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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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還沒亮。
秦昭要進宮面聖,早早地就起來了。
扶容侍奉他穿戴整齊,兩人一同入宮。
馬車裏,秦昭神色微倦,揉了揉眉心。
扶容知道他在為什麼事情煩惱,昨天傍晚,有人往王家門口丟泥巴,王老太傅看了一眼,就直挺挺地撅過去了。
太子殿下讓人去宮裏請太醫,結果老皇帝硬說自己頭疼,一個太醫都沒請來,只派了一個傳話太監過來。
傳話太監說:“陛下口諭,太子殿下實在是太不長記性。”
很簡單的一句話,太子殿下卻變了臉色。
扶容不太明白,秦昭確實清楚其中深意。
老皇帝原本就要打壓王家,太子扭頭又幫王老太傅找太醫,這不是明擺着打他的臉嗎?
王家看見王玄的事情完全沒有影響到王家,老皇帝精心設計的敲打,豈不是功虧一簣?
一邊是父親和皇帝,另一邊是老師。
秦昭難以抉擇。
最後還是扶容看出他的為難,提出自己幫他走一趟。
昨日夜裏,扶容悄悄地從太子府的偏門溜出去,去了王家一趟,看看王老太傅。
扶容回來,將王老太傅的情況如實告知秦昭。
“王家也是世家大族,請不到太醫,不會請不到其他大夫。大夫說,老太傅不過是一時氣急攻心,喝一劑湯藥下去,疏散心結,很快就會好的。”
秦昭這才放心一些。
隨後他便在書房裏看了一夜的文書,扶容也陪着他。
馬車轔轔,扶容擔心地看着秦昭。
秦昭留意到他的目光,看向他,溫和地朝他笑了笑:“扶容,不必擔心。”
扶容小聲道:“殿下,等會兒面聖,還是不要提王老太傅的事情了。”
秦昭頷首:“孤知道,父皇下定決心的事情,孤也阻攔不得,孤越是求情,王家便越是難捱,老師也越是難堪。”
“嗯。”
扶容推開馬車窗戶,朝外面看了一眼。
前面就是宮門,馬上就要進去了。
扶容把窗戶關好,在進宮之前,伸出手,抱了一下秦昭。
秦昭身形僵了一下,扶容只抱了他一下,便鬆開了手,坐直起來。
“殿下不必太過擔心,此次南下,殿下畢竟是立了功的,陛下也看在眼裏,陛下不會太過苛責殿下的。”
秦昭面上有了點笑意,微微頷首:“孤知道。”
很快便到了興慶殿前。
扶容下了馬車,朝秦昭伸出手:“殿下。”
秦昭握着他的手,下了馬車,溫聲道:“孤自己進去,等會兒還要去昭陽殿看看阿暄,你可以先去昭陽殿。”
扶容笑了笑:“奴在外面等候殿下。”
秦昭頷首:“好。”
扶容就守在殿門外,秦昭獨自進殿。
老皇帝端坐上首,正打坐,秦昭俯身行禮:“參見父皇。”
老皇帝閉着眼睛,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秦昭直起身子:“父皇,這是兒臣此次南下,淮州郡守貪污一案,王玄結黨營私一案,各郡河堤水壩修建一事,所有卷宗,呈報父皇。”
老皇帝神色微動,敲了敲面前的桌案,讓身邊的張天師把卷宗拿過來。
老皇帝沉默良久,憋出一句:“幹得不錯。”
他抬了抬眼皮,看向秦昭:“你不給王時貞求情了?”
