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事情來的太突然,幾乎沒有預兆。
整個華國都在悲痛。
因為這事兒學校放了幾天假,薛明珠乾脆將門一關哪裏也不去了。甚至還囑咐薛萍萍最近幾天不要出門了。
好在這樣的情況過了幾天有所緩解,學校又開始上課了,但總有些地方是不一樣了的。
很快到了國慶節,因為之前發生的事兒,整個國慶節過的也很安靜。
原本打算國慶節結婚擺酒席的田苗苗和柴雲漢,也因此不得不低調下來。
甚至大院裏的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倆人已經領了證結婚了。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倆人結婚後田苗苗依然住在家屬院這邊,來往上班方便,但柴雲漢還是住在湖城市,兩口子就這麼分居了。
待到某一天,數字幫倒台,舉國轟動,之前的悲痛終於被喜悅取代,不管是城裏還是鄉下都在歡慶這件事。
薛明珠呼了口氣,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但事情發生了,她也沒什麼好想的了。
她擼了把臉和薛萍萍姐弟倆分別往家裏去了。
還未走到家門口,就看到薛明蘭喊着她的名字飛奔而來,“明珠。”
薛明珠回頭看她,如果楊鳳梅看到她這麼跑,肯定又該說她不穩重了。
薛明珠笑道,“跑這麼著急幹什麼?”
薛明蘭因為跑過來的臉上直接出了汗,小臉紅撲撲的,顯得一雙大眼更加明亮,“明珠、你、之前說……”
“進去喝口水緩緩再說。”薛明珠看着有人已經好奇的看過來了,便打斷她拉着往門口去了,直到開門進去給她倒了杯水,才道,“喝口水。”
薛明蘭是下了班車一路飛奔過來的,也的確是渴了,端起來咕嘟咕嘟的喝個乾淨才說,“你之前說會恢復高考對不對?”
薛明珠點頭,“我是這麼認為的。你看中斷高考是從運動開始中斷的,現在運動結束了,數字幫倒台了,政策也比以前更寬鬆了,那麼恢復高考顯然也是早晚的事情。”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薛明蘭聽的很認真,不時的點頭,薛明珠便繼續道,“我們雖然都是小人物,但大伯認識的人多,你可以讓大伯去問問他在首都的朋友戰友,他們的眼界肯定比我們要廣。其實從去年開始國家就開始重視教育了,尤其是初高中也在慢慢師資力量,只是我們家屬院還是太小了,所以變化才沒那麼明顯。”
在薛明蘭問出這問題的時候薛明珠就篤定薛明蘭心動了。
甭管學習好壞,對大學都是有期待的。
薛明蘭也不意外。尤其薛明蘭不是文工團最出色的那一個,如果自己不找其他出路,以後可能也只能泯滅於眾人。
薛明蘭蹭的站起來,語氣堅定道,“我決定了,從明天開始就開始學習。”
薛明珠一愣,“你之前不就說找課本學習了?”
聞言薛明蘭一囧,“那時候沒覺得能恢復,回來就明日復明日了。”說著她豎起手指頭保證道,“我保證從明天開始就學習。”
“我以為你會說從今天開始呢。”薛明珠憂鬱的看她一眼,“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你自己不也清楚嗎。”
薛明蘭覺得也是,既然決定要準備,那就今天開始吧,萬一今年就高考,她如果學的晚那豈不是落後於人了。
“但我底子差,恐怕以後得來找你補習了。”薛明蘭笑嘻嘻道,“你肯定不會拒絕我的對吧?”
薛明珠想了想道,“這樣,我明天拿一套初一的試卷給你,你做完之後我看看你的水平到底怎麼樣,你看行嗎?”
