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威脅

陳國內亂，所以不管是為了躲兵災，還是逃離飢荒，靠近邊境上的難民們大多數選擇離開陳國。

劉陸離開黑石鎮后，也沒有往陳國內地而去，而是跟着一股逃荒的人往更西邊而去，打算離開陳國。

陳國西邊有兩個國家，西南方的是宋國，和陳國不和，邊境年年打仗，所以基本上沒有人往那邊而去。

西北方的是昭明國，一個盛產美玉的富饒國度，要不是因為兩國之間相隔着上千里荒蕪貧瘠的茫茫戈壁砂地，更有傳說中的魔鬼城震懾人心，以陳國近年的動亂，恐怕有不少人都會跨越戈壁，前往昭明國。

黑石鎮在往西出了陳國，正是那茫茫戈壁，所以這一塊陳國邊境，平常本就沒有多少邊軍守衛巡視，再加上如今這情況，就更看不到幾個邊軍守衛了。

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黑石鎮這一塊，歷史上基本上沒有受到過邊境戰亂之苦。可誰知道，外憂沒有，到是內串鬧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難以安生。

離開黑石鎮的劉陸，餓着肚子，哪有什麼明確的方向，跟着人流，哪裏有吃的就往裏走，一路隨波逐流。

五天後，劉陸已經到了陳國的邊境。

望着眼前茫茫無際的戈壁灘，劉陸有些犯難，不知道要往哪裏走。在陳國境內的時候，人流還比較多，可越到邊境人數就越少，這些人有些是支撐不住倒在半路了，還有些是四散開來往其他地方去了，能走到陳國邊境的也只是少數一些人而已。

不只是劉陸，走到陳國邊境的許多人，都開始遲疑了，在沒有親臨過邊境時，是無論如何也感受不到那一望無際的荒蕪砂地是讓人多麼心生絕望的。除了裝備齊全，食物水源充足的商旅，沒有人敢冒然獨自穿越茫茫戈壁沙灘，更何況是他們這些沒有足夠的食物，身體虛弱的人。而且，如今已經進入夏天了，一望無際的戈壁沙灘，就是遠遠的看着，也能感受到滾滾熱浪燒灼的眼睛疼。

邊境線上的流患難民們，有些已經心生絕望放棄了，直接躺在原地一動不動，看樣子只能是等死了，還有一些，則是順着邊境線往陳國其他地方而去，也有原路返回的人。

當然，不要命的人還是有的。已經有人腳步不停歇的往戈壁沙灘而去，這這些人看樣子都是心思堅定之人，他們的目標也很明確，就是奔着昭明國而去的，至於能不能到昭明國，誰也不能肯定，更不敢抱很大的希望，反正對他們來說也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還不如放手一搏，聽天由命。

劉陸看了看身後的路，陳國他是已經知道他自己沒有多少活路的，所以在他心裏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回去的。前面，或許他會死在路途中，但卻有昭明國的希望。

劉陸下定了決心，頓時眼神堅定了起來，踏上了去往昭明國的路。

經過艱難的抉擇確定了目標后，反而讓劉陸感覺到一陣輕鬆，積鬱沉重的心情也變得舒暢了幾分。

離開黑石鎮的時候，李老漢把自己使用多年的一個裝水皮囊送給劉陸讓他帶在了身上，這一路走來，每到一處有水的地方，劉陸就會把水囊裝的滿滿當當的，這讓劉陸心安不少。

至於吃的東西，離開黑石鎮的時候，劉陸給自己準備了一包烤乾了的蝗蟲。這五天時間以來，他自己忍受着飢餓，小心節省，才吃掉了一半多，可讓他氣憤傷心的是，剩下的不少被別人搶去了，好在他小心謹慎的性格讓他之前偷偷私藏了一小把，不至於就馬上被餓死了。當然，劉陸還留了一張後手，那就是李老漢在他離開時塞給他的幾塊黑面干餅，這些干餅劉陸一路上都不捨得吃，更不敢拿出來讓別人看見，這是他救命的東西，不到餓死關頭，他是絕對不會拿出來吃掉的。

出了陳國邊境，劉陸沒有跟在稀稀拉拉的人群後面，更不敢湊到其他人的身邊，他現在是不敢相信任何人的，因為幾天以前，他輕易相信別人，也因為他的天真好心，讓他在幫助了一個垂死邊緣的人的時候，卻被那人緩過神來以後搶了他的食物和水。

李老漢早在劉陸離開黑石鎮的時候，就曾三叮嚀萬囑咐的告誡劉陸，讓他保護好自己，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不要插手任何事，可本性單純善良的劉陸，一開始並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認識到李老漢的這話是多麼的正確，直到短短几天的時間，讓他的好心被辜負，讓他的善良被人當成懦弱任意欺凌，幾天的經歷就讓他認識到了人性的複雜和人心的可怕，可這些也讓他學到了一些最基本的生存道理，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了。

劉陸沒有跟在人群身後，但也並沒有離人群太遠，他走在人群一側，保持着能依稀看到人群身影的距離，這樣做一是為了防止別人欺負他，二是還能知道前行的方向不至於迷路。

兩天後，頭頂着破草帽，身穿着一身下擺已經破舊不堪的麻布衣，腳上踩着一雙鞋底磨破了的爛草鞋的劉陸，在空蕩蕩的砂地里緩緩向前移動，疲憊和麻木讓他看着有些心神恍惚。

突然，劉陸打了個機靈，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小土丘下面，坐着三個年輕男子，三人滿身風塵之色，雖然不像劉陸那麼落魄不堪，但也是非常狼狽的樣子。

