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你眼裏只能看到戚令世啊,學、妹。”
文賦禮傾身貼近她的耳側,刻意重讀‘學妹’兩個字。
欒安舒定定站在那兒,柳眉輕蹙,敏銳地意識到:文賦禮其人,真實性格與他展現於外的儒雅知性、人淡如菊不同。
尤其是說起戚令世的時候。
那種感覺應該如何形容呢?
好比娛樂圈內兩個條件相當的藝人,同時簽約同一所經紀公司。結果一位爆紅飛升,成為炙手可熱的頂級流量。而另一位籍籍無名,連維持溫飽都勉強。
欒安舒難以理解。
無論以前還是現在,她從未聽戚令世提到過文賦禮,也沒聽說他們之間存在資源競爭關係。
為何文賦禮對戚令世有那麼大情緒?
“欒導!”
隨行的節目組拍攝人員已經準備完畢,助理急急跑過來,打斷他們的‘敘舊’,示意可以開始拍攝了。
拍攝過程非常順利,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文賦禮一如傳聞中那樣,知書達理、文質彬彬。面對鏡頭展示自己早起飲茶聽評書、上午練習書法、中午去戲班子欣賞國粹的日常,悠閑風雅惹人羨慕。
欒安舒全程站在鏡頭後方,挑不出任何瑕疵。倘若這是文賦禮故意表現出的綜藝人設,那麼他的表現,足以碾壓圈內無數職業演員。
她甚至能夠預見,先導片播出后,文賦禮勢必會吸引一大堆被他才華和氣質吸引的崇拜者。
如果沒有開拍前,那段突兀的寒暄,僅僅憑藉文賦禮表現出的樣子,欒安舒願意相信他的風雅閑適。
可是現在,窺探到文賦禮的一點真面目,欒安舒越看越覺得奇怪。
——真正清貴出塵,風雅入骨的人,應該是大學時代的戚令世。
文賦禮更像是眼紅他的人生,所以努力效仿。
結果卻用力過猛,反倒顯得過於刻意。
病態追求所謂的‘清雅’,又何嘗不是一種功利呢?
“哦,你說文賦禮啊。”
下午,欒安舒帶團隊來到高爾夫球場,拍攝譚哲這個沙雕平生第二次打高爾夫。
第一次打是昨天,決定要拍這個題材時,臨時抱佛腳練習了半個小時。
聽見欒安舒嘴裏冒出‘文賦禮’三個字,譚哲想也不想地說,“你離他遠點,他很會裝。”
“你不裝嗎?”欒安舒抬眼,眺望陌生的球場。
“我不一樣!”譚哲把球杆扛到肩上,大咧咧說,“我是明着裝,所有人都知道我又賤又欠又愛裝,人菜癮大。”
欒安舒沒忍住,評價道,“嗯,至少你的自我認知明確。”
“嘖嘖,怎麼跟你哥說話的?”譚哲虛空掄了下球杆,做出要教訓她的架勢。
譚哲說話確實欠欠的。而且別人給他好臉色,他就會蹬鼻子上臉。
欒安舒與譚欣冉成為好朋友之後,譚哲便單方面以‘你哥’自稱,非要認欒安舒做乾妹妹。
欒安舒糾正幾次沒效果,索性隨他去了。
“文賦禮那個貨不一樣,他暗搓搓的裝,煩得要死。”譚哲翻了個大白眼,繼續說,“妹,你來評評理,現在的人是不是眼瞎?居然全都被他裝過去了。我攢局辦轟趴,他們當著我的面,說文賦禮比我有氣質!”
“……”欒安舒默默挪開眼神。
譚哲當場炸毛了,“你說話呀!快說我比他帥!”
欒安舒轉身躲避,與譚哲拉開距離,生怕被攝影機拍下自己跟沙雕同框的場面。
“欒安舒!”譚哲氣成河豚,扔下球杆繞着高爾夫球場,滿世界追着她跑。
負責拍攝的工作人員已經看傻了,扛着攝影機面面相覷。
譚哲事先要求節目組,必須拍到他深沉強勢的霸總模樣。即使打出去的高爾夫沒進洞,也要通過後期剪輯,營造出百發百中的效果。
可現在,譚哲像只撒了歡的二哈似的,讓他們怎麼拍出‘霸道威猛’的高大形象?
