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小師叔
何五的話音,在三爺冷冷的面色中越來越低。
韓擎向陸其然拱了拱拳,“在下請了仁聖醫館的張大夫來,事關大哥性命,只得借貴地一用。”
陸其然很好說話,伸手道:“請便。”
韓擎轉身到門口,叫下人帶張大夫進來。
至於剛才說話的秦沫,完全被當成了一個說大話不足關心的“小人”。
秦沫眼看着十五點即將錯失,心裏萬分遺憾。
但是病人不信任,大夫不能搶着上,這是當初師父給他上的第一課。
幾個漢子七手八腳地把王老大扶到看診台前面的椅子上,仁聖醫館的小張大夫隨後跟着。雖然和陸氏藥鋪一個城東一個城北,但張家的人都聽過姓陸的本事,早就存着較量一番的心思,今兒個算是得意了。
小張大夫是人生醫館當家人的孫兒,在孫輩中醫術最為精深,自來被他祖父稱讚有加。
他觀了王老大的情況,覺得並不算嚴重,還有功夫放下藥箱,走到陸氏藥鋪的看診大夫座位上坐下來。
見到這一幕,陸其然只是淡淡一笑,並不在意。
小張大夫伸手按了會兒脈,把王老大嘔血前後的癥狀也出說個七七八八,圍着王老大的那些漢子們聽完都很佩服,覺得三爺請來的這個大夫定然是個神醫,忙都催他快開方。
王老大又是一陣不舒服,手剛動了下,秦沫就看見後來的那個三爺將藥鋪的痰盂給送到他跟前。
哇啦一聲,王老大再次嘔出一口血。
韓擎這才有些擔心了,對還在寫藥方的小張大夫道:“請快些。”
小張大夫見病人又嘔吐,也着急了,迅速把藥房勾好,起身向陸其然拱拱拳,道:“能否借陸兄家藥房一用?”
陸其然側身伸手,示意他隨便。
這時候,還在陸氏藥鋪的病人,都關注起這件事兒來。
看着小張大夫徘徊在葯櫃前迅速的拿葯,秦沫也才反應過來,敝帚自珍是古代各行業最大的一個特點。
雖然到了現代各行業也都有自家的核心技術不往外示人,但連一個藥方也這般珍視的,挺少了。
比如她師父,每年都會向外界公佈幾個不擇人的藥方。
但從小張大夫抓藥的熟練程度,可以看出來人家也的確是一個有足夠實踐經驗的大夫。
秦沫也就不急了,如果小張大夫能把人治好,她沒必要非要掙那幾個功德點。
秦駿見妹妹看人家開方抓藥眼睛都不眨了,心知她是極好這醫術的,看來得了一本天書很是對她胃口。
就想着,以後如果有可能,他一定給妹妹在鎮上開一間小小的藥鋪。
小張大夫抓好一包葯,遞給陸家的葯童。
葯童才十五六的年紀,心裏很不服氣,就看向自家掌柜的。
陸其然雖年紀輕輕,卻是個十分能沉得住氣的人,點頭道:“煎藥。”
一刻鐘之後,在王老大那些兄弟們都等不下去的時候,小葯童端着葯碗出來了。
“快拿來吧你”,面色黝黑的一個漢子跑過來將葯碗奪過去,轉身就要給老大喂進去。
這時一道聲音想起,“等等。”
黝黑漢子扭頭,瞪眼道:“你想幹什麼?”
顯然在他眼裏,很多人都有謀害他家老大的嫌疑。
秦沫看向小張大夫,“你的藥方里有麻黃?”
小張大夫愣了下,沒想到這小女孩聞味道就能聞出來這道藥房的主葯,點頭道:“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位王老大的嘔血之症是由風寒誘發的陳年舊,,如果用麻黃解表發汗,反而容易讓嘔血之症加重。”秦沫說著,看向王老大那邊能夠主事的三爺。
不料,這位三爺只安撫小孩似的對她說了一句:“小孩子,別搗亂。”
小張大夫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了,看着秦沫帶了幾分怒氣,“我三歲辨葯,五歲開方,還不知道怎麼治這簡單的風寒併發症?”
秦沫張口無言。
三爺抬手,叫黝黑漢子:“把葯給大哥喝了。”
小女孩說的話要是也認真聽,才真是耽誤大哥。
而這個年頭還沒有閃過多久,喝了一碗葯的王老大直接側身噴出一口血來,捂着胸口渾身抽搐,周邊那些個粗大的漢子們,一時間扶都不敢扶了。
陸其然剛也通過藥味分辨出來幾味葯,覺得很是妥帖,叫他也是開出這類的藥方,卻不想王老大喝了竟然真的如同那小姑娘所說加重了癥狀。
“師父”,陸其然擔心。
柳乃寒還是悠然自在的神態,抬手道:“大夫切忌慌張,放心吧,死不了。”
韓擎臉色難看,對小張大夫道:“您還不來看看?”
