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無情方可保蒼生
再一次甩脫追捕的二人沒有像剛剛那般又歇了下來,他們見捕快們四散尋找他們,便低頭快步的出了城門,走了足足兩里地,到了李家村村口才停了下來。
“他們應該不會再追了,我要去給夫子送葯了,你呢?”李尚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問道。
“我…”沈驚緣剛想開口卻想到了什麼停了話音。
“來錢,我現在身無分文,怎麼回京都?阜城離京都雖近,但是也是有百里路的。”想到了她來之前老狗比說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動用神力的事,她似乎發現了漏洞。
“我若走投無路,要餓死的時候是不是就能用神力了?”
來錢在虛空中一飄,狠狠嘲笑:“你一個真身乃虛無境數一數二的上神,能在界面里被餓死?若你不怕這事傳出去被眾神笑話,只管做便是。”
說完,來錢翹起二郎腿,挖了挖鼻屎。
沈驚緣:“呵呵。”
真狗。
抬頭看了李尚,沈驚緣小奶音響起:“我要去京都,但是…”
“那便祝你一路順風咯,咱們好聚好散,有緣再見。”李尚抱拳立馬回道。
剛想借兩個銅板再啟程的沈驚緣:“……?”
“二狗哥?二狗哥你去哪了?夫子病重,快要不行了!你快去見見吧!”嚎啕聲突然響起。
守在村口的王小福看到李尚的身影立馬哭着跑出來。
李尚聽到王小福的話,神情大變,顧不得沈驚緣,轉身便跑進村子。
還沒進夫子家,在院外便能聽到窸窸窣窣的抽泣聲。
李尚衝進去,掏出懷中緊緊護住的當歸:“夫子!夫子!我把您要的當歸帶來了!”
闖進屋內,只見除卻夫子家眷,還有不少學堂內的學子,而床上的老人奄奄一息,已在彌留之際。
“葯!您要的葯來了!”李尚心中急切撲到夫子的床邊。
床上的人留着最後的這一口氣似乎就是為了等他,他轉頭看到李尚捧着當歸在他面前欣慰極了:“此物…你…如何得來。”
李尚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藥材鋪說一兩銀子換不了這般好的東西,學生無法,只能放下一兩銀搶來它。”
床上面容憔悴的夫子聽到這回答,不怒反笑,像是更開心了,連眼神中欣慰也更多了,他看着李尚手中的東西有些胡言亂語:“當歸啊…當歸這東西…好啊…”
沈驚緣跟在李尚後來到了院子,她停在屋外門口看到這幅場景頗有些不解。
屋內,李尚落淚:“學生給您立馬煎藥,您喝下定是能恢復如初的!”
說完他便轉身準備去熬藥,卻被床上的人拉住:“為師已近死亡,此物於我無用,莫要徒增浪費了。”
說完,白髮蒼蒼的老人猛咳起來,他緊緊抓住了李尚的手:“阿尚…此物雖無用…但卻貴重,為師曾欠下京都劉家劉雲霄的一份恩情,你幫我…送去罷。”
他渾濁的眼就這樣盯着李尚,似乎他不答應便會死不瞑目。
李尚哽咽搖頭:“不,您不要說晦氣話,學生立馬給您煎藥,喝下定會好的!”
他不信不服,有些掙扎,堅持要去熬藥。
床上的夫子卻是拉他的更緊:“你是不願助為師了…”
李尚連忙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夫子重重咳嗽,肺腑似乎都要湧出:“那便聽話。”
他看着李尚,胸口上下起伏,咳的越來越猛。
李尚捧着手中的當歸,不肯答應,可床上的人卻越來越虛弱。
李尚只能哽咽着答應:“學生…遵命。”
聽到李尚答應,老人鬆氣靠在床榻上,只覺得一生的畫面皆在面前閃過,他感嘆出聲:“天下道,無情方可保蒼生,聖賢書里萬千法,教化不過爾爾,德聖過,昌和臨,蕭興…”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面的話眾人都未聽見。
李尚眼睜睜看着平日慈愛無比的夫子咽氣,終究是綳不住情緒,伏在床邊嚎啕大哭。
天邊剛露出不久的朝陽此刻被風抓着藏進了雲里,彼時暗沉的天空陰霾籠罩,又下起了小雨。
屋內的所有人都在痛哭,其中那夫子的子孫和李尚尤為痛苦。
沈驚緣站在門口,靠在門柱旁,抬手接了幾滴雨水。
面對這樣的生離死別,她作為守護神看過無數遍,早已麻木。
來錢看了看本應該放晴的天,又盯了一眼沈驚緣。
可即使已經麻木,面對生靈的消逝時神明也會惋惜。
古時屍體不可多放,夫子的葬禮在第二日便舉行了,他生前似乎是個名人,附近所有村子的學子們聽此噩耗都前來弔唁。
李尚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受盡白眼閑話,他活到這般大,唯一對他好且不嫌他的只有夫子一人。
如今人離去,對他頗有打擊,一整日都極為頹敗。
沈驚緣滯留到第三日,便不準備再待,只是她如今身上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又天生路痴,苦惱時,正碰着李尚背着個小包袱出村。
她連忙跟在身後:“李尚!你要去哪?”
李尚一改消極,眼神堅定:“京都。”
“去京都嗎?”沈驚緣一喜,扯住他的衣角:“能帶上我嗎?”
李尚回頭看了她一眼:“我沒有錢。”
沈驚緣搖了搖小腦袋連忙道:“沒事,你認識路就好。”
李尚沉默了沒說話,轉身走出李家村,沈驚緣連忙跟在身後。
大雲朝有三十七都城,阜城雖是距離京都最近的,靠步行,卻也要走上小半個月。
沈驚緣可從來沒有過過這樣的日子,她平時都是眨眼千萬里,呼吸間歷經幾千年,如今幾百里路在她眼裏是那樣遠,半個月的時間是那樣的長。
但是幸好她英明神武,選擇與李尚同行。
若是如今讓她自己回京都,怕是在那蜿蜒曲折的小道和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山野里越走越遠。
“我可不信就因為這個原因。”來錢突兀出聲。
跟在李尚身後的沈驚緣踢了踢路邊的石子沒說話。
來錢在虛空中飄來飄去,繞着她的問:“你為何要跟他人扯上因果?你雖是凡身,卻終究是虛無境的上神,天道最講究的便是因果輪迴,你獨自去京都我不信你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