薛明蘭一愣,“這還沒開始學就要考試了?”她捂着臉哀嘆道,“老天,我太可憐了。”
但即便這樣她還是答應了,又跟一陣風是的颳走了,“我回去借書去。”
薛明珠喊她,“找十年前的,問問大哥還有沒有。”
她們的大哥薛明禮夫妻當年可是大學畢業的呢,因為學醫的關係,又有薛鶴飛的關係在,夫妻倆雖然在醫院也寫檢查,但到底安安穩穩的。
薛明蘭走後,薛明珠看着書本突然一頓,一個想法不由浮現出來。
她恨不得現在就去找鄭校長說這件事,如果辦成了,那將大大提高部隊大院文化水平,興許明年年底參加高考的人數也能增加許多,不管能考上大學還是大專或者中專,都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別以為生在部隊大院就都能安排工作了,那是不可能的。
當然,職位高的軍官認識的人多,興許能多安排幾個,但那些低級軍官就沒那麼好運氣了,只有一兩個孩子的還好些。但這年月家家戶戶的孩子多則四五個,能安排的太少了。
剩下的若是自己不能解決工作問題,那一樣要下鄉支援農村建設的。
雖然高考後慢慢的會有知青回城,但學習考大學無疑是給他們多個出路的。
即便不考大學,學習也沒有壞處。
而且在薛明珠的想法裏,最開始她是打算從部隊大院掃盲開始的。
甭管年紀輕的還是年紀大的,閑着沒事兒東家長西家短的還不如去掃盲認字兒呢。
只是現在到處都亂着,薛明珠便按捺住心思,拿出紙筆開始寫起她這個計劃來。
不過如何調動大家去掃盲學習是個問題。
具體怎麼調動,她現在也沒好的想法,如果鄭校長覺得可行,到時候還得再商量商量。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薛明珠手抄了一份初一的語文數學物理化學這些科目的期末考試卷子,下班之後就去找薛明蘭讓她做一遍。
薛明蘭坐蓐針扎,寫了一張數學卷子,頭髮都快薅沒了。
等時間到了,薛明珠也不顧薛明蘭苦苦哀求的眼神將卷子收了回來,看到上頭寫的狗爬和答題情況,薛明珠只覺眼前一黑。
以薛明禮當初學習情況來看,薛明珠原本還抱着一絲期望,好歹是親兄妹,興許智商也差不多?
然而看到這張卷子,薛明珠沉默了,吃一樣的米也一樣養不出來相同智商的人。
薛明蘭尷尬訕笑,“我以前學習是不怎麼好的,而且也沒認真學。”
別說是她了,其他人也一樣,老師都被打倒了,學生鬧翻天,老師不敢管,這些部隊子弟的爹又忙根本管不過來。可能他們就是被家裏的老人帶大的,或者當媽的帶大的,可這年月很多女人都是沒讀過書的,根本不覺得讀書重要。
所以他們在上學時期可不就浪費了光陰。
薛明珠沉默半晌,還是將卷子拿過來了,然後又將語文卷子遞給了她,“寫吧。”
她倒是要看看,薛明蘭到底能得多少分。
好在薛明蘭填語文卷子的時候比數學好點,沒怎麼薅頭髮,寫的字兒也比較多。
而薛明珠就坐在那兒迅速的對照着答案將數學卷子批改了一下,看着上頭的分數,薛明珠又沉默了。
三十分。
薛明珠不知道該誇獎還是該批評了。
到了晚飯時間楊鳳梅上來喊她們,“你們姐倆兒關屋裏幹嘛呢?吃飯了。”
薛明珠看了眼薛明蘭的語文卷子,作文也寫的差不多了,便對楊鳳梅道,“大娘,再過十五分鐘我們就下去,您能和大伯她們先吃。”
楊鳳梅狐疑的看她們一眼,見薛明蘭在寫作文震驚的眼睛都瞪大了。見薛明珠不讓她出聲,楊鳳梅帶着疑惑下了樓。
薛鶴飛難得回來的早,見那倆沒下來,而楊鳳梅表情怪異就忍不住問道,“怎麼這幅表情。”
見倆兒子也看過來,楊鳳梅嘖了一聲道,“你們猜猜薛明蘭那丫頭在樓上幹嘛?”
薛鶴飛懶得猜,直接搖頭,“不知道。”
薛明禮倒是想起昨天薛明蘭找他要課本的事兒,“難道在學習?”
楊鳳梅驚訝,“你知道?她在寫作文,明珠就在一邊給她看數學卷子。”
屋裏頓時詭異的沉默了。
薛明禮不在父母身邊,並不知道自己這個小妹妹的情況,有些奇怪,“她上進不好嗎?”