秦昭低下頭,同樣沉默半晌,最後說了一句:“兒臣知錯。”
秦昭與老皇帝之間,要麼是秦昭稟報公事,要麼是老皇帝訓斥他,除了這些話,父子二人沒有其他話好說。
老皇帝擺了擺手:“下去罷,去看看你的弟弟們。”
秦昭俯身退走:“是。”
秦昭走後,老皇帝隨手翻了翻案上的卷宗,也沒怎麼認真看,只道:“太子,仁心太過,決心不足,一昧親近世家,卻不懂得打壓制衡的道理。”
張天師低眉垂首,伺機而動。
老皇帝又道:“罷了,卜一卦看看。”
老皇帝捻起三個銅板,放進龜殼之中,搖晃一陣,叮噹一聲,三個銅板都落在桌上。
“張天師,你也來看看。”
張天師上前,裝模作樣地端詳一陣,輕聲道:“陛下,此乃上上大吉之兆,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太子殿下陽氣過盛,或許,陰陽調和,才是正道。”
“對了。”老皇帝忽然想起什麼,“太子是還缺一個太子妃,朕記得,朕給他留了一個太子妃。”
他抬起手,招呼侍從上前:“去後宮,告訴貴妃一聲,今年中秋宮宴,讓她請世家命婦女眷進宮。”
“是。”
*
昭陽殿。
今日秦昭進宮,六皇子特意向文淵殿告假,沒去念書。
他同樣早早地就起來了,洗漱完了,又趴在榻上,百無聊賴地看看書,半天不曾翻動一頁,每隔一段時間就打發人去興慶殿看看。
“還沒出來?”
“那讓扶容先過來。”
“扶容不肯過來?他做什麼非要等大哥啊?煩死了。”
六皇子念念叨叨的,不知道等了多久,侍從才着急忙慌地跑回來:“殿下,來了!”
“來了?”六皇子噌的一下從榻上跳起來,踢踏着鞋子,跑出宮殿,“大哥?扶容?”
秦昭和扶容剛從興慶殿過來,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着,輕聲交談。
“殿下沒事吧?”
“不妨事。”
六皇子大步上前,打斷他們:“大哥!扶容!”
秦昭笑着道:“給你帶的東西在後面,去拿罷。”
“好。”六皇子順勢把扶容拉走,“走,扶容,你帶我看看。”
“誒……”秦昭回頭,扶容朝他笑了笑,跟着六皇子走了。
秦昭無奈,只能隨他們去。
秦昭給幾個弟弟都準備了禮品,六皇子的東西自然是最多的。
侍從們將幾口大箱子抬到正殿裏。
六皇子站在箱子旁邊,拿起一塊木製面具,放在面前,轉頭湊到扶容面前:“扶容,看我。”
扶容沒忍住笑出聲:“殿下。”
六皇子又把面具放到他面前,兩個人挨在一起說悄悄話。
“扶容,南邊好玩嗎?”
“奴若說好玩,殿下一定惱怒自己沒去;若說不好玩,殿下一定以為我在撒謊。”
六皇子掐了他一把:“實話實說。”
扶容回頭看了一眼秦昭,秦昭坐在小榻上,端着茶盞,唇角帶笑地看着他們說話。
扶容想了想,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好玩。”
六皇子眼睛一亮:“是嗎?哪裏好玩?跟我說說。”
扶容一邊陪六皇子看看禮物,一邊同他說一些路上的趣事。
六皇子聽得兩眼放光,又問:“那你今天不跟大哥回太子府了吧?留下來,我們晚上一起睡,你再跟我說說路上的事。”
扶容點頭:“好。”
小榻上的秦昭放下茶盞,輕聲道:“扶容,你去把行李放一下。阿暄,你也歇一歇。”
扶容行禮:“是。”
六皇子走到榻邊坐下,喝了口茶。
秦昭看着扶容出去了,轉頭看向六皇子:“阿暄,孤有件事情想同你商量。”
“商量?”六皇子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大哥,你有話直說,我害怕。”
秦昭道:“大哥想跟你要一個人。”
六皇子回頭看了一眼,好,他已經知道是誰了。
六皇子登時煩躁起來:“大哥,你自己不覺得離譜嗎?扶容做我的伴讀,從年前開始,到現在半年,半年裏,他有五個半月都在你身邊,少一個伴讀,我都不愛念書了。”
秦昭淡淡道:“你本來就不愛念書。”
六皇子沒了氣焰:“……”
扶容放好行李,回來的時候,殿中氣氛有點怪。
六皇子坐在榻上,一臉複雜。
秦昭倒仍是一副溫溫和和的模樣。
扶容上前,疑惑地問:“殿下,怎麼了?”
