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牛頓的棺材板被釘得死死的
兩隻異類緩慢接近着,似乎是感受到獵物身上散發的危險氣息,動作顯得極其謹慎。
而對面的成大吃則是大喝一聲,直接飛奔出去試圖將兩隻異類攔住。
但異類卻察覺到了成大吃的意圖,兩隻異類瞬間分開,一隻纏住成大吃的同時,另一隻則向著樊平飛撲而來。
只有獨身一人面對異類時,樊平才清晰感受到這恐怖生物帶給自己的心悸之感,這感覺彷彿兒時在街邊遇到沖自己狂吠的惡犬,無關力量的強大,而是幾千萬年生物進化的本能在提醒自己,眼前的生物擁有殺死自己的力量。
樊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在加速跳動,自己的血液在逐漸灼燒,時間彷彿在此刻變慢,雙手不自覺的握緊刀柄。
這一刻,異世界的獵食者與地球上稱霸食物鏈的恐怖直立猿在此相遇,用生命角逐出最後的勝者。
異類伸出了利爪,樊平舉起了長刀,雙方相向對沖。
然後——
雙方交錯而過,樊平喘着粗氣僵硬轉頭,只看到異類在半空中來了個華麗轉身,向著前方繼續飛奔。
瞬間的對決並沒有決出勝者,嚴格意義上來說連對決也不存在,因為兩邊根本沒有接觸,異類只是從樊平身邊經過,沒有任何想要進攻的意思。
順着異類前進的方向,樊平看到了它的目標——那個最開始被石狼痛擊的可憐人,現在還在地上躺屍的紅色。
只見躺屍的紅色在察覺到異類的接近后,身體一陣抽搐,然後在樊平眼前直接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向著另一邊奪命狂奔。
但仰面朝上的躺姿拖慢了他的動作,剛開始起跑的速度也無法與已經完成加速的異類相比,於是還沒等紅色跑出幾步,身後的異類便追上了他,將其撲倒在地。
“為什麼是我。”
原本早已蘇醒一直在暗地裏等待時機的紅色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悲鳴,肩膀便被利爪刺穿。
異類熟練的將紅色舉了起來,然後轉身衝著樊平的方向發出獰笑般的嘶吼。
顯然對於異類來說,人肉盾牌這東西不是個體技能,而是種族天賦。
而作為一個合格的人肉盾牌,除了基礎的物理防禦外,還會產生精神衝擊這種特殊效果。
“救我,我是血狼部落的長老兒子。”
劇烈的疼痛讓盾牌發出陣陣哀嚎,尤其是在看到樊平手裏那把明晃晃的長刀后,哀嚎聲更加響亮。
不是所有人能夠有勇氣為了生存舉刀斬向無辜之人,這點對於生活於和平時代的樊平來說尤甚。
於是伴隨着異類的接近,樊平也在緩緩的後退。
“救我出去,以後你就是我老大。”
“老大我學過鍛造,可以幫你改良機關,保證你在下毒時其他人絕對看不出來。”
“老大,我在心底早已是你小弟了,你那戲弄無力獵物的邪惡身姿讓我萬分敬仰,你就是我的人生目標。”
人肉盾牌的精神衝擊依舊持續,甚至在名為求生的本能驅使下,將想到的一切都化為言語全盤托出。
而樊平看着面前胡言亂語的的稚嫩臉龐,眼皮開始微微跳動。
這是在用言語提醒自己下定決心,讓自己毫不猶豫的殺人滅口?真是溫柔的孩子啊,既然這樣等會就給個痛快吧。
想到這裏,樊平目露堅毅之色,停下了後退的腳步。
然後在異類也停下警戒之際,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只要自己不攻擊,那麼任何盾牌都毫無用處。
樊平的突然逃跑讓異類明顯愣了下神,然後立馬反應過來,嘶吼着追了上去。
然而人肉盾牌的弊端卻因此顯現。
自帶人形防護以及能夠自律防禦的盾牌在阻擋進攻時效果顯著,但這些優點卻在追擊時完全成為累贅,額外配重拉低速度不說,間歇性的掙扎還會影響身體平衡,導致靈活性下降。