“呼、呼……累死你哥了。”譚哲總算追上欒安舒,逼她承認自己比較帥,然後驕傲的叉着腰大喘氣。
喘上兩口,還不忘擺出哥哥的威嚴,言之鑿鑿教訓欒安舒。
“總之,你聽我的話,離文疏離遠一點。他表面上看着人模人樣,背地裏的陰招多着呢。”譚哲鬼鬼祟祟湊過來,跟欒安舒分享八卦,“就比如說,‘商圈最後一個正人君子’的傳聞,就是文賦禮本人放出去的。”
“啊這……”欒安舒無法評價。
“陰險吧?!”譚哲提到這事就來氣,擼起袖子罵罵咧咧,“咋滴?搞得商圈裏其他男性人均黃.賭.毒是吧?我真是躺着也中槍。”
“冷靜,冷靜。”欒安舒敷衍地安撫兩句,有理有據分析道,“傳言而已,無法作為證據。”
“如果只有傳言,我也不會懷疑文賦禮的人品。”譚哲瞥了她一眼,隨口說道,“兩年前,我跟文賦禮出席同一場活動,酒店房間正好相鄰。活動結束后,我去夜店喝酒,喝到很晚才醉醺醺回去。”
“呃。”欒安舒無奈地想:不愧是資深夜店選手。
“收起你嫌棄的眼神,還想不想聽八卦!”譚哲罵罵咧咧繼續說,“我當時喝多了,就去陽台外面吹冷風,迷迷糊糊聽見文賦禮跟別人打電話,說他讀書的時候嫉妒一位同學,眼紅對方處處比自己強,就想方設法毀掉那個人的一切。”
“我醉得厲害,後面的話記得不是很清楚,就聽見什麼‘被甩’,‘出國’之類的話。不過……”譚哲搓搓胳膊,害怕地說,“他最後咬牙切齒的猙獰表情,我至今都無法忘記。他用特別可怕的聲音咒罵,質問那個人為什麼依然過得很好。”
欒安舒:“他精神狀況有點問題吧?”
“誰知道呢,算了,不聊那個偽君子了。”譚哲從善如流轉移話題,樂呵呵問,“下次拍攝的時候,把小乖帶過來吧,我好想乾女兒啊!”
“喂喂,誰是你乾女兒?”欒安舒一把推開他,“前幾天還叫大侄女呢。”
“有什麼關係?”譚哲厚顏無恥的胡扯歪理,“反正小乖又沒有親爹。”
欒安舒瞪了他一眼,“誰說沒有?”
“你口口聲聲說有,倒是告訴我她親爹是誰啊。”譚哲兩眼放光,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下一秒,被欒安舒無情澆滅。
“想得美。”
“唉——”譚哲捂住胸口,像模像樣嘆了口氣,“四年了,你還是不肯告訴哥哥,哥哥好傷心。”
欒安舒懟,“你的心傷了四年,怎麼還沒碎?”
“碎了、碎了,現在就碎!”譚哲緩緩倒下,可憐兮兮哀嚎幾聲。
見欒安舒冷眼旁觀,絲毫沒有伸手的意思。
譚哲自討沒趣,灰溜溜爬起來,拍拍身上的草屑。
“活該,誰讓你非要拍什麼高爾夫。”欒安舒搖搖頭,邁開腿準備離開。
“安舒。”
身後,譚哲幽幽叫住她,語氣難得正經。
“嗯?”欒安舒堪堪停住。
“我呢,確實沒什麼正形。但是有些話,我也是說真的。”譚哲遠遠看她,認真地說,“你跟譚欣冉一樣,都是我妹妹。我護着她,也會護着你跟小乖。”
“謝謝。”欒安舒有些動容。
“光說謝謝啊?”譚哲臉上寫滿失望,“你高低不得叫兩聲好哥哥。”
“……”欒安舒捏緊拳頭,冷漠地對攝製組說,“把他這副蠢樣子拍下來,播出去。”
譚哲:???
還是你狠。
**
忙忙碌碌折騰了好幾天,終於拍完新節目的先導片。
欒安舒終總算能喘口氣,趁着暫時閑下來,帶寶貝女兒去新的幼兒園參觀。
專業機構結合寶寶和家長的情況,綜合評估之後推薦的幼兒園,果然比博眼球的虛假營銷靠譜許多。
欒安舒趕到幼兒園門口的時間,恰好是小朋友們固定的室外活動時間。
放眼望去,校園內遍地都是和小乖年紀相仿的糰子,蹦蹦跳跳到處玩鬧。
欒小乖隔着欄杆,看到其他小朋友三五成群溜滑梯、堆沙堡。寶寶羨慕的眼饞,很想加入其中。
“寶寶聽話,你還不是這裏的學生,不可以隨便進去。”欒安舒強行壓制躍躍欲試的搗蛋鬼,頗有耐心講道理,“等到開學以後,你每天按時來學校,就可以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小乖快樂地撲騰小短腿,奶呼呼承諾,“小乖聽話,小乖要玩!”