六皇子憤憤地剜了秦昭一眼,拉着扶容繼續去看禮物。
六皇子始終有些不高興。
這天晚上臨睡前,扶容和他一塊兒,跟他說南邊的事情。
六皇子撐着頭,道:“扶容,你就好了,你立了功,我哥馬上要……”
扶容疑惑:“嗯?”
六皇子捂住自己的嘴:“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
這幾日,扶容又過上了和從前一樣的生活。
白日裏陪着六皇子去文淵殿念書,晚上就陪着他做功課,準備明日要用的東西。
這天下午,扶容正陪着六皇子念書,柳先生剛宣佈了休息一會兒。
忽然,門外來了一個小太監:“扶容,快出來。”
扶容疑惑:“怎麼了?”
小太監只是朝他招手:“快出來啊,有大喜事。”
扶容同六皇子說了一聲,便起身出去。
還沒走出殿門,扶容便看見外面烏泱泱地站着許多人。
掖庭的管事公公喜公公站在最前面,與扶容相熟的侍從們也都站在外面,好像出了什麼大事。
扶容不由地有些緊張,捏了捏衣袖,問了一聲:“怎麼了?喊我做什麼?”
喜公公一看見他,立即顛顛地迎了上來。
“諸位殿下。”
喜公公先向幾位皇子行了個禮,隨後一把握住扶容的手,拍拍他的手背,眉開眼笑,喜氣洋洋的。
“哎喲,扶容,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下你可發達了,等出去了,可別忘了我對你的栽培和提攜啊……”
扶容不明就裏:“公公,怎麼了?”
喜公公拉着他往外走:“快來快來。”
喜公公把他拉到外面宮道上,用力地按着他的肩膀:“快跪下!”
扶容猝不及防,被按在地上。
傳旨太監站在他面前,清了清嗓子:“傳陛下口諭——”
扶容回過神,連忙調整姿勢,雙手按在地上,額頭也貼在地上:“奴接旨。”
“掖庭奴婢扶容,勤謹恭順。隨太子南下,救駕有功,查賬有功,太子與朝臣求情,特許其脫奴籍,擇日入詡蘭台,任侍墨郎一職。”
“望扶容盡心任職,六宮眾人,盡心侍奉。”
扶容剛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高興,喜公公又歡天喜地地代替他領旨:“多謝陛下!”
扶容也連忙領旨:“多謝陛下!多謝太子殿下!”
傳旨太監把他扶起來:“扶公子,往後就做官了,進了掖庭,還能出去做官的,你可是頭一個。”
“您言重了。”扶容連忙摸了摸衣袖,摸出幾塊碎銀子,塞給他,“勞煩您走一趟了。”
“客氣了。”
扶容原本就是奴婢,做官也是做不入流的小官,不會有什麼大陣仗,說一聲就完了。
傳旨太監走後,往日裏,不論是與扶容認識,還是不認識的宮人,只要收到消息,他們全都圍了上來。
“扶公子,恭喜恭喜。”
“恭喜了。”
扶容手忙腳亂地去摸衣袖,要給他們分點賞錢。
他知道規矩的,他本來就高升了,要是再不分點錢給這些人,這些人眼紅起來,只怕要出事。
可是扶容也不知道今天會有這樣一件大事等着他,身上帶着的錢不多,才發了沒幾個人,他就沒錢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六皇子出來了。
他咳了兩聲,朗聲道:“好了,他過幾日才去做官呢,現在還是我的伴讀,別纏着他。在文淵殿外面也這樣鬧,好沒規矩,喜公公。”
六殿下發了話,喜公公連忙做出驅趕的樣子:“滾滾滾,驚着了主子,還不快滾?”