秦沫:自己這麼不可信?這時候了還不叫她看。
小張大夫臉上都有汗珠滑了下來,買一步就好像踩在刀尖兒上去的。
見他這樣,韓擎的面色越來越冷,小張大夫努力破開恐懼,往前快走幾步,抓着王老大的手,但由於人抽搐着,連脈都把不準。
“我,我,”小張大夫為難幾聲,一跺腳,“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韓擎只覺面上被錘了一拳,看向秦沫,深深鞠躬道:“請姑娘來為我大哥診治。”
王老大並不是沒有意識,注意到三弟的動作,心裏嘆了一口氣。
都是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又讓三弟為難了。
秦沫倒沒有為難韓擎,立刻就邁步過去,她不用診脈先按穴給王老大止了抽搐,這才伸手按其手腕切脈。
“沒什麼大問題,”秦沫說著,直接向陸氏藥鋪的葯童道:“請給我拿一塊老薑。”
葯童還沒說話,陸其然已轉身跑到後院,片刻后拿着一塊老薑,雙手奉上。
就見這姑娘只是用一塊老薑把人的嘔血給止住了。
陸其然眼睛睜得更大,轉頭看向他師父:這麼高的醫術,不會是師門的小師叔之類的吧?
柳乃寒:別扯,就是我也沒這本事。
給王老大止了血,秦沫隨後便開了個藥方子。
這藥方子一寫出來,就被王老大身邊的那個黝黑漢子寶貝般的捧起來。
“多謝姑娘,”黝黑漢子連連低頭鞠躬,隨後捧着藥方子,就叫陸氏的小葯童給他抓藥。
秦沫剛站起來,那位三爺便站到她兩步之外,鄭重地躬身一禮:“韓擎,多謝姑娘出手相助。小小謝儀,還請笑納。”
秦沫示意大哥接過來,等這人再次感謝後去關心王老大的情況,她才悄悄問自家大哥:“多少錢?”
韓擎是個很知道為別人考慮的人,遞出來的東西秦沫都沒有看清是多少。
秦駿左右看了看,小聲道:“一根小黃魚兒。”
秦沫滿臉的震驚。
這邊還說著,一個大娘就撲過來,跪下道:“姑娘是神醫啊,能不能救救我家小孫兒。”
秦沫還以為多嚴重的癥狀呢,一看被大娘拉着的那小孩,瞬間哭笑不得,扶着人起來道:“大娘,不至於的,你家小孫兒只是有些積食了。”
“神啊,都沒用把脈。”
“真是神了。”
還有人問:“姑娘,你是在哪個地方高就的?”
秦沫沒想到自己一下子就出名了,她是過來拜師或者跟做大夫的人交朋友的。
拜師?
陸其然出面把秦沫領到後院,一聽這話就好笑,“姑娘難道是在拿在下做耍?你的醫術,我都要叫一聲師父呢。”
柳乃寒在旁,也沒有端着架子等自家徒弟介紹自己,笑問道:“姑娘,我看你按穴的手法,有些眼熟。不知師從何人?”
完了,人家篤定自己有師父的。
其實對於不了解醫藥的人來說,一個人到底是真厲害還是糊弄人可能不清楚,但在醫藥行業的人來說,很容易就從一個人的行針乃至是按脈手法看出來師承。
這玩意是個實踐行業,能無中生有的人,基本便能和黃帝、扁鵲等先賢比肩了,當然每個人的醫術也會自有特色,然而這卻是師父領進門學得爐火純青之後的再創造。
所以人家斷定她有師父,是肯定的。
沒奈何,秦沫只得把自己師父抬出來:“我師父姓薛。”
姓薛?
柳乃寒面色微變,師門裏有一件秘事,當年他們師父,是有一個聰慧非常的師弟的,但後來因為一些事,師叔和師父置氣進了山,便自此消失了影蹤。
越想,柳乃寒越是激動,看着秦沫的眼神裏帶着幾分欣喜,道:“姑娘醫術高明,如果不嫌棄,還勞煩您偶爾過來指點一下我這個愚魯的徒弟。”
陸其然有些懵,怎麼說的,師父怎麼給我找了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做師父?
“不是給你做師父,”柳乃寒笑着說道,“你只當個師叔吧,以後對小師叔,要照顧些。”
好吧,小,小師叔。
別說陸其然懵,秦沫也懵,她有拜師的意思,沒想到反而成了人家的師叔。
不過成了師叔,還是有幾分好處的,秦沫帶來的野枸杞,共有十斤的,陸其然都以三十文一斤的最高價收了。
另外,離開的時候陸其然還準備了幾包上好的白朮、茯苓,叫秦沫帶回家煮粥的時候配着喝。
“養身體的,小師叔的身體瘦弱得很。”送人出門的時候,陸其然還這麼說。
小葯童已經給叫好了馬車,陸其然付了錢,叫車夫直接送他們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