楊鳳梅神色複雜,薛鶴飛點頭,“挺好的。”
但薛明清就沒那麼多顧慮了,笑着道,“就她上學時候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現在怎麼想着學習了,稀奇啊。”
薛明珠她們上小學的時候其實還是認認真真的上學的,即便是薛明珠上了初中后環境不好了,但在薛啟民的要求下也認認真真的學習。
可薛明蘭不一樣,跟着爹媽在部隊大院長大,學習那是不可能的,跟着胡打狗干倒是樣樣不缺。
所以一家子才奇怪。
只是薛明清剛說完,薛明蘭的聲音就從樓上傳下來了,“二哥你閉嘴,說的跟你學習多好是的。還不是回回考倒數。”
薛明清見堂妹也從留上下來了,頓時尷尬的摸摸鼻子,“我就隨口一說。”
薛明珠神色正常,心裏卻翻騰着巨浪,她看向薛明禮的時候就格外的敬佩了。
也許不是大伯一家有學習的過人天賦,而是明禮堂哥才是大伯家最特殊的那一個,當然他們家其實也有個例外,薛明軒學習也很好,腦子比她好使多了。
薛明珠看向薛明禮的時候眼神帶着深深的欽佩,看的薛明禮更加的莫名其妙了。
好在這時候薛鶴飛為兒子解了圍,“行了,趕緊吃飯。”
忙了一天最舒服的時候就是吃飯了,吃點好的,再搬把椅子往院子裏一坐,再吃上幾顆葡萄,可的確是好很多了。
薛明蘭朝二哥哼了一聲,拉着薛明珠坐下。
飯後姐妹倆又跑屋裏關着門不出來了。
薛明清覺得無聊過去偷聽,卻什麼也聽不見,靜悄悄的。
而屋內,雖然沒人說話,但氣氛也有些些許的尷尬,薛明蘭寫物理卷子的時候又開始了撓頭薅頭髮屁股長針,根本就學不下去。
而薛明珠也不理她,坐在一邊看語文卷子。
不錯顯然薛明蘭跟她差不多,數學雖然不是很好,但是語文還不錯。當然這張卷子,薛明珠還是給打了七十分,有一半的分數是作文得來的。
薛明珠頭疼,“你高中不是學理科的?”
薛明蘭眼神飄忽,有些心虛,“是啊,但是……”
她糾結了一下索性破罐子破摔,“但是理科太難了,而且我又沒怎麼聽過課,這些科目對我來說就跟天書差不多了。”
薛明珠:“……”
最後薛明珠也不為難她了,乾脆的將物理和化學都收了起來,然後道,“那副科先不說,就說說你的語文和數學。”
薛明蘭正襟危坐,“你說,”
薛明珠嘆氣,“既然你理科不行,那就改學文科吧。”
“啊?”薛明蘭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那我、我之前也沒上課啊。”
薛明珠無情的翻個白眼,“可你學理科也沒學啊。”
薛明蘭漲紅了臉,雖然覺得丟臉,但也知道薛明珠這話說的不對。
只是文科她沒接觸過,心裏也沒底,“那我成嗎?”
薛明珠嘆氣,“成不成的還得看你會不會認真學。理科需要理解和計算,但文科像歷史地理這些卻都是要背誦的,政治就別管了,反正文理都要學。”
她當然知道具體恢復高考的時間了,但真等到恢復高考的消息出來才學習,那對於薛明蘭來說不管學文還是學理都已經晚了。
但現在距離高考還有一年零倆月的時間,時間其實很緊張了,物理化學數學這些科目是需要打基礎的,如果打不好基礎學起來非常難。
物理化學可以不學然後去學地理歷史,但數學卻不行,還是的去學。
但也比硬幹理科要好很多。
更別說文工團的工作繁忙了。
薛明珠突然覺得薛明蘭要考大學的話任重道遠。
她看着薛明蘭道,“明蘭啊,你要是想考個好大學的話,必須得好好學習,加倍努力啊。”
聽着薛明珠這聲音,薛明蘭莫名就覺得爺爺在跟前教訓她是的。她打個寒顫,“那我會不會考不上?”