宮人們都散了,扶容回過頭,走到六皇子身邊:“多謝殿下。”
六皇子擺了擺手:“不客氣。”他看向扶容:“你還要再當幾天的伴讀呢,別偷懶。”
“是。”扶容忽然想起,“殿下前幾日,就是因為這件事情不高興的嗎?”
六皇子“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扶容笑了笑,輕聲道:“此事要多謝太子殿下幫我說情,也要多謝六殿下,肯放我走。”
六皇子酸溜溜地說:“我哪裏不敢放你走?大哥都親自跟我說了,我能不放你走嗎?”
扶容笑着道:“殿下寬宏大量。”
六皇子癟了癟嘴,小聲道:“我知道,這次機會對你來說很難得,要是你沒了這次機會,說不定要做一輩子的奴婢,所以還是放你走了。”
“而且——”六皇子頓了頓,“你可是第一個從掖庭出去做官的,還是我的伴讀,說出去,我特別有面子的。”
六皇子朝他笑了笑:“所以還是放你走了。”
扶容也朝他笑:“謝謝殿下。”
扶容跟着他回了文淵殿,在位置上坐好。
六皇子雖然放他走了,但還有些悶悶不樂的,撐着頭:“扶容,那我以後能出宮去找你玩兒嗎?”
扶容用力地點點頭:“當然可以。”
這時,講案上的柳先生用戒尺敲了敲桌案:“好了好了,繼續講課。”
扶容原本暈乎乎的,滿腦子都是行禮、發賞錢、安慰六皇子這些場面上的事情,要麼是被喜公公拉着走,要麼是被六殿下拉着走,他應接不暇,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想想,自己究竟遇見了什麼事情。
他們在高興什麼呢?
現在柳先生敲了敲戒尺,旁邊的人都安靜下來,扶容才慢慢地冷靜下來。
他做官了……嗎?
扶容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又捏了捏自己的臉頰。
坐在旁邊的六皇子看見他的動作,皺了皺眉:“扶容,至於嗎?”
扶容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啊……”
他不確定地看着六皇子,再問了一遍:“殿下,我做官了嗎?”
六皇子無奈:“是啊。”
扶容眼睛一亮,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欣喜若狂:“真的嗎?”
“真的,侍墨郎。”
扶容忍不住笑出聲來:“真的嗎?殿下……”
六皇子捂住他的嘴:“真的,是真的,行了吧?”
扶容被他捂着嘴,只露出一雙彎彎的眼睛,裏面也盛滿了笑意。
他再問一遍:“嗚嗚嗚?”
——真的嗎?
六皇子十分無奈:“真的,真的,跟你說了一百遍了。”
秦騖就坐在扶容旁邊,看見扶容的反應,也沒忍住勾了勾唇角。
單靠那個慫包太子,自然沒辦法那麼快把這件事情辦下來,秦騖也在背後推了一把。
就一個小小的侍墨郎,扶容也高興成這樣。
六皇子使勁按住扶容,生怕扶容從位置上跳起來,衝出去跑圈兒。
扶容深吸幾口氣,才冷靜下來,只是眼睛裏的笑意還是藏不住。
他握住六皇子的手,小聲道:“多謝殿下。”
“好了,我知道了。”
“我永遠是殿下的伴讀。”
“這還差不多。”
六皇子顯然被他這句話取悅到了,兩個人悄悄碰了一下拳頭,以為約定。
可是,旁邊的秦騖聽見他們說話,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我永遠是殿下的伴讀。
這句話,原本應該屬於他的。
他想立即站起來,告訴扶容,這件事情,不止太子和六皇子,他秦騖也有出力,扶容應該也對他說這句話的。
可是很快的,扶容抬起頭,同他對上目光。
一瞬間,扶容眼裏的笑意淡了許多,他眨了眨眼睛,安安靜靜地看着秦騖,彷彿在探究什麼。
秦騖按了一下桌案,又坐了回去。
他原本是有這個機會的。
若是在前世,他答應了扶容,讓扶容去做官,他就能得到這句話,扶容就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可是現在不是前世。
扶容的目光提醒了他,現在和前世不一樣。
他已經失去機會了,還是他親手扼殺的。
扶容也很快就收回目光,他猜到了,這件事情,秦騖可能也幫了他一把。
扶容說服自己,自己前世也幫了秦騖很多,他只是想做官而已。
所以……他也不必對秦騖感激涕零。
本來就是秦騖應該還他的。
扶容垂了垂眼睛,繼續沉浸在做官的喜悅之中,低着頭傻樂。
*
扶容就這樣傻樂,樂了一整個下午。
柳先生都看不過去了,連連拍他面前的桌案:“扶容,扶容!回神!”