看着三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劉陸突然緊張害怕起來，充滿戒心的停下腳步不再向前。

遠處那三人見劉陸停了下來，彼此打量一番后，其中一人向劉陸招了招手，沙啞着聲音說：“小兄弟，過來這邊涼陰的地方休息會兒再走啊。”

劉陸站在原地默不作聲，他是很想休息會兒，但他卻是萬萬不敢靠近那三個人的。

坐在小土丘陰影下的三人，看見劉陸半天都沒有動靜，其中一個壓低聲音咒罵了一句。

“小兔崽子倒是挺警覺的！”

劉陸看到那三人站起了身，以為他們要上路離開了，誰知道那三人居然向著他的方向走來。

劉陸心中一愣，然後驚醒過來，快速向後退去，始終和那三人拉開一定的距離。

而那三人見劉陸這動作，也是加快腳步追了上來。

劉陸顧不得滿身疲憊，拚命的向後跑，只是以他虛弱的狀態，跑的一點兒也不快。

幸運的是，那三人也到了疲憊不堪的地步，所以儘管在後面追的氣喘吁吁的，但跟劉陸之間還有一大段的距離，以他們的狀態，一時半會想要追上劉陸恐怕也不容易。

那三人追了不到半刻鐘，就開始跑不動了，三人互相扶持，彎着腰大口喘氣。

“小……小兄弟，你你你……別跑啊，不要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在三人停下的同時，劉陸也停了下來。只要三人不追，他是絕對不會浪費力氣逃跑的。

劉陸停下的時候還是死死盯着那三人，並解下身上的裝着水的皮囊，小心翼翼的往嘴裏灌了一小口。

劉陸喝水的樣子，讓三人眼饞不已，他們早已經水盡糧絕了。之所以半路堵着劉陸，就是想着能不能在劉陸身上找到一些口糧和喝的水。

三人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費勁的咽了口唾沫。

“小兄弟，請你相信我們，我們真的不會傷害你，就是想向你討口水喝。”

劉陸還是默不作聲，根本就是懶得向他們浪費力氣。

這時三人中的另一人道：“省點力氣吧，你看他那樣子，你覺得他會相信你嗎？”

這人無奈的咒罵了一句，“這小兔崽子，怎麼變得這麼精明了？”

他們三人在陳國的時候就已經見過劉陸了，只是那時候的劉陸，單純善良的行為讓他們覺得既可笑又愚蠢。在他們看來，爛施好心的劉陸，遲早會死在自己的愚蠢上，是絕對不會活着走出陳國的。

“一定要抓住他，沒有水喝，我們根本活不過兩天。”其中一人發狠說道。

另外兩人點了點頭，頓時三人眼中凶光畢露。

看到三人兇相的劉陸，察覺到了危險，還不等三人有所動作，率先轉身就向後快速逃跑。

這三人也很清楚劉陸的那袋水決定着他們的生死存亡，不得已下他們也只能拚命了。

三人奮起狂追，凶相畢露的他們發誓抓到劉陸后要把他剝皮抽筋，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可惜的是，就算他們有這個心，但卻沒有這個能力抓到劉陸。因為不管他們三個還是劉陸，此時都是心身疲憊的極限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不管你是大人還是小孩，拼的就是堅持還有後續的力氣補充，況且現在的劉陸，雖然身體瘦弱，但畢竟也是個十二歲的少年人了，再加上這一路以來雖然也是食不果腹，一頓餓一頓的，但好歹他的身上還有一點存糧和水，能讓他保證一些最基本的體力，這讓它在堅持不住的時候能隨時補充氣力。

反觀那三人，雖然年輕力壯的樣子，但卻已經快一天沒有吃喝了，在這種天氣里幾十里路下來，哪還有多餘的力氣，此消彼長狀態下，只要劉陸不犯傻，一時半會他們自然拿劉陸沒有辦法。

前跑后追了不到半個時辰，那三人最先堅持不住了。

一路追追停停的三人累得快要虛脫了，這會兒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大口着喘氣，心有不甘的他們側着腦袋看着遠處的劉陸，累到連發狠的威脅話都不想說了。

反觀劉陸，這一路逃跑下來也是給累得夠嗆。

劉陸跪趴在地上，雙手撐着發抖的身體，大口的喘着氣，狠狠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三人。

一會兒后，稍微緩過點勁來的劉陸，不敢再多休息下去，看到三人還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樣子，頓時安心不少。

劉陸起身後準備離開，儘管這三人目前的狀態給他構不成威脅，但他也實在不敢和他們多待下去。在臨走之前，在三人的目視下，劉陸狠狠的灌了一口水，並掏出身上僅存的兩塊黑餅中的一塊咬了一口，挑釁似的看着三人。

這一舉動把躺在地上的三人氣得不輕，其中一人指着劉陸半天卻沒說出一句話來，另一人是想掙扎着起來，但折騰了好一會兒，可看樣子實在是沒有力氣再起來了。

劉陸不敢多做停留，出口惡氣后，便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