薛明珠一愣,頓時氣壞了,“這什麼時候考都不知道,還沒開始學呢就先放棄了,出息呢?”
薛明蘭沒想到薛明珠也有發脾氣的時候,能把好脾氣的女人氣成這樣,看來她的話很的不妥當了。
薛明蘭縮了縮脖子,心裏的確有些猶豫了,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恢復高考,如果今年恢復的話,根據她的水平根本就沒有考上的可能。
“不過我覺得恢復高考今年應該不會了。”薛明珠認真道,“現在還沒穩定下來,上面可能還無暇顧及這方面。所以我們要想謀個好出路,只能提前行動。”
她頓了頓,“你也不想一輩子都靠着大伯過吧?”
薛明蘭咬了咬唇,半晌說,“行,那我聽你的改學文科。”
下了決心薛明蘭又祈求道,“那你可得幫我,時刻鞭策我,不然我怕我堅持不下去。”
薛明珠看她這可憐樣,頓時笑個不停,“行,我們相互監督,我學習也就一般呢,不管是問我還是問萍萍哪怕明軒都是可以的,他們倆基礎打的很不錯。”
而且薛明珠打算回頭按照薛明蘭上班的時間做個學習計劃,反正就算薛明蘭是頭牛,她也得往前拉着。
不光因為這人是她的堂姐,也是因為明蘭是她的朋友啊,這麼善良的姑娘又不是沒有衝勁兒,她們一起學習作伴也是好的。
薛明珠好歹放過了她,才出門就聽見樓下傳來說話聲。
站在樓上往下看,卻是謝寬過來了。
謝寬抬頭看了過來,薛明珠咧嘴笑了笑,也顧不上薛明蘭了,高興的跟着謝寬走了。
待小兩口一走,楊鳳梅便開始審問親閨女了,“你倆到底搞什麼名堂?你怎麼還學習了。”
薛明蘭興奮道,“我決定從今天開始要好好學習了。”
屋裏人頓時驚呆了。
薛明蘭看向薛明禮,“大哥,你肯定會支持我的把?”
薛明禮雖然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
就見薛明蘭一拍手,激動的說,“那說好了,你有空的時候可得給我補習。”
薛明禮猛然醒悟,“啊?”
但薛明蘭覺得大哥答應了,見薛明清還想諷刺她,直接瞪眼,“二哥要不跟我一起學習進步吧,學習使人快樂,學習使人進步,我們作為新社會的優秀青年,必將一往無前。”
“瘋了瘋了。”薛明清答應才怪,生怕戰火燒身飛快跑了。
薛明蘭嘀咕,“一點都不追求進步。”
而薛明珠跟着謝寬出來,就發現謝寬似乎不高興。
薛明珠瞟了他兩眼,“怎麼了?”
“沒事。”謝寬怕她擔心便說道,“我可能要出任務了。”
薛明珠點頭,也算有了心理準備,從八月份回來,到現在快倆個月了,能團聚一個月已經難能可貴了。
要想天天守在一起也行,但這輩子估計都別想有更好的發展了。除非他一下子能升到很高的位置,否則每一步都得努力拚搏。
薛明珠說,“什麼時候走?”
她現在居然能很平靜的接受了,心裏只剩下濃濃的不舍和擔憂,“在外頭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謝寬握着她的手道,“我知道的。”
許是因為知道謝寬隨時會走,晚上倆人在一起的時候格外的纏綿,薛明珠沉淪在他的柔情當中,最後說,“我們要不生個孩子吧。”
有了孩子,多了牽絆,那麼謝寬應該會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吧。
身上的男人動作一頓,在黑暗中靜靜的盯着薛明珠。
薛明珠說,“有個孩子,你不在的時候也能陪着我,好不好?”
她以為謝寬會答應的,畢竟倆人相愛,孩子是愛情的結晶,薛明珠從來都不排斥為兩人生個孩子。
但謝寬卻將頭埋在她的脖頸中,最後用實際行動給了薛明珠答案。
薛明珠愣愣的躺在那兒任憑謝寬收拾,然後看着男人將臉盆端出去,回來躺在她的身邊,半晌才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不願意。
薛明珠承認她有些失落,心裏也有些難過,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不答應。
他難道不想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嗎?