所以明明異類的速度更快,但樊平卻可以通過巧妙的拐彎、折返,好幾次躲避異類的爪擊。
隨着時間流逝,異類的嘶吼聲越來越焦躁,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愈加濃烈,但這並非來自獵物而是來自同類。不遠處殘缺破碎的屍體以及被巨大人類壓制而開始求援的同類正在不斷提醒着它,自己需要儘快解決眼前的獵物。
於是再一次接近準備攻擊卻被眼前的獵物一個轉彎拉開距離,異類嘶吼一聲卻沒有選擇繼續追擊,而是將手裏的人肉盾牌直接甩了出去。
風嘯聲自身後乍現,面對這意料之外的攻擊,樊平一時間躲閃不及,直接被化為遠程武器的人肉盾牌擊倒。
劇烈的衝擊讓樊平大腦短暫失神,等到他回過神來后,第一時間便是推開身上已經兩眼上翻昏迷過去的紅色,接着翻滾起身向著另一側躲避。
只不過還沒等樊平完全站起來,他的肩膀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剛剛起來的身體又被重新按回地面。
異類的利爪死死按住樊平的肩膀,嘴部向兩側極致咧開,露出內里交錯的尖牙以及緩緩蠕動的口器,然後對着樊平的脖頸咬了下去。
此刻,樊平能清晰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熱氣以及濃烈至極的口臭。
這完全就是生化武器,一口下去,即使沒有當場升天,事後也要被病毒細菌感染致死。
千鈞一髮之際,樊平沒有選擇並不適手的長刀,而是拿起腰間的長瓶,頂了上去。
“砰——”
伴隨木片四散,底部儲存的綠色液體四濺開來,異類本能的吞咽了一口,然後身體立馬開始搖晃起來。
顯然扎嘎血液的麻醉效果對異類的效果依舊顯著,尤其還是面對這足以迷暈三十個成大吃的藥量,異類根本無法抵抗。
然而樊平還沒來得及高興,便悲哀的發現,這個世界牛頓的棺材板還被釘得死死的,萬有引力定律依舊適用。
於是理所當然的,伴隨着木瓶碎裂,部分液體被異類吸收的同時,更多的液體在重力的作用下向下流淌,淋向樊平的臉龐。
雖然樊平第一時間屏住呼吸用手抹掉,但還是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點,然後淡淡的眩暈感向他的大腦襲來,眼前整個世界似乎蒙上了一層薄紗,逐漸遠離他的意識。
好在相比於有意避免的樊平,無意識吞了幾口的異類更加不堪。
樊平能夠感受到按住自己身體的力量正在迅速消失,稍微一用力,趴在他身上的異類便朝另一側倒下。
強敵已去。
此刻,樊平似乎感到世界在為他歡呼,慶祝智慧的勝利,見證人類重登生物霸主的王座。
樊平露出坦然的笑容,準備獨享天空的喝彩。
然後伴隨着異類陰影的離去,迎接他的並不是意料之中的廣闊天空,而是另外一隻居高俯視的異類。
(。Д。)
(°ー°〃)
轉折來的太過突然,讓樊平一時無法接受。
只見他艱難的挪動腦袋,用盡最後力氣望向另外兩處戰場。
成大吃已經將異類壓在身下,不顧異類的掙扎猛擊它的腦袋,距離勝利僅一步之遙,而另一邊,少主盾牌的爭奪依舊繼續,只不過原本四對二的局面此時卻變成了一拖四,其中一隻異類已經不見蹤影。
至於那隻消失的異類身在何處,樊平看着眼前正喜悅的張開大口一副準備享受美食樣子的異類,已經不用再費心思尋找。
這難道是報應?不對,這是天妒英才。
感受不到樊平內心的悲憤,異類只是張開大口向下撲去,準備解決眼前的敵人,不留活口的那種。
然後下一刻——
“嘣——”
“嘣——”
清脆的炸裂聲驟然響起,異類腦袋迸濺出一條暗紅色的血線,轟然倒地。
意識的最後,樊平只能看到空地邊緣多了幾名身着銀灰色鎧甲的士兵,而他們手中還握有一種樊平萬分熟悉的武器。
圓筒形金屬長管再加上頂部尖角凸起設計以及下半部月字形的金屬匣,那是標準的步槍構型。
......
