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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30日。南宛。

“老白走下來了叫我。”鄧方文瞄了一眼講台上的數學老師，倒下頭準備睡去。

“下節體育，別睡了。”同桌推搡着鄧方文的胳膊。

“無所謂。”鄧方文扭動了幾下身子，繼續閉上眼。

老白站在講桌上，手中的粉筆忽然停了，扭頭對着所有學生，“睡覺，也是門學問，有的人即便房間再簡陋，你會發現啊，他的床也一定是柔軟舒適的，要睡覺的地方，一定是你能擁有的最舒服的地方。”他頓了頓繼續說，“但有些人不一樣，比如鄧方文啊，我帶了他5年了，我熟悉他，他喜歡靠着牆睡。對不對啊，鄧方文。”他刻意的把鄧方文的名字加重了讀。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正趴在桌子上的鄧方文。

鄧方文人還未起，臉先黑。他自覺的走往教室最後的牆邊走。

“拿書。”老白提起粉筆繼續講課。

胤跟着回過身拿書的鄧方文，“你真的喜歡靠着牆睡覺？我居然沒發現。”她滿臉震驚。

“是啊，你沒發現的還多着呢。”

鄧方文一直站到了下課，他剛想回到座位上繼續他愉快的睡覺旅程，結果老白一走出教室就把他叫了出去。

他以為這頓批評是逃不過去了，已經關閉了自己的兩個耳朵，現在無論外界傳來什麼信息，都無法通過他這雙耳朵傳入大腦。

沒成想，老白根本沒提他上課睡覺的事情，反而是從辦公室里拿出了一個白色的信封交給他。

“有人給你寄信。”他交代完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喝茶了，留下鄧方文一個人抱着信封站在走廊上發愣。

回到教室的時候，已經沒有人了。

他撕開信封，嘴裏念叨着，“這年代居然有人寄信。”

信封里只有一張白紙，上邊用黑色印刷體寫着大大的“你好”兩個字。沒有署名，沒有備註。

“誰這麼無聊。”他把紙揉成一團隨手丟在地上。

趴在桌子上越想越睡不着，他像是彈簧一樣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垂着腦袋走向操場。

他到的時候，正有人組織班級活動，兩人將腳捆在一起比賽跑步，或是三五成群打排球，當然也有些男生約好了叱吒籃球場。

似乎這些活動都不是一個人能夠完成的，鄧方文掃視了一整圈，唯一有可能和自己搭夥的同桌，正彎着腰將繩子捆在自己的腳踝和心儀女神的腳踝上。

他嘆了口氣坐在旗台下的大理石上，看着這些青春躁動的同學們。

沒有人注意到他，只有他在注意別人，那個女孩正笑嘻嘻的拉着男孩的胳膊，要求對方一起跑的時候步子小一點。

不能這麼說，是有人注意到他的，男孩朝他甩出了一個勝利者的眼神，緊接着就扭頭理了理女孩被風吹亂的頭髮。也不能這麼說，不乏有人願意花費生命中的一秒鐘，來掃一眼這個獨自坐在大理石上冰着屁股的傢伙，然後在心裏暗暗感慨，人緣差就是這個樣子的。

“文，為什麼沒有人和你一起？”胤從背後抱着他的肩膀，輕輕的倚在他的身上。

“哦，有些路，要你自己一個人走，走過去了你就是人，否則你就不是。”鄧方文的話像是跟隨着風，自然而和諧的脫出了口。

是啊，有的路，只能你一個人來走，抗住了你就是人，否則你就不是。多麼殘酷的道理，胤心想。

她用力抱了抱鄧方文，“沒關係，

現在你有我了。”

鄧方文沒搭理這小姑娘，他早就習慣了，他的存在感僅限於被老師點名批評時給大家帶來一點短暫的歡樂，以及被情敵當做炫耀的資本。反正他也無所謂，對於她，除了名字，他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機會知道。

“喂，同學，好久不見。”

鄧方文抬眼看着突然闖入視線里的人，滿頭霧水，禮貌的回了一句，“好久…不見…”

“敘舊的時間不多了，我們出發吧。”來者帶着黑色鴨舌帽，低着腦袋，眼睛似乎在盯着鄧方文的雙腳。

胤從地面弓着腰緊貼着S往上看去，她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人，“好精緻啊。”

“嗯……容我問一下哈，您是？”

“沒時間解釋了，叫我S就好，我們出發吧。”S拉起鄧方文的手臂往操場外走。

整個操場的目光都在鄧方文的詫異中被拉了過來，“喂喂喂，同志，你誰啊你？”鄧方文硬生生的掰開S的手掌，“不要這樣，強扭的瓜可不甜啊。”

S的手再一次的拉過了鄧方文，“時不待我，走吧。”

時不待我？記憶一瞬間涌了上來，是他？

“ok，ok，可以走。”鄧方文好不容易掙脫了束縛，扭動着被拉的生疼的手腕，“我說大哥，咱見面連個提前打個招呼都沒有的嗎？”鄧方文一直都知道這款遊戲的玩家都很熱情，不過沒想到有天這熱情這麼快就到了自己身上。

胤的雙腳落在了地上，一蹦一跳的跟着鄧方文。

“信，我給你寄了信。”S的話異常簡潔。

“你管那叫打招呼啊！”鄧方文滿臉震驚。

兩人在無數個驚愕與不可思議的目光下離開了操場，這天過後，校園關於鄧方文又多了一大傳言——“切勿與鄧方文一同上廁所。”

