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好了說謝謝哥哥...)
陳不恪從出道以來就是這個圈裏的傳奇。
他身上那些榮譽冠冕眾所周知:當今娛樂圈第一頂流,樂壇現象級歌手,樂壇數項最高紀錄持有者……
這人出道六年斬獲金獎無數,仗着樂感天賦高到令人髮指,作曲風格鬼才多變,隨手一段就是金曲預備役,甩得第二序列難望項背,也因此被譽為永遠的斷層頂流、難以復刻。
於是六年裏隨心所欲,唯有長得帥和bkg屬性貫穿始終。
而白毛頂流的bkg屬性體現之一,就是從不參加私人性質的晚宴聚會。
除了個人演唱會或者公益募捐,其餘時候任憑粉絲鬼哭狼嚎,也別想在海報紙片之外多見他一眼。
連微博上一組照片都得算天降福利。
由此,在場親眼見過陳不恪的並不多。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看出,這一次陳不恪是動了真火。
俞洋澤比他們還怕,怕得多——即便他是家裏最無用廢物的那個,依賴於成長圈層,他也比旁人知道了解更多的事情。
譬如眼前這位頂流的真實背景到底有多恐怖。
俞洋澤那張白面饅頭似的大臉上原本被酒意怒意漲紅的血色都退乾淨了,額頭不斷有汗滲出,他知道這會自己最該做的就是趕緊上前告錯討饒,興許這樣還能免他回家受難。
呼吸像拉風箱,腿重得像灌鉛,一步都邁不出去。
僅存的智商只夠俞洋澤顫着肥手抓住了成思文:“攔,攔攔他……不能讓他喝……”
他慌是因為他知道得罪了陳不恪在這個圈子裏就很難混下去,但俞洋澤背靠俞家這顆大樹,他不明白對方一個混吃等死囂張度日的富二代,有什麼可慌的?
高腳桌旁,陳不恪已經抬手去拿女孩手裏的酒杯了。
陳不恪皺起眉,捏杯的指腹微微用力。
“不,行。”卻夏仰眸望着他,清晰咬字。
儘管那雙眼瞳清澈如初,眼底乾乾淨淨映着他的影兒,甚至從未如此清晰過——但陳不恪還是知道,卻夏有點醉了。
她完全清醒的時候,是不會這樣和他說話的。
“為什麼不行。”
“我可以喝,你不能,”女孩安靜說著,“會鬧大。”
陳不恪沒說話。
他本來就是要鬧大,大到俞博林都蓋不過去,俞洋澤自然會為自己的言行付出慘重代價。
卻夏沒等他,仍是繃著臉一字一句:“而且你出爾反爾,說好不認識的。”
“哦,”陳不恪嘲弄應下,“然後就看你把自己喝到胃出血或者酒精中毒?”
女孩搖頭:“不會。”她慢吞吞抬手,比了個ok的手勢,抬起來前數了數確認過沒錯,“我有數。”
“……”
陳不恪還氣着,也沒忍住低頭笑了。
千鈞一髮似的緊繃氣氛這才鬆弛。
成思文如獲新生,長出了口氣就快步上前,這片刻里他已經看出問題所在,於是開口就乾脆利落:“恪總,請您放心,今天的事情,俞先生和劇組一定會給到讓卻夏小姐滿意的致歉和交代。”
“卻夏小姐”四個字放了鄭重的重音。
陳不恪就回眸,冷淡又冰涼地瞥過他,落去後面的胖子身上:“怎麼滿意,他能喝三箱么。”
俞洋澤臉上的肥肉抖了抖。
他艱難擠出了個難看像哭的笑:“當然,只要陳先生…不,只要恪總願意、願意諒解。”
成思文神色里露出抹驚訝,
但很快就壓下。
“好啊。”
陳不恪漫不經心地應了,拿過卻夏杯子。
那邊兩人慌忙抬手,可惜沒來得及阻止。
半杯琥珀色液體倒進杯里,被陳不恪一口喝盡。
他落回下頜,一雙漆黑眸子裏釀起霜冷,杯底朝臉色刷白的俞洋澤一抬:“那我先敬俞總。”
“…………!”
俞洋澤腿一軟,差點讓他這句俞總給“敬”到地上去。
陳不恪懶得再看對方。
放下杯子后,他就轉回卻夏身上。修長指節屈起凌厲弧線,卻有點僵地停在圓桌邊上。
頓了幾秒,白毛輕輕一叩桌面,像謔弄或者嘲笑:“要背還是要抱?”
