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一天④)
寧綏沒想到自己剛穿過來就被迫和盤托出,很是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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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想像中別人看不到他，只有少年季郁呈看得到他,十五歲的季郁呈會震驚於他的超能力,奶聲奶氣地叫他哥哥，可能還會被他嚇得掉眼淚，那副場景怎麼想都很讓人期待爆棚。
結果眼前的少年往輪椅上一坐,眼神淡漠，全身上下和天真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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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只是看了一眼他濕掉的鞋子，似乎有點介意。
潔癖還真是從小到大啊。寧綏心裏吐槽着。
出於對未來季郁呈的了解，寧綏也並不覺得少年會把自己怎麼樣。他沒經過同意，便把鞋子脫在外面，穿着襪子把包拎了進來。
房間裏只有一張床，沒有椅子,寧綏手裏還拿着那把槍,不知道該往哪塞,到處瞅了瞅后,他在季郁呈對面的地毯上盤腿坐下。
在少年目不轉睛的死亡凝視下,寧綏非常草率地把未來的事情概括了一下。
當然,跳過了很多細節,反正五天後少年季郁呈的記憶會消失。
他的重點在於邏輯縝密、自圓其說，讓少年季郁呈相信自己確實是他未來的另一半,以免少年季郁呈不知道又從哪裏掏出另外一把槍。
這把槍是假槍,下一把可未必。在經過綁架事件之後,季郁呈枕頭底下說不定真的有一把真槍。
說著說著，他視線忍不住落到了季郁呈的手腕上。
剛包紮完的傷口又滲出了血跡,在那截清瘦蒼白的手腕上尤其觸目驚心。
寧綏看得心裏非常難受，滿腦子都是湊過去看一下季郁呈的傷口，以至於說話有點兒心不在焉的。
但少年本來就剛死裏逃生一回，肯定對他這個陌生人非常警惕，他還是不要貿然靠近的好。
少年季郁呈問：“所以我八年後會遭遇一場車禍？”
“對。”寧綏忽然反應過來少年為什麼一直追問自己未來的事情，他問：“你想提前避開？”
“任誰都不想遭遇一場把自己撞成植物人的車禍吧。”少年季郁呈盯着他：“避得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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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寧綏也並不想季郁呈經歷那一遭，但是……未來無法改變。否則他也不會存在於這裏。
五天後這個時間線和他有關的記憶都會消失，這一條是寫進了穿越法里的。
少年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不過，我不會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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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別開頭，淡淡道：“如果避開的話，就不會遇見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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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這個人身上的味道、說話的表情，他都不討厭，甚至產生了探究的慾望。
