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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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師兄們對這件事尚且一無所知——尹家顯然瞞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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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我第一次聽說也很震驚,普通人與妖族也就罷了。”
他嘟囔道,“修士和妖族是真的罕見。”
長生宮也是名門正派,然而醫修在這方面與眾不同,為了增進修為,開發更多法術,他們其實是不挑剔病患的。
甚至很多人還樂意接待半妖乃至妖族——因為體質和人族修士不一樣,醫修們更樂得研究比較其中異同。
當然真正上門的妖族鳳毛麟角,半妖卻是能數出不少。
至於其他門派心存不滿,卻也沒幾個人敢公然指責,畢竟歷任長生宮宮主皆是渡劫境,絕大多數門派皆惹他們不起。
惹得起的那些門派,也不會為這點小事得罪他們,畢竟誰敢打包票說自己永遠不會向他們求助。
蘇陸看了他一眼,“你見過很多普通人與妖族所生的半妖?”
白晨點頭,“他們是,呃,怎麼說呢,一來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對象是妖族,二來妖族化形多半皮相上佳,凡人扛不住……”
更有許多妖族,本是被飼養的愛寵,被救下的妖獸,亦或是精心照料的草木植株。
雙方本就有羈絆,等到妖族化人之後,這情感可能就慢慢變質了。
有露水情緣春風一度的,也有生死契闊永結同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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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雙方實力差距極大,否則不太可能連對方身份都不清楚。
唯有通了靈智的才能被稱為妖,除非年齡極小且心思幼稚,否則多數妖族也不傻,知道修士身份意味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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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修士與妖族相好,一旦暴露後果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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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散修是極少數,多數修士要麼出自門派要麼出身世家,屆時他們定然身敗名裂、千夫所指,遭人唾罵成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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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因素之下,修士與妖族私通本就是極為罕見的事。
白晨只以為蘇陸在對此驚訝,“不過尹家的事是個秘密,外人都不知道的……”
他說當年有位尹家少爺和妖族相戀,後來身亡,幾個僕從也悉數被尹家滅口,其中有一個機靈的,早早逃出來了。”
蘇陸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逃到你們那去了?”
“不,那人受了重傷,是我師姐和師兄外出歷練遇到他,為他治了傷時詢問了一句,他就將這事說了。”
長生宮的修士聽聞此事,也覺得尹家手段太過,想要人保守秘密,有許多契約類法術可用,本不需要滅口。
因此這位師兄雖然沒向外界宣揚,但心中厭惡尹家的所為,和師弟師妹們說話時也就隨口講出來了。
白晨也一樣厭惡尹家的行為,在救命恩人面前,也不想為尹家保密。
蘇陸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算算估計是一百多年前?我聽說的時候,已經過去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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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陸輕輕嘆了口氣,“所以那位尹家少爺死了?怎麼死的?是被處死了嗎?”
“尹家的人發覺之後,用攫魂之術控制了他,想讓他去誘那妖族出來,想要設計殺之。”
白晨也嘆道:“然他內心深處過於抗拒,掙扎着清醒過來,自絕經脈而亡。”
蘇陸心裏不由升起一點難過的情緒,“那個妖族呢?”
“尹少爺早早死了,妖族自然也沒有被引誘出來啊。”
“……以後也沒出現過?”
白城茫然搖頭,“那妖族應該是知道了吧,自然不會回來,她和尹少爺皆實力平平,她估計也沒本事為他報仇。”
蘇陸默然點頭。
而且不久之後,蛇妖就死在了愁雲澗,被沈家扒皮拆骨,和眾多親族一起,成為了那把劍的材料。
白晨提起這事也悻悻的,“我們殿中許多人都知道,只是沒往外說罷了,畢竟沒什麼意思。”
當然,也有不少說給自己親朋好友聽的,但聽者也都沒四處宣揚。
“我覺得,那些曾經戕害人命的妖族,確實該死,不能與之為伍,若是尋常妖族,並沒有做過壞事的,兩情相悅也沒什麼不妥……”
白晨小聲道。
言罷又覺得這話不太對,趕緊去看蘇陸的反應,見她沒有駁斥自己,稍稍鬆了口氣。
他眨眨眼,看到旁邊的少女神情凝重,目光有些飄忽,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
白晨拍拍她的肩膀:“怎麼了?沒事吧?”