卻夏默不作聲睖了他一眼。
她扶着桌邊,有骨氣地滑下了凳子:“都不要。”她直起身,還記得拿上沒來得及寄存的手包,朝廳門走去。
地軟綿綿的。
踩起來像棉花糖。
卻夏耷着眼皮想。
還好沒有穿高跟鞋來,不然摔一下,一定會被白毛頂流嘲笑一輩子。
走慢點。
卻夏認真地看路。
她知道自己走得很慢,知道身前讓開的“路”的兩側,還沒走的那些人正投來竊竊的私語和目光。
她不知道的是,身後陳不恪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慢慢陪她穿過人群和大半個裝砌堂皇的宴廳。他手虛插着口袋,一副鬆散模樣,卻隨時保持着能接住她的距離。
而又只克制在那個距離上。
兩人終於走出宴廳。
逐漸蔓延的嘈雜和視線都被關在了雙頁門后。
巨大的安靜的月亮趴在長廊盡頭窗外的樹枝上,不說話地望。
女孩緩緩收住荷葉黑裙下雪白的小腿。
“謝謝。”
她垂着眼睫,聲音靜得空曠。
陳不恪像沒聽到,聲調懶洋洋的:“繼續走,別停。”
卻夏很聽勸地往前走,只側抬起臉問:“為什麼。”
“怕你一停就倒,我還要背你上樓。”陳不恪漫不經心說完,忽皺了皺眉,回身,“你為什麼要朗誦腔說話?”
“…什麼是朗誦腔。”卻夏問。
“就你現在這種,字正腔圓的。”
一陣沉默后,女孩慢吞吞別開臉:“這樣會顯得我很清醒。”
陳不恪怔了下,回神失笑:“你現在是醉了吧?”
“還沒有,”卻夏停頓,“但是快了。”
陳不恪更忍俊不禁:“醉了以後還挺誠實。”
“清醒的時候也誠實,”女孩轉過來,認真而面無表情地糾正,“都誠實。”
陳不恪低哂:“明明就是只小狐狸,裝什麼。”
“我沒有。”
“嗤。”
“……”卻夏木了臉。
張康盛作為陳不恪的經紀人,品性一般,但在辦事方面,應變和善後能力卻絕對是圈內經紀人里最拔尖的一流,陳不恪這邊出面前後不過十分鐘,他已經提前為兩人安排好直接下樓上車的路線。
幾分鐘后,樓下停車場裏,陳不恪就扶着戴棒球帽的女孩進到車內。
張康盛回去“安撫”劇組了,因此保姆車裏只有助理和司機在。
助理被張康盛提前知會過大概情況,但當他看清彎眼進來的女孩頭頂戴着熟悉的黑色棒球帽、披着熟悉的衝鋒衣外套,而後面寬肩長腿
站着的那人頂着晃眼的白毛時,他還是懵在了座位里——
他家老闆好像分不清更容易被偷拍以及更需要“保護”的人是誰。
卻夏進車后,平靜地和照面的陌生人打了個招呼。
對方獃獃看着她,她也不介意,自覺就要往後排爬——沒爬過去。
身上的衝鋒衣外套被人從後面揪住了后脖領子。
她被迫停下,扭頭。
“坐這兒。”陳不恪沒費什麼力氣,就把女孩拎進自己的位置里。
“…哦。”
陳不恪撩回眸子,淡淡睨住自家助理。
助理:“恪總?”
陳不恪下頜輕抬,向後示意。
助理:“?”
“……”
在換個助理和給助理換個腦子之間短暫地思考了下,陳不恪涼淡開口:“要不你陪她坐,我去後排?”
“噢噢噢噢!”
助理慌神,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從中排兩個座椅之間挪去了後排。
陳不恪彎腰上車,坐進卻夏旁邊的單人椅。
黑色商務車這才開了出去。
路旁樹影幢幢,向後跑得匆忙,來不及細看就被拋進夜色里。
可即便如此,車窗內的女孩還是安靜又認真地側臉望着窗外,一句話也不說,像睡過去了似的。
不知道過去多久。
蓋在黑色衝鋒衣下,一隻纖細的手悄悄伸出來,探向車門。隨着她指尖用力按住某個鍵鈕,車窗開始勻速降下。
同一秒。
闔眼休息的白毛頂流提了提眉尾:“關上。”
“……”
女孩停住。
幾秒后,她回眸,沒表情也沒語氣,但看向陳不恪的眼神充滿了委屈的反抗:“熱。”
“熱也不行。”
“……”
“?”