而且他注意到，這個人從出現開始，看自己的眼神就和別人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樣。
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腕，眼裏有淡淡的心疼。
這種感情季郁呈沒從別人身上得到過。
醫生把自己當成病人，老管家和保鏢把自己當成服務對象，爺爺是唯一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但爺爺感情內斂，不會輕易表現出來。
所以少年心中也產生了一種很陌生的感覺。
像是傷口被寧綏關切的眼神輕輕撫了撫，有些發癢。
就在寧綏發愣的時候，少年季郁呈又問：“那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裏？”
少年嘴角有幾分嘲諷：“過來拯救我？”
寧綏如實回答：“不是，因為你沒留下任何小時候的照片，我只是想了解你的過去，因此過來瞅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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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綏失笑：“你也太了解你自己了。”
說了些話后，寧綏總算從少年季郁呈用槍指着他的陰影中走出來，輕鬆了一些。
他打開自己帶過來的包，從裏面拿出幾袋小餅乾遞給少年。
“這是你未來喜歡的口味，現在可還沒有生產，你要提前嘗嘗嗎。”
見少年季郁呈用漆黑的眼睛一聲不吭地看着他，沒有要接過的意思，寧綏笑着問：“怎麼了，怕我下毒嗎？”
“你看起來沒那個膽量。”少年道。
寧綏：“……”怎麼小時候比長大了的性格還惡劣啊。
少年舉起自己纏着繃帶的手，說：“沒力氣。”
寧綏不知道他的傷勢怎麼樣，本來以為只傷及到了手腕，但現在看來手掌可能也傷到了。
他本來還帶來了十年前沒有發售的遊戲給少年季郁呈的，但現在看來少年也沒有辦法玩。
要不是知道未來的季郁呈毫髮無傷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手腕上的傷也沒有留下什麼疤痕，他此刻心中真的要心疼死。
“我幫你。”寧綏將小餅乾的袋子撕開，遞到少年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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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試嘛，又不會少塊肉。”寧綏哄道。
少年季郁呈皺眉看了眼面前長得不怎麼樣的小餅乾，頓了下，非常不情願地咬住。
“怎麼樣，好吃嗎？”寧綏問。
少年季郁呈咀嚼了下，帶着點酸的甜味在口腔里散開，果然精準地踩中了他的喜好。
“不算討厭。”少年彆扭道。
寧綏忍不住笑了。
大約是從小到大都沒人像這樣和他有來有往地斗一鬥嘴，甚至沒人陪他說過這麼多話。
少年季郁呈看着寧綏臉上的笑容，眼眸微動，一潭死水的心中出現了幾分波動。
但想到對於眼前的人而言，這只是一場旅行，不管他會在自己身邊待多久，他還是會離開。
少年季郁呈心情忽然又冷卻下來。
他站起身，朝房間外走，冷冷道：“雖然不知道以後的我為什麼會喜歡你，但現在的我對你沒有任何興趣，你趕緊走吧。”
寧綏現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這場時間穿越設置了五天的時間，他必須要等五天之後才能回去。
他沒有理會少年季郁呈的話。
小季郁呈說的不是廢話嗎，即便未來的他們是戀人，現在也不可能一眼就喜歡上啊。
他繼續坐在地毯上收拾自己帶來的東西。