“啊?”
蘇陸回過神來,“唔,我在想那位尹少爺,他倒是用情至深,真真可惜,那僕人有沒有說過他和妖族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白晨只以為她在感動尹少爺和蛇妖的愛情故事,心道她果然也是個豁達之人,不會聽見妖族就喊打喊殺。
“那人也是尹家嫡系的少爺,只是年輕,排行不高,雖然有些本事,卻比不過已經結丹的堂兄堂姐,因此不太受重視,築基時年齡不小了,族中大抵覺得他或許活不過二百歲,早年也沒急着為他訂婚。”
世家大族為子女娶妻招贅,給出頗多的好處。
那些進了家門的夫人姑爺們,多是散修,手中資源有限,也不敢去和大門派爭搶,自然會被打動。
這種婚姻就如同做生意,有些人能相處出感情,有些卻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所以他們結婚其實是為了孩子?”
蘇陸舉起手:“只要用特殊手法煉精血就行了?那世家們怎麼不直接花錢買血……”
白晨搖頭,“並不是尋常的血,而且還是需要雙修的,否則為何非要成為夫妻?只胎兒並不在人的腹中孕育罷了。”
他說修士之間精血煉胎極為麻煩,耗時也久,唯一的好處是這樣誕生的子嗣多半都有靈根。
這其中過程外人並不清楚,醫修們卻是了解頗多。
“……有些家族煉胎的法子,還是從我們這裏求來的。”
白晨望天,“為何要費那勞什子力氣,真的還不如尋個徒弟簡單。”
不過箇中原因他也清楚。
所以在尹朦死後,他們任由蘭舟逃出去,想要借他找到自己。
尹家有相關的秘法,能夠反制搜魂。
她看他並未懷疑什麼,就又問了句姓氏。
“他們會族內通婚么?”
白玉色澤純凈,溫潤細膩,在昏暗的洞穴里隱隱泛光。
蘇陸一愣,“不用不用,我就隨口一問,我總覺得這事很古怪。”
下半則是黃金打造的底座,方方正正的四條矮腿,上面都雕刻着卷葉花紋,穩當地支撐着上半。
後者微微蹙眉,英俊的臉龐上情緒難辨,眼中好像還有幾分無語。
在這種大家族內,像他這樣獨身的少爺小姐,或是鰥夫寡婦不願再成親的,若是尋個相好作樂的,族裏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修為確實平平,可能只是鍛體境,好像是尹家有人良心未泯,偷偷將他放走。”
蘇陸:“你師兄遇到蘭舟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尹家的人?”
蘇陸:“你身上沒有那種前輩的氣質。”
蘇陸聳肩:“鄭前輩入門修行比我早嘛。”
白晨壓低聲音,“你別告訴別人啊,尹家確實派人追殺蘭舟,但在蘭舟被三師兄療傷的期間,那幾個人都被二師姐找到宰了。”
蘇陸狀似隨口問了一句男的女的,白晨說僕從是男人。
他對下人們極好,這些人也不願出賣他,然而族裏手段厲害,幾番嚴刑拷打,自然容不得他們隱瞞。
蘇陸頓時頭痛欲裂,“…………韓仙君,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看上去的這樣。”
她趕忙轉移話題,“這蘭舟的修為很高么?怎麼能從尹家逃出來?這種家族練氣境築基境的修士應該不少吧?難道看不住他?”
蘇陸:“這些世家裏的僕從,唔,我聽師兄們說過,大多是廢靈根?從尹家逃出來的僕人呢?他什麼情況?”