聖城軍隊系統相當簡單,最頂端是負責管理和指揮聖城所有武裝力量的統帥部,其下設有兩個營,一個是負責對內治安的城衛營,另一個則是負責對外戰爭的遠征營。
這次徵兵便是由遠征營發起的,這也是石狼確信戰爭即將到來的依據之一,這種負責對外戰爭的部門突然大規模徵兵怎麼也不可能是為了世界和平。
而作為這次徵兵的發起者,遠征營理所當然的要肩負起相應的職責,在安排小隊維護秩序的同時,也在徵兵點附近設立了專門的營地,用以處理徵兵工作中可能發生的問題。
此刻,這處營地正在傳出陣陣怒吼,證明它正按照原本的設想在實現設定的功能。
“你們這樣太欺負人了。”
昏暗的房間內,兩伙人以方形木桌為界,涇渭分明的站在兩端。
一邊是身着銀白色制式鎧甲的遠征營士官,而另一邊則是剛剛結束士官考核的石狼一行。
“這是你們的問題,沒有這樣玩人的,我要求重新考核。”
此刻,坐在木桌一側的石蠻正在不停的抱怨着,明明是粗獷雄厚的男嗓音,但卻帶着輕微的顫音,彷彿內里蘊含著數不盡的委屈。
而另一邊,坐在木桌另一側的劉余年臉上保持着標準的微笑,對於石蠻的喋喋不休沒有絲毫不滿,甚至心裏對於這種情況已經早有預料。
一個勢力的誕生要素有哪些?人才、資源、理念等等,不同勢力的側重點不同,選擇的答案也不盡相同,但不可否認,一個具有人格魅力的領袖是其中必不可少的要素。
一盤散沙的勢力和有領導核心的勢力,危險度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所以為了防止軍隊內部的部落人士再次被人串聯,那些小人物暫且不論,那些具有領袖特質核心人物必需要嚴防死守,必要時要提前進行扼殺,理所當然的,作為北部最大部落當之無愧的少主、憑藉自身能力站在權力頂點的石狼,成為了這次士官考核最大的針對對象。
當然,針對石狼的考核也成了部分徵兵官處理刺頭的場所,比如說在生命危險中讓某個勇士看清自己效命對象的小人本質。
所以對於石狼一行人的抗議,劉余年早有準備,只是面無表情的按照預先準備好理由進行拒絕:
“很遺憾,那是最後一場士官考核,統帥部並沒有額外安排,重新考核是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說即使考核出現那麼重大的問題,你們也不願意承擔相應的責任嗎?”
“很遺憾,關於考核過程中的意外我們已經查明,由於最後一場測試安排人員有了鬆懈,在安置異類后沒有按照制度進行最後檢查,導致五隻異類全部掙脫束縛,現在我們已經處罰了相關人員,撤銷了他們的職位,追責已經結束。”
劉余年面無表情的打着官腔,反駁了石蠻那逃避責任的指責,卻沒有否認考核出現重大問題的說法。
應該說只要看着石狼一行人目前的樣子,劉余年沒法臉厚到直接罔顧事實,理直氣壯的去否認考核出現問題這一說法。
臉腫成豬頭樣,明顯是被人揍的石蠻暫且不說,其他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纏有繃帶,尤其是作為領頭的石狼,直接被包成木乃伊不說,進來時還是癱在輪椅上被人推進來的。
說實話,劉余年也沒有想到這次考核的場面會如此慘烈,好歹也是個完整的狩獵小隊,還配有五個額外的幫手,即使無法戰勝五隻異類,但按理說對峙個兩小時應該不成問題,卻不成想實際情況居然如此不堪,如果不是周圍預先設置的機動小隊意識到情況不對現身出手,石狼一行人甚至可能會全軍覆沒。
如果說這是苦肉計的話,不得不說這個苦肉計相當奏效,至少原本計劃里將責任全部推給臨時工來個死無對證的做法無法實行,只能臨時找了幾個即將退休的老人來頂罪。
“你是在耍我們嗎?”