寧綏發現自己現在面臨一個很嚴峻的問題，晚上想要洗澡換衣服的話，必須得打開蓮蓬頭。可如果老管家和那些保鏢發現一個空房間響起淋浴的響聲，會不會嚇死？
不過現在還沒到晚上，走一步看一步，等晚上再說吧。
這樣想着，寧綏換了雙乾淨的鞋，也離開了空無一人的少年季郁呈的房間。
他發現到了正下午，山莊裏人少了很多，大概是醫生來檢查過，老管家回房間休息了，那些保鏢則守在山莊外，不會輕易進來，於是整個山莊又恢復了寂靜。
現在的山莊還沒有擴建，但不影響寧綏對這裏很熟悉。
整個山莊有幾處可以做飯的廚房，用來讓客人自己烹飪，寧綏放輕腳步到處逛了逛，找到其中一處應該不會有人來的地方，翻了翻冰箱裏的食材。
食材不算多，寧綏從冷凍櫃找到了雞肉。
他又趁着前廳沒人，去前廳的料理台找到了姜和蔥，然後回到小廚房開始燉雞湯。
少年季郁呈在庭院裏走了一圈，回到房間，就發現房間裏已經沒了人。
這麼快就走了嗎？
他才不會承認自己心頭一瞬間的失落。
寧綏白天可是爬了山的，這會兒困得要死。
寧綏抱着毯子坐起來，還在猶豫，少年季郁呈發話：“我手很疼，別逼我拉你。而且外面又開始下暴雨，半夜可能要打雷，我怕打雷。”
這幾天雖然下着暴雨，但畢竟是秋天，不會很潮，而且二十幾度的氣溫也剛剛好，不蓋被子也不會冷。
不過寧綏倒是覺得少年時期的季郁呈有幾分可憐。他洗了澡，換了身衣服，但穿着的還是病號服，長廊的夜燈從門縫裏落進來些許，顯得他雪白的臉龐安安靜靜的。在山莊裏休養這麼久，身邊一個聊天解悶的人都沒有，一定很孤單吧。
少年嗅到了鼻尖若有若無的清香，忽然翻了個身，推了推寧綏，問：“你身上是未來的我的味道？”
雖然翻別人的包不是很好的習慣，但反正他說他是自己未來的戀人，少年蹲下去，掃了眼並沒有拉上拉鏈的大黑包。
少年季郁呈看了他一眼，道：“我可沒說我沒力氣到那個程度，連碗都拿不起。是你自己要多此一舉的喂湯到我嘴邊的。”
少年抿唇看着他，良久，突然冷笑一聲，轉過身去背對着他。
少年季郁呈關上門，在他對面坐下來。
寧綏隨手把兩隻碗洗了洗，放回原來的位置，到時候被老管家發現這裏有動過的痕迹，應該也只會覺得是哪個保鏢餓了燉點東西吃，不會猜到有個透明人在山莊裏走來走去。
寧綏躺了會兒，藉著窗外的燈光抬頭一看，看到少年季郁呈居然還坐在床上看着自己，沒有要躺下去的意思，納悶兒地問：“你怎麼還不睡？是還沒到你的睡覺時間嗎？”
寧綏：“……”
很奇怪，今天的一切感受都很奇怪……也很新奇。
他忍不住看了寧綏一眼。
寧綏犯困，打了個哈欠快要睡著了。
其他的事情寧綏就不說了，免得帶壞小朋友。雖然他也比現在的季郁呈大不了六七歲，但現在的季郁呈確實還是個孩子。
忽然想起了什麼，寧綏問：“你的手沒力氣，拿不起碗，平時是怎麼吃飯的，要不要讓管家回來喂——”
“燉雞湯。”寧綏道：“這是我最拿得出手的東西了，給你燉過好幾次，味道還不錯，我打算讓你嘗嘗看。”
但是……寧綏燉的湯的味道就剛剛好。
少年季郁呈忍不住離開房間，沒過一會兒，他就在偏僻的小廚房找到了那個人。
生活在一起……聽起來也不令人討厭。
現在是秋季，這個人沒帶太多的衣服來，倒是帶了一堆吃的零食，以及遊戲機卡帶。似乎是打算帶來給自己玩的。
寧綏笑了，抬頭看他：“剛才是誰讓我趕緊走。”
季郁呈問：“你在幹什麼？”
少年這才順勢躺了下去。
他把季郁呈放在輪椅上的毯子拿過來，就當被子了。
“你怕個鬼，”寧綏說，“我和未來的你結婚都快一年多了，就沒聽說過你怕打雷。”
對方正在廚台前，拿着鍋鏟，不知道在忙活什麼。
少年季郁呈皺眉，冷不丁問：“你不是說我們結婚了嗎？”
於是寧綏走過去，把廚房的門關上，免得外面聽到，又覺得季郁呈行為古怪。
“對啊。”寧綏彎腰在柜子裏翻了翻，到處找五香粉，沒找到，只好作罷：“看來這次味道可能不如之前燉的好，湊合喝吧。”
少年走到他身邊，忽然問：“你還給未來的我做過什麼？”
等寧綏發現少年季郁呈一直站在門邊時，穿着病號服的少年已經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了。
“再多說說之後的事情。”過了會兒，見廚房裏一片安靜，少年又冷邦邦地要求道。
