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所以她為什麼要跟男生討論這種問題?
殷錯畢竟也是個女孩,難免有些尷尬,尤其是面前這個男人追根究底地問了自己好多關於女生生理期的問題,而且她還不好。
傅玄欽虛心求教。
“就不能吃點什麼葯止吐嗎?”
“把髒東西吐掉舒服些。”
“那你這樣身體怎麼受得了?我給你做點吃的吧,你想吃什麼?”
別提到吃的,殷錯聽到這個字便先反感噁心。
她急急搖頭。
傅玄欽沉凝片刻,端詳着自己目光的瞳孔顯出幾分疑惑。
就在殷錯都要誤認為謊言被拆穿,對方突道:“所以喝糖水有用嗎?家裏有紅糖嗎,我去煮。”
殷錯假笑着說不用,而後便只能戰略性喝水。
“吃,吃藥吧,其他最多也就心理作用。”
傅玄欽皺皺眉:“這些葯嗎?”
客廳茶几上還有她落下的藥盒。
為了以防萬一被他記住藥名戳穿她這善意的謊言,殷錯趕忙將盒子收拾起來。
“是的,就這些。”
她訕訕地笑着,生怕收拾晚了出了意外。
將東西全部往自己房間裏搬,中途他還伸手要幫忙。
殷錯也忙拒絕,怕和他獨處打着哈欠,“我有點困了,想睡覺。”
傅玄欽目送着她回自己房間。
殷錯忽然轉過身朝他道:“你暫時回不去,林沖估計得到凌晨才到,你可以在這裏等着,但僅限於客廳活動。”
雖說是被留下,可傅玄欽始終覺得殷錯哪裏怪怪的。
像是在瞞着自己什麼。
他不由想起她緊緊護在懷裏的那些葯,只隱約能記得起來幾個字。
......
殷錯進屋進得急,躺在床上想事情時才記起來手機落在客廳沒帶進來。
怕院裏有事聯繫不上自己,她急急忙忙出去拿。
甫一開門就聽見急促的催命鈴聲,毋庸置疑就是醫院的來電。
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估計是檢查結果出來的。
殷錯腦海中那根弦猝然繃緊。
可目之所及的卻是傅玄欽自作主張地拿過她手機。
殷錯三步並作兩步小跑到他身邊,踮腳一躍就將手機從他手中搶了回來,警惕地盯着他看。
“你沒偷看吧?”
傅玄欽搖頭,解釋:“不好意思,我是看手機一直響。”
殷錯瞧他也不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遂也鬆了口氣,也不多說什麼,摸過手機就要回房間。
微信里有劉一刀給她發的信息,對方報告已經出來了,愛滋抗體呈陽性。
這也就意味着殷錯被感染的概率會很大。
而自己的檢測報告也出來了,結果倒是讓人稍微鬆一口氣。
可是就算現在的檢查結果沒出問題也必須服用長達一個月的阻斷葯,最後的抽血檢測還是陰性才算阻斷成功。
雖說早就預料過這種最壞結果,但真正砸到腦殼上,還是讓人有些懵。
殷錯反覆地看了幾遍信息后靠在門上,摸了摸發熱的瞳孔。
她無數次告訴自己,這病也不是無可救藥,就算不幸中了招,只要好好吃藥定期複查......
可殷錯驟然將手機往地上砸。
心底的無名火發泄不去,一時衝動反倒對自己的東西下手。
回過神后心疼地摸了摸已經碎屏的手機,癟了癟嘴,懊惱地抓了抓頭髮,越是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越是氣急敗壞,她根本控制不住心平氣和。
原本這一輩子已經夠倒霉的了,好不容易有了份能讓自己安身立命的工作,可沒轉正多久便出了這事。
接下來的治療階段肯定是不能讓她繼續參與手術室的工作,便是死皮賴臉賴在醫院做護工,人家那也是要讓你出具個健康證的。
何況她還是個西醫,醫生的手和鋼琴家的手一樣寶貝。
為了能讓手指纖細靈敏,後天得付出多少次上手術台上的實踐。
可如今只要她一日不能上手術台,手指靈敏度下降,那無論之前為了醫學付出的多少白天黑夜終成白費。
而這一切,都多虧了方闕這對夫妻。
她原本以為善惡到頭終有報,人總要因為自己做過的錯事付出相應代價,只不過時間早晚的問題。
可事實看來並非如此,老天一遍一遍地跟自己開玩笑,把她的善良容忍踩在腳下碾壓。
最後放肆地嘲諷自己,不就是讓她死心,讓她認命,妄圖讓人心懷愧疚,只不過是另一種認輸的表現。
殷錯腦海中不斷回憶起當日出事的場面,噴薄的血液侵入她的眼,那個女人殺人後得逞的笑容。
她在興奮什麼,大抵是在興奮自己一石二鳥吧。
都撕破臉了,那她到底還在忍讓什麼,殷錯撿起手機給周延義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分明可以接通,聲音卻是一字半句都沒聽到。
殷錯拍了拍手機后殼,開機就關機又開機,還是沒有反應,分明什麼都可以用,就是聲音沒了。
該不會就是自己剛才摔的那一下把手機聲道摔壞了?