顯然對於這種明顯在轉移責任的說法感到憤怒,石蠻拍着桌子站立起來,然後伸手抓向劉余年的衣領。
“請不要激動”
劉余年的神色依舊平靜,只是拿起手中的名單打斷石蠻的動作,繼續說道:
“雖然考核出現問題,但依舊有人通過不是嗎?”
沒錯,這次考核有三人通過測試,如果全軍覆沒還好說,但現在卻有人通過測試,沒有通過那就只能證明自己技不如人,不要去怪考核出現問題,為什麼別人成功通過有問題的測試而你卻失敗,說到底就是能力不夠。
“那個傢伙絕對是你們派過來的卧底。”
然而劉余年的解釋卻讓石蠻神色更加扭曲,把敵人錯認成恩人不說,甚至還當著少主的面自作主張將少主佩刀送給敵人,害的自己事後被少主狠狠修理了一頓,臉上到現在還隱隱作痛,這絕對就是無法洗刷的恥辱。
“石狼閣下,你們來這裏不是為了純粹的發泄吧。”
見石蠻還是無法冷靜,劉余年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將目光移向後方。
“石蠻,退下。”
威嚴的聲音驟然響起,石蠻握緊的拳頭緩緩放下,默默退到後方。
接下來應該是個威風凜凜的出場,只不過當事人卻是推着輪椅緩慢移動的木乃伊,場面瞬間有了種搞笑喜劇中的反串之感。
“不好意思劉營長,感覺自己手下為人處世方面有所欠缺,所以想讓他獨自鍛煉下,沒想到他如此冒犯。”
“沒關係,這方面我們也有過錯,關鍵是接下來怎麼補救不是嗎?”
見正主終於開口,話題也有了重回正軌的意思,劉余年也是鬆了口氣,然而石狼接下來的話語卻讓他瞬間變色。
“不,劉營長,我們這次過來不是為了所謂的補救。”
“石狼閣下,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來此確認,接下來我參加士兵考核,不會有其他意外了吧。”
石狼在“意外”兩字上稍稍停頓,話語裏透露的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這卻和劉余年預料的完全不同。
“石狼閣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士兵和士官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你這是在損耗你自己的根基。”
“我只是想成為聖城的士兵,僅此而已。”
“石狼閣下,我把話說的再明白一些,你現在回去,我們也會進行相應的配合,將你宣傳成為救同伴力敵五隻異類而惜敗的勇士,威名不墜,回去你依舊可以坐回少主的位置,你也應該明白,基層晉陞有多麼困難,而沒有相應的地位,你根本保不住你在部落里的權力。”
“這不正好嗎?沒了部落關係你們不是對我更加放心。”
見石狼決心已定,劉余年沒有再勸,只是微微嘆了口氣,說道:
“士兵考核只是簡單的體能測試,不會有其他意外,只是希望你不要後悔。”
“這是我的選擇,我從來不會為自己的理想而後悔。”
見得到想要的答案,石狼露出了微笑,那笑容雖然猙獰,卻又充滿了堅定。
然後石狼不在停留,直接轉身離去。
而看着石狼的背影,劉余年突然感覺有些頭疼,那是麻煩上門的前兆。
然後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被手裏的名單吸引,注意到名單里某個名字,又痛苦的捂住腦袋,那是禍害進門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