然而謝寬並沒有給她回應,將毛毯給她蓋上,伸手摸摸她的頭說,“別想太多,睡吧。”
毛毯蓋住了她的眼睛,薛明珠伸手扒拉下來,黑暗中她看不清楚謝寬的神色,卻想要問個明白,“那你什麼意思。”
“哪有什麼意思,等我回來再說。”謝寬輕笑在她旁邊躺下,身邊的女人卻已經翻過身去背對着她了。
可薛明珠怎麼睡得着呢,等了半天也沒等來答案,薛明珠暗暗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過了很久,旁邊的男人也沒再說話,薛明珠睡不着也不想睜開眼,就那麼抻着。
沒一會兒謝寬輕輕的下床出去了,外頭大門倒是沒動靜,很顯然謝寬就在院子裏。
薛明珠爬起來透過窗戶往外看,院子裏那個馬扎那裏星星點點忽明忽暗。
謝寬在抽煙。
這是薛明珠兩輩子頭一回見謝寬抽煙。
院子裏很黑,薛明珠也不知道謝寬抽煙的姿勢好不好看,她只看着,心裏卻莫名空蕩蕩的,有些難受。
她眼前似乎浮現出謝寬寂寥的抽煙望着天空的樣子。
薛明珠有心想出去問個明白,可又不敢。
謝寬在外頭抽完煙也沒進來,他在外頭坐了多久,薛明珠就跪在那兒看了多久。
十月的天若是在泉城已經涼了,但在湖城市也只是溫和最舒服的季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寬終於站起來了,薛明珠忙躺下,維持着之前的姿勢。
謝寬在旁邊躺下,從後面抱住她,薛明珠聞到了淡淡的煙草味道。
薛明珠並不喜歡這個味道,掙脫了一下,卻沒掙脫開。
謝寬說,“等我回來我們就要個孩子。”
薛明珠驀然睜眼,“所以這次的任務很危險,你怕回不來,所以不想讓我生孩子?”
薛明珠猛的掙脫開然後坐了起來。
黑暗中薛明珠只能看清楚謝寬的輪廓。
但謝寬並沒有反駁,似乎默認了這個想法。
只是薛明珠卻有些生氣了。
她記起當初她主動上門提親時謝寬的態度,跟今時今日何其相似。
薛明珠看着他冷笑一聲,“還記得我去提親的事嗎?那時候你也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難道我跟你結了婚,就因為你時常出任務我們就不能要孩子了?你如果真的不想要孩子那就跟我說個清楚,我好做個心理準備,不要再拿一些話敷衍我。”
薛明珠很生氣,謝寬平靜的看着她,半晌伸手抱住她。薛明珠奮力掙扎,謝寬緊緊的抱住,“明珠。”
男人語氣里是隱忍和心疼,卻沒有放開她,“我很怕。”
短短的三個字,讓薛明珠心痛的更加無法呼吸,“你是不是想着,萬一你回不來了,我們之間沒有孩子,我就可以改嫁了。你怕萬一有了孩子,而你出個意外我就帶着孩子守着?”
她咬了咬唇,輕笑一聲,“你別臭美了,哪怕我生了孩子,只要你敢死了,我就敢帶着你的孩子改嫁叫別人爹,改別人的姓。”
說這些話的時候薛明珠的心痛的特別厲害,她已經這麼難受了,謝寬心裏估計會更痛苦。
謝寬沒有回答她,俯身親了下來。
這個吻比以往的吻更濃烈更炙熱,灼燒的薛明珠險些無法呼吸,謝寬覆在她身上,粗重的呼吸打在薛明珠的耳朵邊上,說,“你捨不得的。”
倆人最後到底滾了床單,薛明珠以為這次能破例。
可她還是低估了謝寬的決心,到底沒留下印記。
薛明珠已經徹底不想理他了,什麼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而在她睡熟的時候,謝寬卻輕輕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想說,好。”
只是這話薛明珠沒聽見,如果聽見了估計倆人又得爆發一次戰爭。
第二天薛明珠還想跟謝寬問個清楚,然而直到她睡覺也沒等到謝寬回來。
接下來幾天若不是每天能看到門開着,薛明珠都以為謝寬根本就沒回來了。
薛明珠不知道謝寬是真的忙還是故意躲着她。
這天下班后終於忍不住去謝寬他們營教導員家去了。
三營教導員是個三十來歲文質彬彬的男人,姓馮,到他家的時候還親自來見了薛明珠。
看到馮教導員在家,薛明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謝寬在躲着她呢。
薛明珠胡亂應付兩句,便道別出來了。
馮教導員追了出來道,“是謝營長最近回去的晚嗎?”