陳不恪睜開眼,靠着椅枕側過下頜——果然對上女孩單手捂着車窗按鈕、無聲向他抗議的表情。
他眼底擦過絲笑緒。
“你知道你現在已經醉了么。”陳不恪撩着笑問。
卻夏抿唇,拒絕回答。
“吹風只會更醉,還傷身。”陳不恪從椅里半抬起身,他耐心地把她捂着車窗按鈕的手指一根一根掀起來,最後在女孩終於淺蹙起眉的表情前,輕輕一按,把車窗關上了。
陳不恪坐回去,懶洋洋鬆開了女孩的手,“好了,說謝謝哥哥。”
裝死的司機和助理:“?”
醉了的卻夏顯然也沒被他忽悠進去,她沒表情地幽怨地盯了會兒車窗,又轉向罪魁禍首。
凝視數秒,卻夏突然扶着座椅,撐身過去。
剛含笑回眸的陳不恪驀地一滯。
本能反應被他按下。
然後卻夏的手就順利揉進他頭髮里。
“…白毛,”女孩意外得睜大眼,“軟的。”
陳不恪一頓:“?”
“——”
車內一瞬死寂。
司機憑着畢生經驗和敬業本能,才沒把車開到路旁的樹上去。
助理在後排把自己縮成一團,生怕被風暴殃及。
然而無事發生。
除了酒醉的小姑娘不但全然不知道自己此時正如何踩在閻王殿桌案上下蹦躂,甚至還又帶着新奇體驗地揉了兩下外,被“捋虎鬚”的某位白毛頂流竟然一點反應都沒。
“好摸么。”陳不恪問半個身子都快趴過來的女孩。
“好摸,”體驗者嚴肅點頭,表示認可,“像honey的毛一樣軟,更滑一點。”
陳不恪冷淡一哂,回眸:“你是在做擼貓測評么。”
“……”
被那雙黑眸幽幽而似笑非笑地一望,即便是酒醉狀態下,卻夏還是明顯察覺到莫名的危險感。
她停下罪惡多端的手,慢慢又不舍地從白毛頂流頭上拿走。
女孩端坐回去,昂首挺胸。
陳不恪隨手揉了一把被她弄得鳥窩似的頭髮,間隙里他望她,涼冰冰又嘲弄:“你明天最好別斷片。”
卻夏回了回頭:“我一般不喝醉。”
她一停,“醉了就不會記得了。”
陳不恪:“?”
卻夏一眼不眨地盯着他黑漆漆的眸子,慢吞吞接:“不管做了什麼,我都不會負責的。”
“?”
陳不恪這回是真氣笑了。
他垂下手腕,啞着笑轉向另一側的車窗。
車程有將近一個半小時。
前面大半段,喝醉的卻夏都是精神抖擻的——眼睛睜得很大,不搭話就不說話,腰板挺得筆直,和她清醒時候困懶小狐狸似的模樣完全不同。
而等車開到近郊,不知是夜深人靜還是酒意漸深,那雙眼皮慢慢就蔫耷下去。
一副隨時會睡過去的模樣了。
商務車減速。
從主幹道拐進居民區。
車上最前排的司機和最後排的助理都在心底長長地鬆了口氣,莫名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而就在此時。
陳不恪懶懶回身,他垂眸睨着將睡未睡的卻夏,停了幾秒,忽然低聲開口:“睡了么。”
女孩靠在座里,眼尾輕抬了抬。
遙遠的音色帶着某種熟悉又安心的感覺,她又垂回眼皮:“嗯…沒睡。”
“真會斷片?”