白晨繼續講故事,說那少爺並沒有娶親的意思,橫豎他本事平平,年紀也不大,就一直這樣混着。
白晨正要伸手,洞穴里忽然湧來靈壓,山壁上掠過一道長長的黑影。
白晨張了張嘴,一時無法反駁。
他倆還在興緻勃勃地觀摩聚寶盆,活脫脫的殺人奪寶現場。
他這般做派和性子有些不符,從族長到族中長老都覺得奇怪,就下手查了查,發現他經常出門,還多了些不尋常的物件。
兩人手裏拿着死者的乾坤袋,洞中陰森昏暗,地上一片狼藉,血跡四濺。
方才雜七雜八的念頭讓她煩悶不已,此時卻忽然看開了,尹家的事大抵如此,雖然還有一些細節不甚明了,但那又如何。
白晨隻字不提,顯然蘭舟是獨身一人從尹家逃出來的。
如果當年蘭舟攜着自己從尹家逃跑,白晨的師兄應當能看到家僕帶了個孩子。
白晨想了想,“好像叫什麼舟?蘭舟?我不太確定了,要不我幫你問問三師兄吧,他也在秘境裏。”
“對哦。”
尹少爺並沒有將自己和妖族的事告訴僕從,然而他陷入熱戀,平素里總會有些不同。
那人看着他們,眼中精芒一閃,視線落到了旁邊的屍體上。
“偏偏他找了個妖族……”
“那我也比你早,你咋不叫我喚我為前輩?”
能讓她覺得重,這東西的分量絕對不輕。
蘇陸心裏暗忖指不定是將人放出去釣魚的。
蘇陸深吸一口氣,“這是聚寶盆吧,死者的哥哥從那家搶奪的寶物,多半就是這個東西,你來摸摸試試。”
蘇陸拿在手裏,只覺得心情舒暢了許多。
“……倒也不必。”
當然這些人什麼也不知道,最多只能供出少爺哪天出門了哪天心情好了,哪天買了些小玩意兒在屋子裏挑來挑去。
蘭舟好運氣遇到了長生宮的修士,尹家的算盤落空了,在後來的一百多年裏失去他的下落,一百多年後,他才將自己找出來,交給了蘇之嵐。
放開神識都夠了,跑了也能立刻抓回來。
結果有一天,族中忽然要為他定親,少爺大驚,百般拒絕,無論族中開出什麼條件都不同意。
在插科打諢間,蘇陸已經想明白了。
兩人同時大吃一驚。
那麼尹家可能知道尹朦有孩子,但是孩子早早就被藏了,至少在事發的時候,尹家找不到人。
蘇陸:“鄭前輩殺了他們?尹家不知道?”
於是從這些蛛絲馬跡當中,尹家的人漸漸猜出真相,又使人跟着那少爺,竟查出他果真與妖族私會。
白晨說完又蹙眉,“你喊二師姐為前輩?你輩分比我們高吧,你師父和棲雲仙尊是同輩,棲雲仙尊和我們老宮主靈樞仙尊是師姐妹相稱的……”
然後她摸到了一塊冷冰冰的金屬,上面帶着稜角分明的雕刻,伸手扯了一下,稍微有點重。
尹朦多半也通曉此道,所以他若是早早將孩子藏起來,送到揚州之外的地方,尹家就沒辦法知道。
對於世家來說,他們更信賴以血緣為紐帶,維繫勢力傳承衣缽,而非是門派中的師徒關係。
白晨搖搖頭,“不清楚他什麼靈根,他也沒說,我只知道他並不是簽了賣身契的,他只在那府里打工,還說尹少爺是他的恩人,當年他險些被人牙子當街打死,是尹少爺救了他……”
兩人各懷心思地沉默片刻,然後又不約而同繼續掏乾坤袋。
“當然不知道,二師姐向來周全。”
“有。”
旁邊堆滿了靈石和各種珍寶材料,在黯淡的洞窟里閃閃發光,光芒映着兩張臉,照亮了兩身血染斑駁的衣衫。
蘇陸直接攥着那底座腿似的金屬,將整個物件扯了出來。
既然他們已經找上門來,那早晚都能弄明白,何必焦躁呢。
白晨:“感覺裏面蘊藏了不少靈力?”
白晨迅速甩掉了這個想法,“你還是喊我名字吧,或者我叫你也前輩也行。”
那東西看着有些奇怪,上半是一隻橢圓收口的白玉器皿,外面鎏金飛彩,浮雕纏繞鑲邊。
此時,蘇陸和白晨一左一右圍在屍體旁邊。
兩人尚未來得及起身,前方已經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有血緣關係的人之間更難煉胎,血緣越近越難,所以都不會這麼做,嗯,至少我知道的沒有。”
又將一些零七碎八的鍛造材料掏出來,蘇陸猜測死者也是想打造法寶的,只是現在尚未將東西收集齊全。
蘇陸對上了韓靚的目光。
蘇陸:“而且你作為前輩還被我救了一命,你聽我叫你前輩不覺得寒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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