薛明珠回頭看他,馮教導員道,“最近部隊要執行任務的挺多的,不光他們營,幾個營長每天都要開會到很晚製作計劃,所以的確很忙。”
薛明珠驚訝,“所以都很忙?”
馮教導員點頭給予了肯定。
薛明珠心裏一松,“謝謝。”
忙不怕,她怕的是謝寬因為孩子的事情故意躲着她。
薛明珠回到家的時候屋裏開着燈,她先是一愣,接着便高興起來。
推門進去,臉上的笑意卻淡了下來。
“明珠你回來了,”劉文芳正將晚飯端上桌,看到薛明珠回來,上前抱住她,“明珠,意不意外,驚喜不驚喜?”
薛明珠心裏複雜,見到爺爺奶奶她肯定是高興的,然而她以為是謝寬回來了,可沒想到並不是。
劉文芳沒注意到薛明珠神色的變化,高興的拉着她的手到桌前坐下,然後道,“對了,阿寬什麼時候能回來?”
聞言薛明珠動作一頓,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謝寬會什麼時候回來。
“興許一會兒就回來了吧。他最近忙。”薛明珠說著又喊了爺爺,然後便出去洗手了。
劉文芳有些疑惑,“我怎麼覺得明珠不是很高興,是不想我們來嗎?”
謝文禮看了她一眼,搖頭,“那倒不像。她剛進門的時候反應就不對,好像是盼着阿寬是的……”
他皺了皺眉想到前幾天阿寬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過來的事,隱約覺得不對,“該不會是阿寬惹了明珠不高興,才讓我們來幫忙哄媳婦兒的吧?”
見薛明珠進來了,謝文禮便住了口,跟劉文芳交換個眼神便神色如常的坐下吃飯了。
才坐下,外頭傳來開門聲,是謝寬回來了。
劉文芳忙起身去給他拿了碗筷,念叨道,“你每天都這個時候回來?”
她只是隨口一問,結果謝寬便怔了怔搖頭道,“沒,最近有些忙,過兩天還得出任務,今天是特意提早回來的。”
提早回來是為了什麼不言而喻。
劉文芳還好些,謝文禮卻忍不住皺眉,“我們身體還不錯,在說也有車送過來並不怎麼著,你為了回來陪我們吃飯如果耽誤部隊的事情就不好了。”
“孩子吃飯呢,什麼事吃了飯再說。”劉文芳擔心老頭子訓個沒完,忙打斷謝寬,又是給薛明珠夾菜又是給謝寬夾菜的,目光在這小夫妻臉上來回了好幾圈,越看就越覺得奇怪。
吃了飯謝寬和謝文禮去了廂房說話,劉文芳忍不住問薛明珠,“明珠啊,你和阿寬吵架了?”
薛明珠一愣,他們吵架了嗎?
也不算吵,可自從那天之後他倆卻真的沒好好說話了,也不是她不想攤開講明白,而是謝寬並不想和她談這件事,自己獨斷專行的決定了這件事。
原本薛明珠也沒特別想現在就一定要孩子,她只是提了提,可她也沒料到謝寬會回絕的那麼乾脆,而且理由還是她猜測的那樣。
薛明珠眼神暗了暗,扯開一個笑,“沒有,就是他要出任務了我有點擔心他。”
劉文芳有些不信,“沒騙奶奶?”