殷錯崩潰抓頭,她一刻不倒霉會死嗎?怎麼偏偏就是這個時候?
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什麼柳暗花明又一村,還不都是騙人的。
這世界留給自己的只有一團亂麻。
老天不公。
殷錯氣憤地推門而出,見傅玄欽還杵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等着。
他見自己出來,提了提手裏的布洛芬盒子,“我叫了閃送買了葯,你看看......”
殷錯不待他把話說完便沖他吼:“不吃。”
心情不好對他也沒了好耐性,只不過他手裏拿着的東西卻引起自己注意。
她也不跟這好鄰居客氣,忽視了那藥盒后直接拿過對方手機,“借一下。”
傅玄欽是沒拒絕,只不過他這手機沒剩下多少電了。
殷措把整個家裏翻了好久,才找到他這個手機型號的充電線。
但因為這充電線年代久遠,需得自己一直扶着電才能充得進去。
開了機,電量龜速爬升,她忍不住抱怨幾句。
“為什麼就不支持國產?”
“林沖給的。”
殷錯驟然有些泄氣。
說到底還是有些羨慕嫉妒恨吧,你說說這人的際遇怎麼就能這樣天差地別?
老天爺給傅玄欽似乎都是往好的去安排。
便是不小心失憶,沒了錢沒了家人,至少還可以憑藉一副好面孔重回巔峰。
有錢花,有人追捧,大家都對他和顏悅色。
可自己呢?
鮮明的對照組。
可惡!
傅玄欽見她眼睛通紅地盯着手機發愣,湊過來看她在做什麼。
殷錯抬手擋在兩人當中,吸吸鼻子后還是決定給周延義打過去。
話不多說,言簡意賅地讓她代自己給殷素年傳一句話。
務必要把方闕一家告到底,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都難消她心頭大恨。
周延義遲疑片刻:“......真中招了?”
殷錯翻了一記白眼,沒搭理,只繼續吩咐他:“我沒剩多少時間了,如果還想母慈女孝,那就儘快讓我看到她的誠意。”
“什麼叫你沒多少時間?”
“你再磨蹭些我就要好了還怎麼跟方闕要錢?”
“不是,我不是很懂,你說明白些。”
聽着那邊急促的回話,殷錯卻是不想跟這白痴解釋。
傅玄欽在邊上看着。
只不過周延義交代說看到殷素年帶過律師親自去同方闕交涉了,想來是的確有在為殷錯出頭。
不管這次她主動求和是什麼緣故,殷錯只當是理所應當。
她和方闕兩人之間欠自己的,這輩子怕是永遠都還不完。
掛斷手機后見傅玄欽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那翹首以盼的眼神似乎在等着殷錯給他答疑解惑。
她才不告訴他。
氣死他最好。
憑什麼總是讓他如意?
殷錯彎了彎唇瓣,手機鄭重其事地還到他手中后,甜甜地說了句:“多謝!”
見她轉過身又要回自己房間裏窩着,傅玄欽伸手拉住她衣袖:“你確定沒什麼事?”
“沒事。”她擺擺手,神色愉悅。
可臉色比之前吐成那樣的時候並沒有好許多。
傅玄欽盯着她微微泛白的唇角:“剛才是在和周延義打電話吧?”
問這個是否有些踩線了?
殷錯感到幾分冒犯,抿了抿唇覷他。
“你不會是想跟我要話費吧?”
若真如此,也不想想自己此時此刻是站在誰的屋檐下。
傅玄欽:“不管你想要做的是什麼,我希望你也能把我放入你的計劃之內。周延義能幫你做的,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