扶容迷迷糊糊地回過神:“噢。”
“你……”柳先生知道他遇見了一件大喜事,但也很無奈,“不要恃寵生驕,你念的書還還差得遠呢。”
“是。”扶容低頭看書,還沒看兩眼,又忍不住高興起來。
柳先生嘆了口氣:“罷了罷了,隨你樂去罷。”
扶容就這樣熬了一下午,傍晚時分,終於下學了。
扶容收拾好書箱,跟着六皇子回去。
兩個人剛走出文淵殿,就看見外面有人在等他們。
六皇子喊了一聲:“大哥?”
扶容行禮:“太子殿下。”
秦昭微微頷首,看向扶容:“口諭收到了?孤方才就在興慶殿,事情辦完了,就趕緊過來看看。”
扶容又行了個禮:“回殿下,奴收到陛下的口諭了,還要多謝殿下在陛下面前美言。”
秦昭笑了笑:“往後就要稱‘臣’了,記得改口。他們給你做的官服也到了,送到昭陽殿去了,你過去看看。”
“好。”扶容頓了頓,還有點不太熟練,“臣……多謝殿下。”
一行人離開之後,秦騖才從文淵殿裏走出來。
夕陽殘照,扶容提着書箱,跟在六皇子身後,高興得快要蹦起來。
六皇子已經無奈一下午了:“扶容,有那麼高興嗎?你都笑了一下午了,我怕你臉抽筋。”
扶容笑着道:“很高興很高興,我有新的身份了,比之前那個還好。”
身份。
秦騖頓了一下。
扶容前世就想要一個身份。
他又想起扶容對他說過的話。
他總是反應很慢。
扶容前世就想做官,他當時分明就可以讓扶容做官,可是他沒有,到了現在,才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費勁地把扶容推上那個位置。
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做官對扶容來說,是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
因為他的自負,他讓扶容隔了這麼久,才得到應得的身份。
他有什麼資格去扶容面前邀功?
扶容沒有打他罵他,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秦騖按了一下肩上的傷口,隱約有血跡透出來。
*
昭陽殿。
扶容換上太子殿下給他準備的墨藍色官服,束好頭髮。
墨藍色在朝堂中是最低品級官員穿的衣裳,但是和掖庭奴婢的靛藍衣裳比起來,還是好了不少的。
都是藍色,但是完全不一樣。
扶容低着頭,摸摸腰帶,摸摸衣袖,愛不釋手。
喜歡簡直要從眼睛裏溢出來了。
根本沒怎麼享受過伴讀侍奉的六皇子抱着枕頭,靠在小榻上,一臉疲憊。
秦昭站在扶容面前,滿眼笑意地看着他:“衣裳還算合身。”
扶容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合身。”
秦昭溫聲道:“孤已經同詡蘭台說好了,你下月初五去上任,這幾日收拾一下東西,搬到宮外去住,安頓下來。”
“是,多謝殿下。”
扶容低頭看着自己的衣裳,珍惜地摸了摸。
他小聲道:“和林公子的一樣……”
和前世林公子的官服一樣,他做夢都想要這身衣裳。
現在他也有了,他還以為他永遠都不會穿上這身衣裳。
秦昭瞧見他慢慢紅了的眼睛,往邊上邁了一步,幫他擋住六皇子,不讓旁人看見。
秦昭低聲哄他:“扶容,別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