不過，那個人的包還在地上？
寧綏：“那怎麼還不躺下去？”
“沒什麼。”少年季郁呈冷着臉轉身走了兩步，坐在後面的桌子上。
“……怎，怎麼了？”寧綏問。
少年問：“好幾次？給未來的我？”
未來的自己居然享受過這些，自己活這麼大，可從來沒享受過。
少年舉起纏着繃帶的手，並不說話，只是盯着他，眼神發射信號。
少年有點鬱悶。
“啊……啊？”寧綏懵了。
少年忽然道：“你留在這裏，不準回去。”
長這麼大，他還從來沒和誰在一張床上過……不過很奇怪，如果是身邊這個人的話，這種感覺並不令人討厭。
少年季郁呈卻很清醒，他纏着繃帶的雙手到了夜間便有些癢，如果放進被窩的話這種癢意會成倍加重，他只好將雙手放在被子外，睜着眼看着天花板。
寧綏都快要睡著了又被弄醒，要不是身邊的少年是季郁呈，他真的要揍對方一頓，他含混道：“我們生活在一起，肯定用的同一款沐浴露啊。”
很快兩個小時過去，湯燉好了，寧綏盛了兩碗，放在桌子上。
話說得倒是沒毛病，但等回去了季郁呈要是知道自己和過去的他躺在一張床上，季郁呈又要吃醋吧！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但寧綏思索了下，還是回答道：“做的最多的應該是讀童話故事吧，然後植物人期間給你洗澡算不算？”
托季郁呈的福，寧綏晚上洗澡和睡在哪兒的問題解決了。
寧綏發現了，少年季郁呈自己不愛說話，但他還是很想和別人交流的。
寧綏：“……”十五歲的季郁呈和未來的季郁呈還真是如出一轍，套路人的辦法一套一套的。
他有一段時間很討厭別人身上的味道，包括別人做飯的味道，為此老爺子換了幾個廚子，過於濃郁的味道季郁呈會覺得難喝，過於淡的味道季郁呈又會覺得腥。
少年季郁呈喝了幾口，味道果然也是自己喜歡的。
話沒說完就見少年淡定地拿起了碗，他手腕雖然纏着繃帶，但托着碗的手卻穩穩的。
寧綏不用他催促，就識趣地拿起湯勺，舀着湯送到少年嘴邊。
少年默不作聲地坐在床上，看着他關了燈。
寧綏爬上床，掀開被子，在少年季郁呈旁邊躺下：“好了，睡在一塊兒了，趕緊躺下來吧。”
少年又問：“那我們未來是怎麼睡覺的？結了婚竟然不在一張床上睡？”
寧綏還沒搞清楚為什麼會忽然有這麼個轉折，少年季郁呈已經開始不耐煩，直勾勾地看着他：“既然你是我未來的另一半，我可以提前享受我的權利吧。”
少年季郁呈忽然道：“你今晚睡我的房間吧，你待在別的房間裏，無論是被子鼓起來還是淋浴發出水聲，都很容易被人發現。只有我的房間沒人敢輕易進來。”
少年季郁呈有種對於自己不想聽到的話裝作完全沒聽到的能力，他別過頭去不看寧綏。
寧綏坐在地毯上把小桌子擺起來，然後保持靜止不動，不發出一點聲音，等老管家把餐盤放在桌子上並離開之後，他才拿起筷子。
少年季郁呈道：“你上來。”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寧綏差點嗆到：“對，對啊。”
他洗完澡換上睡衣出來，熟門熟路地去別的房間找了找，找到一床乾淨的被子抱過來鋪在地上，準備打地鋪。
寧綏：“……”怎麼還生氣了！
寧綏生怕他覺得未來的自己和他同床異夢，對婚姻喪失信心，連忙道：“未來我們肯定是在一張床上睡的，會擁抱着睡覺。”
寧綏一回過頭去，就發現自己被他瞪視着，少年季郁呈眼睛很黑，在沒開燈的廚房裏顯得半邊臉都在陰影里。
晚餐季郁呈讓人送了兩份進房間。
他兩隻綁了繃帶的手臂抱起來，繼續盯着寧綏。
少年季郁呈道：“到了。”
寧綏一個激靈，濃濃的睡意直接被他嚇跑了：“不行，未來的你還在等我。”
寧綏低頭喝湯。
少年盯着他，忽然不吭聲了。
少年季郁呈不吭聲，裝作沒聽到寧綏說的話。
鑒於少年季郁呈陰晴不定，不按理出牌，寧綏覺得該警惕的是自己。
接下來寧綏絮絮叨叨，而少年一言不發地聽着。
少年不悅道：“那你現在為什麼不抱着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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