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預告
《街頭大冒險》是一款自製的整蠱綜藝。
這類綜藝在國外更為流行,在本國本來應該是沒有競品存在的——但這款綜藝的製作組確實快要倒閉了。
高額的藝人出場費佔到了經費的大半，剩下的不足以支撐道具開銷。可出場費較低的明星又無法帶來流量，所以在極短暫地火過一段時間后,節目組很快陷入資金短缺的窘迫境地。製作人拍板，節目開始以街頭即興整蠱為主要買點，但這個決定很快被證實是錯誤的——因為這種方式太容易被模仿了。
每次節目發佈后，感到有趣的人們爭相模仿——自媒體盛行的時代，對創意和內容的保護幾乎不存在。
同樣，在這個時代，引發潮流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在一則質問這種整蠱潮流的文章發佈后，輿論發生了轉變。
寫下這篇文章的人表達了自己對這種行為的不解,他在文章里闡述了受害人的尷尬以及看到周圍人笑聲時的難堪和憤怒，這種聲音受到了出乎意料的贊同數,許多人表示了對整蠱的反感,並認定用他人的尷尬來取樂這是一種不尊重他人的行為，應當予以制止。
節目組理所當然地受到了影響。
作為引導整蠱風尚的領頭人，各個官方賬號下一瞬間湧出大量甚至沒有觀看過節目的路人,開始詆毀謾罵。
“受害者”好似一瞬間佈滿了整個網絡,所有人都恨不得衝上來罵一句好彰顯自己的道德水準的完美無瑕。
即使那位最初的發聲者根本沒有參與過節目的錄製，但作為“領頭人”,《街頭大冒險》必須以死謝罪。
就在這種輿論下,《街頭大冒險》發出了最後一期節目的預告以及道別留言。
在預告裏，紫發女孩眼神凌冽，一刀向著鏡頭劈下——
畫面黑屏。
剛從粉絲為鍾離建的超話出來，隨手一拉頁面就看見這一幕的溫迪一下沒叼住嘴裏的杯子。
“噗——咳咳。”
看見溫迪咳得厲害,喬燁喊着“巴巴托斯大人”就衝上前去試圖拍他的背,坐在另一邊的熒則一把上前試圖在蘋果汁的手下搶救那些可憐的稿紙。
抬手制止了太過熱情的信徒,溫迪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手機界面。熒聽見他小聲嘟囔道：“不會吧。”
看見擦掉紙上濺着的蘋果汁，瞄見溫迪手中的圍脖界面，想起他最近的行徑，熒打趣道：“怎麼？那位‘老爺子’發現了你在幹什麼了？”
之前被帶去看電影的時候，熒知道裏面有一位演員是溫迪的老朋友。但她萬萬想不到這個人竟然興緻勃勃地去給自己朋友寫同人文去了。
是的，寫同人文。
明明一開始連cp這個詞是什麼意思都是熒告訴溫迪的。但就在兩天前，意識到自己員工最近有些過於懈怠的熒老闆突發奇想去瞧了一眼溫迪的小號。
這一瞧，讓她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名為歸璃的少年帝皇在電影中的戲份着實不多，就連因為溫迪的提前介紹而特地關注了一番的熒，能回憶起的也只有這是一個愛着自己子民卻也因此施展不開拳腳的傀儡帝皇。
畢竟電影的主角不是他。所有的鏡頭也只是對於他的回憶，甚至有一部分觀眾根本不明白作為主角的崔彥為何會只因一次談話就對他死心塌地，聚攏而來的粉絲也大多不是因為這個角色的人物魅力，而是因為鍾離着實有張好看的臉。
就在這時，一篇以歸璃為主角的同人文橫空出世，從他八歲登上皇位的那場鬧劇開始，逐步勾勒出了一個比電影中更為詳細明了，也更為殘酷的亂世。真正描寫出了那種如履薄冰的不安以及行走於黑夜的孤獨。
“——人們呼喊着他的名號，他卻清晰地明了那並不是在叫他，正如他們的目光看到的也從不是他，他是一面鏡子，忠誠之輩在他身上投射自己的憧憬與希冀，貪婪之徒在他身上看見自己的野心和慾望。”
這位“蘋果酒”太太以其宏大的敘事，細膩的描寫生生把這個出場時長不超過十分之一的角色捧成了熱門，甚至有不少人因為“她”的文而去看電影，然後跑回來疑惑地問這真的是一個故事嗎？
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這位同人圈子裏的鎮圈之寶太太，太咕了。
