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語重心長
    “謝五爺賞!卑職這就出去開方。”李春風笑着躬身致謝。
    管家將兩位太醫讓到內宅的小書房,李春風也不落座,援筆濡墨,伏在案上只一會兒就寫好了方子。
    拿起來略吹了吹,遞給同來的太醫道:“你親自去給抓藥,然後告訴伙房的人如何煎法。王府藥房裏的葯怕是比藥鋪還全些,這些一準都有的。”
    他又對管家道:“讓人煮些綠豆湯,晾溫了讓王爺喝上一大碗,渴了還可以再喝,不礙的。如果想進食,就用些清淡好克化的,這幾天都要忌油膩。”
    喝了一大碗綠豆湯,弘晝沉沉的睡了一覺,起來后覺得身上輕快了好多,竟然有些餓了。
    讓小廚房給下了一碗熱湯麵,就着幾樣六必居的醬菜美美的吃了,身上有了些氣力。
    喝過了湯藥,他兩手抱在腦後,斜倚在榻上想着心事。
    “五爺!”門口傳來管家的聲音。
    “進來。”
    “爺,”管家走進來躬身說道:“庄王爺來府上了,說是聽說您病了來瞧瞧,讓我先來看看您睡著了沒有,如果沒有他就進來了。”
    “不成!”弘晝一骨碌坐起來:“哪裏就病到那份兒上了?這樣子見十六叔太沒禮數了!”
    “先請庄王爺在書房稍候,讓人進來侍候更衣!”
    允?一盞茶才吃了幾口,弘晝已經穿戴整齊的走進了書房。
    “怎麼還勞動您親自過來?給十六叔請安!”說著就要打下千去。
    允祿趕緊起來一把扶住了:“生着病呢還鬧這些虛禮做什麼?快坐下說話,這會兒感覺怎麼樣了?用過葯了沒有?”
    “喝過了李春風開的葯,已經好多了。大熱的天兒還讓您跑這一趟,這是怎麼話兒說?”
    “你一個月幾趟去給我請安,如今病了,我來看看還不是該當的?”允?道:“瞧着你氣色還是不太好,別硬撐着辦事,上個告假的摺子多歇上幾日吧!”
    “謝十六叔惦念,”弘晝端起壺給允祿續上了茶,神情黯然的道:“不瞞十六叔,這告假的摺子我是不想上了。”
    “怎麼?你是……”
    “現在軍機處連京裏帶外面的有十幾個人,不缺我這一個。”
    “十六叔您也是做過多年總理事務大臣的,最知道這其中的滋味。”
    “每日裏見人說事,面兒上看着前呼後擁,風風光光,可是肩上時刻擔著干係,心始終就那麼提溜着,生怕哪件差事辦砸了丟了臉面。”
    “吃飯、走路,有時候做夢都在想着如何奏對!”
    “不辭勞苦、不避怨嫌的幹了十年,萬幸還沒出大的紕漏,總算對得起列祖列宗和當今皇上。”
    “我一點兒沒有跟您這兒矯情的意思,這會兒我挺羨慕您老人家的,無事一身輕,喜歡幹什麼就干點什麼。”
    “所以我想,趁着還沒傷了和氣,也該識些時務的退出來,等到招人嫌棄時就沒意思了,您說是吧?”
    “嘿!還真讓我猜了個正着!”允?道:“就是怕你這麼想,我才這麼急着趕過來!傻孩子,你可千萬別意氣用事!”
    “十六叔,我不是意氣用事,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十年我活得比皇阿瑪在時累多了!”
    “那時候皇阿瑪的一門心思都在四哥身上,我整天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是出了名的荒唐王爺。”
    “最多是把皇阿瑪氣急了,叫過去臭罵一頓,或是挨上幾下家法,轉過頭去仍舊是天不管、地不收,我行我素。”
    “可自從當今皇上即位后給派了差事,他一不打、二不罵,說起話來溫聲細語、循循善誘。”
    “偶爾有了失誤也沒有一句重話,反而讓我這根弦兒綳了起來,言談舉止要中規中矩,見人說事要謹言慎行。”
    “瞧見那些庸碌無能又卑鄙齷齪,不擇手段鑽營的官兒,有時候真恨不得上去一腳踢死,可還是得忍下來,真能把人悶煞!”
    “朝廷這些年作養了好多人手,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這親王已經到了頭兒,又不為了前程,何苦要這麼拘着自己?”
    “不是這話!”允祿道:“你和我不一樣,我好歹是做長輩的,又有先帝爺遺詔的託付,心裏看不過的時候不得已不說上幾句。”
    “你本就是做兄弟的,長幼有序,兄寬弟忍,沒人會計較你多說幾句,少說幾句。”
    “我知道有些事你心裏想不明白,我何嘗不是一樣?可越是這樣,你就更不能退下來!”
    “弘曉本就是個沒主意的人,又是個叔伯兄弟,他沒你那個份量,在皇上面前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
    “你想想,如果你再退了出來,這朝廷里不更成了漢人的天下,他們指不定攛掇着皇上做出什麼事來!那怕是更沒旗人好日子過了!”
    “就為這,你也不能退出來!”
    “正如你所說,這十年來皇上連一句重話都很少對你說,今天突然爭得面紅耳赤,讓你這臉上掛不住了。”
    “聽叔一句勸,這口氣再難咽也要把它咽了!不為了別人,就為你自己也必須得這麼做!”
    “十六叔您這話……”弘晝有些不解。
    “你也是先帝爺的骨血,雖然面兒上看着倜儻不羈,其實學問能力都是好的,正所謂‘年富力強,其勢可畏!’”
    “如今你只有待在皇上身邊,讓他見天兒的都能看見你為了差事忙得昏天黑地,沒空想別的才是最穩妥的法子。”
    “你天性聰穎,又讀了那麼多書,向來最懂保全之道的,這點兒道理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見弘晝沉默不語,允祿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了作用。
    他趁熱打鐵的道:“乾隆初年時,你十七叔也曾勸過我要看得開一些。他說輔政本沒有錯,可是遵遺詔輔政就有點兒變了味道。”
    “當今皇上天縱英才,他需要的是可供驅馳的臣下,不是託孤的攝政王!”
    “當時我心裏還氣他是個爛好人,如今他已經走了好幾年,每當想起他,都不得不嘆服他見得比我通透!”
    “你倘若是我這樣的年紀,十六叔再不會這樣勸你,可如今你還年輕,時勢和人心都不容你退下來!”
    “再說,你若是退了下來,十六叔再想往裏面遞個話都找不到合適的人了……”
    “十六叔,您別說了!”弘晝動情的道:“您是一心為我好,我哪裏能不明白?”
    “我不辭這差了,在家歇上兩、三天,就進去遞牌子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