鄧方文前腳踏出校園，後腳就從衣服的夾層里掏出了兩支皺巴巴的中南海和打火機伸手示意遞給身邊的男人。這是他從江有汜兜里偷偷順來的。

S看了眼那雙朝自己伸來的手，搖了搖頭，聲音很小，“謝謝，我不抽煙。”

“okok，可以理解。”鄧方文一眼打量過去，眼前的傢伙比自己還矮半個頭，看上去文文靜靜，可惜戴着帽子看不清眼睛，不過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雙打狙的好眼。

還沒問對方怎麼知道自己和他是一個學校的呢，不過想來應該網吧有人傳出去的吧。

畢竟自己的大名在網吧也是響噹噹的。

鄧方文伸出大拇指朝一邊指了指，“走小道，離網吧近。”蹲在一旁數螞蟻的胤聽到鄧方文說要走，立馬彈起了身子。鄧方文不自覺的瞪了她一眼，胤像是做錯了事一樣，再次變的小心翼翼躡手躡腳起來。

S滿臉疑惑的抬頭看了看他，“為什麼要去網吧？”

“什麼？你找我不是去打遊戲的？”鄧方文從嘴裏吐出口煙，皺着眉低頭看着他。

“嗯，沒時間打遊戲了。”S伸手將鄧方文口中吐出的煙扇向一旁，“多呆一分鐘，也許就會多死一個人，我們走吧。”

鄧方文吐出了最後一口煙，整個人背對着他，煙頭被隨手丟到了地上碾滅，朝着校園大門走去，他歪了歪腦袋示意胤跟上自己，“神經病吧。”

S從身後拉過了他的衣服，“我們已經為你辦好了休學手續，跟我們走吧。學校方面不用你擔心。”

“有病。”鄧方文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他心裏有些后怕，先不說對方的瘋言瘋語，單就這個神神叨叨的模樣，也不像是混跡網吧的常客，再加上這傢伙的口語完全不像是本地人……

他偷偷往後瞄了一眼，S站在原地雙手插兜看着他，沒有要追上來的意思，也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忽然被一股力量推了個踉蹌，剛想扭身罵娘，抬頭一看是校門口保安攔住了他，“進門刷學生證啊！”

鄧方文的學校，除了抓學習其他都很自由。

鄧方文心裏不爽，看着自己剛剛走出的校門，現在還來管自己刷卡，這不沒事找事嗎。臉上卻很自然的衝著門衛大哥賠笑，邊說邊從兜里掏出學生證。

可機器好像出了故障般，無論他怎麼不停的刷卡，始終轉跳不到綠色。

“喂，不是本校學生，禁止入內！”門衛大哥罵罵咧咧的說。

“大哥，我三年一班鄧方文，你不知道我？”鄧方文無語。

“知道。”門衛回答的相當果斷。“刷卡不通過，就是不能進。”

“你給我們班主任打電話。”鄧方文的學生證完全不啟用，但他也沒心思和門衛吵鬧，這種故意找茬的直接交給班主任就好了。

“喂，請問鄧方文是你們班的學生嗎？”門衛故意將手機聲音外放。

“不是。”鄧方文聽得出說話的人是老白，他一瞬間愣在了原地，“老白，是我啊！”

“沒人通知你，你已經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了嗎？”門衛看着鄧方文不可思議的臉笑眯眯的說。

鄧方文跟門衛掰扯了很久都沒有結果，最後罵了句街，閃到了一旁的犄角旮旯，點上了今天的第二根煙，“胤，那傢伙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但是他身上有一股氣味，很好聞，很清香。我這麼說吧，我們靈，一般只能從神身上聞到味道，從人身上，我活這麼久還是第二次。”胤解釋道。

“第一次是什麼人？”鄧方文問。

“不告訴你。”

“總之這傢伙不是普通人了唄。”鄧方文蹲在地上吐了口煙。

“帶我走。”鄧方文說，“你是有辦法的吧？”

胤開心的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S在遠處看着鄧方文走進的拐角，他沒有選擇緊跟上去，反而是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喂，王叔。我把他從學校帶出來了，他確實有點不正常。”

“一切都還順利？”王叔在電話另一頭問。

“順利，接下來需要你想辦法把他帶回去。”S說。

“那是必須，我們可是買下了半個學校，甚至連門口的保安都換成了自己人。”王叔忍不住感慨，“花這麼大價錢，就為讓一個學生退學，這種賠本買賣，還是第一次做。話說S，需要派車接你嗎？”

“不用，我走回去。你想辦法將鄧方文帶回去就行。”S說道。

“放心，我把學校周邊的每一輛出租車都換成了自己人，只要他一上車，二話不說，就帶回來。”王叔打包票。

“嗯，好。”S掛斷了電話。

他沿着鄧方文一開始指的那條路朝着網吧走去，刺耳的鳴笛聲不斷的傳入他的耳朵，S皺了皺眉，加快了幾步。

沒多久，就看到了鄧方文口中的網吧，老闆娘拖着臃腫的身材一臉笑嘻嘻的問他要開幾小時，S沒說話伸手比了個一。網吧的環境比他想像中的差勁，黑色漆面脫落的差不多的機箱，裸露着海綿的靠背座椅，S嘆了口氣打開了電腦。

他切上遊戲賬號，給鄧方文留言，“今晚8點，紅十路233號。”這句信息發完便將整個設備都關掉了。

他閉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心中默默從1開始往後數，一直數到2432。

手機響了，是王叔打來的。

S沒有接聽，他給王叔發了條定位，讓對方派車來接自己回去。

臨走時，又切上了遊戲賬號，但鄧方文並沒有上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