負責接待她們母女的老師收到消息,急匆匆走出休息室。旁邊幾隻崽子注意到她,紛紛圍過去,纏着老師要抱抱和一起玩。
老師費了點工夫,才擺脫黏糊的小朋友,快步走向欒安舒。
“抱歉,讓你久等了。”老師打開校門,邀請她進來。
欒安舒笑笑地說,“沒關係。看來,這裏的孩子們很喜歡劉老師。”
劉老師估摸剛剛從學校畢業,沒有多少工作經驗,面對誇獎的反應比較青澀,害羞地說,“還好啦,其實我也沒做什麼。三五歲的小孩很單純的,你對他們好,他們也會對你好。”
“劉老師說得對。”欒安舒非常贊同。
將心比心明明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偏偏很多人無法做到。
單憑這一點,欒安舒對學校的印象提高了很多。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劉老師俯身,用手指勾欒小乖的爪爪。
欒小乖驕傲的挺起胸膛,大聲回答,“我叫欒小乖,三歲啦!”
劉老師拍拍手,用哄孩子的浮誇語氣讚美,“哇,還會說自己的年齡,真聰明!”
欒安舒尷尬地清清嗓子,輕聲提醒寶寶,“小乖,在外面要說自己大名。”
“大名?”欒小乖笨笨,迷茫的歪了下腦袋瓜,“那是什麼呀?”
欒安舒第無數次教她,“你的大名叫欒知非,以後要記住。”
“不對不對,”欒小乖搖搖頭,“我叫小乖!就叫小乖!”
欒知非聽起來太陌生,哪有小乖好聽。
“小笨蛋!”欒安舒束手無策,氣得點點她的笨蛋腦袋。
“剛入學的寶貝特別單純,分不清大名和小名,也分不清楚家和學校的區別,很正常。”劉老師體貼的解圍,“正因為如此,幼兒園老師的工作才有意義。”
“抱歉。”欒安舒暗自做出決定,鄭重地對劉老師說,“我的女兒以後要拜託您照顧了。”
“好,我和同事們一定會盡職盡責照顧孩子,不辜負每位家長對我們的信任。”劉老師十分高興,又捏捏欒小乖的手,“小乖,以後你就是我的學生了,請多指教。”
欒安舒與學校方面初步達成入學意向,領到厚厚的新寶寶入學手冊和信息登記表。
她牽着女兒的手手,邊往學校外面走,邊煩惱登記表當中的‘三位家庭成員’應該怎麼填寫。才走出兩步,欒小乖突然興奮起來。
她掙開媽媽的手,搖搖晃晃撲向某個方向,喜滋滋大聲喊,“蘿蔔爸爸!”
欒安舒的手微微顫抖。
她沒有回頭,迅速抱起小乖,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欒小乖的嗓子太亮,戚令世注意到她們,並且來到欒安舒身後。
“你好。”戚令世淡淡打招呼。
“你、你好。”欒安舒側過臉,硬着頭皮回應,內心早已經刷滿感嘆號和問號。
天吶!
為什麼每次來幼兒園,都能碰到戚令世?!
麟城那麼大,他不會去別的地方嗎?!
還有,他既然聽見小乖叫爸爸,至少反駁一下吧!
欒安舒腦子裏冒出這個想法,下一秒,戚令世當真有所回應。
他伸出手,抱起因為被媽媽箍得太緊,向自己伸出雙手的欒小乖。
戚令世有生以來,第一次抱小孩,連親外甥薛堯也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
他明顯有些不熟練,卻格外專註細緻,緩慢的將欒小乖納入自己懷抱。
欒安舒眼睜睜看着這一幕,驚得瞳孔地震。
救命!
欒安舒大腦失去思考能力,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獃獃盯着前男友,和他懷中的寶貝女兒,即使本能的不願意多想,卻也必須承認,這個畫面和諧的過分了。
長相出眾,眉眼間還有幾分相似的一大一小,沐浴着落日餘暉,美得宛如一幅畫卷。
欒小乖笑得很開心,甜絲絲問,“蘿蔔爸爸,你怎麼來了?”
戚令世薄唇輕啟,正準備回答。
恰此時,幼兒園內另一位老師迎過來,客客氣氣對戚令世說,“戚先生你好,這個小朋友就是要轉來我們幼兒園的孩子吧?”
“哎,不是!”欒安舒回過神來,慌忙打算否認。
可是,那位老師顯然已經認定,自顧自繼續誇,“你們父女長得可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