故事寫到他第一次試圖反抗自己的老師，卻將將卡在成功前夕，讓看文看到一半的熒生生咽了一口老血，凌晨一點跑到了溫迪家砸門。把睡懵的風精靈鬧醒后，少女一手舉着路上抓來的貓咪，一手舉着一瓶酒，衝著噴嚏不停又眼含渴望的風精靈笑咪咪地威脅道：“你那篇文還更不更了？”
在線下催更后，這篇文終於磕磕絆絆的迎來完結，後續也成為了鍾離粉絲中的鎮圈之寶，寫手本人也成為了鍾離知名大粉，甚至被正主點名過。雖然內容只有一個不明所以的句號，但還是要說上一句可喜可賀。
這些都是后話，現在的溫迪還能在熒打趣的時候理直氣壯地回上一句：“不可能的，他連圍脖都沒有。”
“為什麼？”熒有幾分好奇。
“他要是註冊賬號肯定是老老實實用本名，那樣那些粉絲早就發現了。”
“那你是看了什麼……啊！這個視頻！”
“你也看見了？”溫迪望着驚訝的熒。
“當然，這個視頻上熱搜了啊，很多人都在猜節目組想幹嘛。”熒面色複雜。
“現在比較主流的說法是他們在挑釁大家，但我覺得應該不會……你那是什麼表情？你認識這個人？”
“嗯，是啊。”溫迪點點頭，有幾分驚嘆地說道，“她動作也太快了，我那也只是一個提議啊……”
“你在說什麼？”熒有幾分疑惑。
“沒什麼！”他忽地舉手，“熒妹妹，我能請個假嗎！”
熒還沒回答，喬燁已經先提出了異議。這位歌手面有難色地舉起手中的文件夾：“巴…溫迪大人，您半個月前就說會把這次專輯的副歌部分重新錄一遍……”
溫迪眼神猶疑，小聲辯解：“因為最近的事有點多嘛……而且是熒老闆不讓我工作的啊？”
“這話我沒說過。”熒冷酷無情地否認了他的說法。
“誒？可是你上次來我家……”
“但作為老闆，我必須提醒你，這間工作室的租金可是很貴的！”
“可是我最近都在構思這個故事，如果讓別的旋律打亂的話……”
熒面色掙扎，最後妥協道：“那你的存稿都要先給我看！”
“老闆？”在喬燁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溫迪露出得逞的笑容。
“那我現在先去採風了！再見啦熒妹妹！”
“等等等等！”眼看詩人就要風一般溜走，熒連忙拽住他的袖子，“你要去採風？去哪裏？去多久？”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句，你存稿只有三百字啊！”
“放心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你到底要去幹嘛啊？那麼急？”
“怎麼說呢？”溫迪轉轉眼睛，“這可是特等席啊，我可不想錯過啊。”
在溫迪着急趕到的特等席旁，面無表情的少年扯扯自己雙胞胎姐姐的袖子：“這是怎麼了？”
“大概看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雷潤嘖了一聲，不屑地瞥了一眼手機屏幕，“罵不過就拉黑，什麼爛人。”
“你又在幹什麼？”雷潤看了一眼姐姐的手機屏幕，被那些極具衝擊力的話語給震得恍惚了一瞬。
“如你所見，在罵人。”雷潤陰惻惻地笑着。
一旁的雷家媽媽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啜泣聲。
“小潤，你不是說沒事嗎？”她望着雷潤的眼睛濕漉漉的。
“是，但我不知道那個煞筆製片人竟然把這段放上預告了。”雷潤有幾分咬牙切齒，拿起放在一旁的平板，開始噼里啪啦打字。
“到底怎麼了？”還不理解發生了什麼的雷澤左看看，右看看，不禁有些氣悶。
他背上的包還沒放下，手中還拎着裝着儀器的袋子，甫一進門先對上了母親的濕眼眶。
另一旁的雷潤也皺着眉，手機平板齊上，上面全是污言穢語，看一眼雷澤都覺得人類的想像力實在豐富。
而平時最看不得這些的媽媽竟然任由雷潤就這麼和別人對罵，甚至連雷潤脫口而出的“煞筆”“爛人”等詞彙適應良好，這讓少年人實在摸不着頭腦。
“喏，看這個。”雷潤把手機遞給他。
那上面是一則公告。
“自節目開播以來，大冒險已經陪伴了大家三年，十分感謝諸位在這幾年間對我們節目的支持和喜愛。但因為最近網絡上的一些聲音，我們十分遺憾地告訴大家，本節目將於下周日播放最後一期后結束。感謝大家的觀看。”
