗水像是溪流般滑下。
這一刻，他終於理解了一切，那突然出現的未來，就在這一刻改變。
未來總在變化，他第一次出現的未來是被羅希找上，而後他在談話中便口吐鮮血，從肚子裏鑽出一條毒蛇而死。
他為了避免這樣的死亡，他見到了羅希的未來，那是不可能生存的生存，這讓他極度迫切，但還是死於槍口之下。
無論幾次他都無法避免死亡，稀奇古怪的死法絕不是正常，背後有人在謀划著一切，而羅希也絕不簡單。
這一次康納做好了準備，選擇在這個前邊存活最長的地方，終於讓他弄明白了一切。
“該死的羅希......”康納苦澀的笑着，如果從一開始就避開羅希，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但他太相信所看到的未來，只想到在一條路上走出分叉，而沒想到這條路本就是錯誤的可能。
“自求多福吧，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可幫不了你。”康納看着離開的方向，門上的鈴鐺還晃動個不停，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放鬆下來的他徹底融入了這家酒吧的氛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