她打量着薛明珠的神色,擔心她沒有說實話,她伸手拉着薛明珠的手道,“如果他欺負了你,或者惹你生氣了,你一定要告訴奶奶,奶奶和爺爺一起替你教訓她。”
到了這時候劉文芳依然不信,而且剛才老頭子說的也對,指不定是謝寬惹了薛明珠生氣,請他們過來幫忙哄人。生怕自己出任務的時候媳婦自己生悶氣。而薛明珠又過於懂事,在他們面前還想給謝寬留面子。
劉文芳疼惜道,“你可千萬別不好意思。”
薛明珠感受着老人手心裏的溫暖,心裏也軟軟的,她點了點頭說,“好。”
而廂房內,謝文禮也問了相同的問題,但謝文禮就沒劉文芳那麼婉轉了,“你做了什麼事兒惹得明珠不高興了?”
謝寬抿着唇沒吭聲,半晌看了眼手錶道,“爺爺,我得走了。”
謝文禮氣的心肝肺都疼,“你就算急着走回答一兩句也不行?”
謝寬神色如常,斟酌半晌道,“也沒什麼,就是有件小事我們沒達成一致。我這次出任務您應該也聽到一點風聲,可能時間會比較長,也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才請您和奶奶過來,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
聽他提到這次的任務,謝文禮忍不住皺眉,神色也嚴肅許多,“爺爺不管你做什麼決定,一定要忠於國家忠於家庭,明珠是個好姑娘,你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情。”
謝寬點頭道,“爺爺您放心。”
他轉身要走,謝文禮又抓住他,“你先解釋為什麼會鬧矛盾。”
在一定程度上謝寬的脾氣跟謝文禮是有些相似的,很固執,這會兒謝寬如果不回答,今天估計天大的事兒謝文禮也不會讓他出門了。
謝寬忍不住嘆氣,然後將事情簡短的說了下。
可是將謝文禮驚個不輕,“所以你這麼回答的?”
謝寬沒吭聲,謝文禮氣的跳腳,滿屋子找東西揍他,“你個混蛋玩意兒,你說的那叫什麼話,你要真有這樣的打算當初何必跟人明珠結婚。如果我是明珠,我早就把你的狗腿打斷了。”
謝文禮氣的拿起雞毛撣子就打,謝寬站在那兒也不動,就讓謝文禮打個痛快。
可謝文禮到底是親爺爺,想到孫子的工作和脾氣,又氣又心疼,扑打了幾下就將雞毛撣子扔在了地上,他恨聲道,“哪個新媳婦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先不說你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兒,就算真的有那一天也是明珠自己做決定,而不是你擅自做主給她做了選擇。你給她做這樣選擇的時候,可想過她心裏什麼滋味,可想過她是否願意?”
謝寬垂着頭一聲不吭,心口的位置像被刀割了一樣。
沒人不懼怕死亡,尤其他是一名軍人,國家的責任高於一切,哪怕知道這次任務有危險,他也不得不去。
但他怕一去不回,他不想萬一真有那麼一天薛明珠會為他守着。
她才二十一歲,美好的人生才剛開了頭,那麼好的姑娘,哪怕他死在外頭了,他也希望會有個正直善良的男人代替他的位置來愛她保護她。
他寧願她會恨她,也不想她苦守。
從年初他們確定要結婚以來,謝寬從沒有過這樣的念頭,哪怕在外頭很兇險,他也依然盼着回來和薛明珠結婚成為夫妻。
然後生一個或者兩個屬於他們的孩子。他甚至在外頭的時候還偷偷想過,以後他們生了孩子長的會像他還是像薛明珠。
那時候他覺得生個孩子還是長的像薛明珠好了,她是那麼的漂亮。
然而這一回,不知怎麼的,謝寬從領了任務就開始心慌,尤其薛明珠說想要生一個他們的孩子的時候,謝寬心中的不安也達到了頂點。
這幾天看着薛明珠不開心,他心裏何嘗好受。
只是他真的怕,他長這麼大以來頭一次怕。
頭一次怕死,哪怕他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
此時的謝寬甚至盼着爺爺能多打幾下,他看着爺爺說,“如果我真的回不來……”
他突然察覺到外頭的視線。
謝寬轉身,就看見薛明珠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