“嗯。”
“那問你的事情,也要一起忘了。”
“嗯。”
陳不恪轉回窗外,望着車窗上模糊的側影:“今晚的事,可以不管,可以不喝,”
他默然片刻,回神,“為什麼逞能。”
車內安靜了很久。
陳不恪原本以為自己等不到答案了,卻在垂眸的最後一秒聽見女孩聲音很低地開口。
“因為…太可憐了。”
這個答案把陳不恪從某個思緒里拉回。
他眸底像結起一層薄霜,冷淡里抑着惱火:“你可以可憐別人么。”
話一出口,陳不恪就有點後悔了。
這話歧義太重,卻沒辦法解釋,因為本意也友善溫柔不到哪兒去。
卻夏卻聽懂了。
她窩在座里,聲音埋在垂落的中長發間,輕得睏倦:“就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太可憐的時候沒人幫過,看別人可憐時候,我才忍不住……”
陳不恪眼底情緒一停。
“太可憐是什麼時候,”他嗓音啞下去,“比今晚還受欺負么。”
“是…決定進圈那晚。”女孩仰起臉,困得半眯着狐狸眼看他,忽笑了。
陳不恪回眸:“笑什麼。”
“我不要人幫,只是想,”卻夏眼皮低下去,聲音輕下去,“只是想,要是那時候,也有人站在我身旁就好了……”
不必說什麼,也不必幫什麼。
只要站在她身旁就好了。
可是沒有啊。
在被父親拋下的支離破碎的家面前,在藥瓶散落間倒地不醒的母親面前,在凶神惡煞得將家門擂成重鼓的討債人面前……
那個剛成年的女孩身前身後都空無一人。
那天起她就再也沒人依靠了。
她只有自己。
漸漸按下的視線里,卻夏覺得自己低下頭去。
她好像看見了少女纖細的勒出紅痕的手心,還有散落一地的、被撕成碎片的那封通知書。
那是她最捨不得的東西。
卻夏彎腰想去撿。
撲通。
她跌進那片黑暗裏。
“——”
陳不恪抬手,將昏睡過去的女孩接進臂彎。
回神他眉峰一松,對着懷裏白皙睡顏好氣又好笑:“這樣你也能睡着么?”
自然沒人回應。
陳不恪面上笑意漸漸褪去。
停了很久,他起身,把人輕輕扶回座里,然後半蹲下讓她能攀着他不至於摔跌到座前去。
女孩睡得很沉。
她就靠在他肩上,茶色長發垂下來,藏起她半張側臉,只露着細白的下頜和胭紅的唇瓣。
她很輕很輕地在呼吸。
陳不恪的呼吸也跟着變得很輕。
某一秒里他才忽然從她側顏上回神,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掠開了。
白毛頂流綳了會兒,故意動了動。
靠在他肩上的女孩滑了下,被他提前預料地扶回去——她略微醒了一下,在他肩上含糊地輕哼了聲,就又要睡去。
“以後被欺負就喊人。”陳不恪低着側眸望她,“熱度不會蹭就算了,狐假虎威都不會,這不是你們小狐狸最擅長的么。”
“…唔。”
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女孩在他肩上蹭了蹭,找了個最舒服的角度窩住了。
陳不恪望着她,停過幾息,轉開。
“別的忘掉,這句就別斷片了。”
“……”
後排。
無辜的助理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因為發出呼吸被老闆想起,而在明天太陽升起前慘遭滅口。
·
這一夜,卻夏睡得非常昏沉。
然後在正午時分,被陳不恪的逆子準點踩醒。
大概因為不是自然醒的緣故,最後一個沒來得及做完的夢還清晰地停留在腦海里。
卻夏面無表情地拎開白貓,下床,添了貓糧和水,轉身走進衛生間。
對着洗漱鏡,女孩鼓着臉腮,面無表情地刷牙。
難道是白毛頂流太平易近人了?
所以她竟然連他當眾給她擋酒、脅迫俞洋澤而喝了一整杯、還送她回家被她強行上手rua了白毛——
這樣離譜的夢都做得出來了?
“咕嚕咕嚕咕嚕……”
女孩更沒表情了,低頭吐泡沫水。
一定是被於夢苒傳染的。
這樣荒誕離譜的夢不能多想,多想容易神經。
洗漱完,卻夏打着呵欠走出卧室。
路過餐廳時,她身影驀地一停,然後僵硬回眸,看向桌面。
黑色棒球帽。
應該,是她帶回來的,吧。
可那袋葯?
……“這個解酒,這個緩解胃部灼燒感,這個養護胃黏
膜,醒來記得吃。”……
某人側倚着她家的牆,懶洋洋伸手給她撐眼皮的畫面和聲音,突然就閃回到腦海里。
卻夏:“?!”
這是什麼地獄記憶?
而在卻夏尚在石化難以回神的狀態里,放在旁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卻夏回神,沒來由地一抖。
她低頭看去。
【未接來電:於夢苒(18)】
卻夏:“…………”
女孩停了兩秒,僵硬伸爪,拿起手機。
一秒震徹——
“咸!魚!夏!”
電話對面鬼哭狼嚎:“你說!你昨晚是不是把那個聲音特別殺我的場務小哥哥帶回家睡了!”
卻夏:“……”
卻夏:“???”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