在公告下方，視頻靜止在少女紫色的眼上。
“咦？”在一眾感覺自己受到了“挑釁”和“冒犯”的留言中，少年有幾分驚訝地問道：“這是影姐？”
點開了視頻，看見紫發少女揮刀的動作后，他有幾分了悟：“是你們上個禮拜去商場時的那件事？”
“是。”雷潤悶悶地回答。
看着視頻上方的評論飄過，雷澤頓時明白了家裏這種氣氛的由來。
他握緊了手，眉眼間不經意皺起：“你不是說影姐那次只是上上電視嗎？怎麼會……這樣？”
“我怎麼知道啊！”少女哀嚎着，“這個節目組絕對腦子有問題吧！如果腦幹缺失就快點去醫院治療啊！你們怎麼還能站起來的啊！”
“小潤。”
“好的，媽媽，我閉嘴。”
沙發上的雷家媽媽望着少女面前的屏幕，認真地說道：“小影也只是想要救人，她是個好孩子，大家會知道這一點的。”
聽見她的話，雷澤和雷潤隱秘地交換了一下視線。
‘媽媽……是不是濾鏡太重了？’
‘……你說得對。’
“但是，我不是不能理解。”少年低頭又看了一眼視頻，頻幕中的那雙眼紫光縈繞，深邃且冰冷，審視着每一個世人，“影姐這種表情……”
“真少見呢。”少年小聲地說著。
“她真的很生氣。”
“奇怪，她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雷潤的手指不自覺停住了。
她嘆一口氣，一把摁掉電腦開關，把雷澤拽走：“小澤，和我來一下。”
“姐姐？”
不明所以的少年被自己的姐姐拖進了房間。
“彭”地一聲，門關上了。
少女坐在椅子上，抱臂看着自己的弟弟，面色沉沉：“你最近有發現什麼嗎？”
“沒有。”少年老老實實地搖頭。
“……那就奇怪了。”
看她沉默不語，少年人連忙追問：“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嗯…其實影姐姐之前情緒就不太好。”雷潤咬着嘴唇，“她平時陪我練習時不會用那麼大的力，但那天，我有一種感覺……”
“我覺得，她想殺了我。”少女輕聲說著。
“？”少年被這句話震得思考不能。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因為影姐姐那時的眼神真的很恐怖……”少女顫抖着抱緊了自己，“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你形容，但她的眼神，不是那種很兇的眼神，而是一種……”
少女卡了一下，似乎在想如何形容，最後她吐露出了一個詞：“執着。”
“我覺得我在她面前，像她必須斬去的某種障礙，或者其他什麼阻攔她前進的事物……”
少年默然。
“但很奇怪，我又覺得，她其實是很傷心的……”雷潤看着自己的掌心，虛虛地握緊又鬆開，好像那裏本應該存在什麼一般，“很孤獨，很傷心，就好像在一個人哭一樣……”
“所以你才拉着她出門了？”
少女沒有回答，而是低聲說道，“我其實有點害怕。”
“小澤你也是一樣的吧？”
少年沉默着，最後低聲說道：“她是我們的家人。”
“我知道。”少女應道，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但我們甚至不知道她在面對的是什麼……”
雷光一瞬間劃破視線。憶起月余前自己發現的東西，少年人的眼前好似都暗了一瞬。
“我們幫不上忙。”待回憶中的那道雷光散去，少年人開口說道。
“我知道。”少女小聲說著。
房間裏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雷澤撇開臉不去看自己的孿生姐姐：“你為什麼會想到這個？”
“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雷潤的臉有幾分白，“那時他們曾經問過姐姐為什麼會出手，她說——”
“你之前還說你們只是在拍節目。”
紫色的薙刀上印着雷之三重巴印，刀尖閃爍着小小的電弧，把地上那人的毛髮都電到豎起。
影望着地上躺着的人，手中刀尖離他脖頸不到三分，是手稍微一抖就會劃開皮膚的程度。
她紫色的眼底跳着電光，視線稍微偏斜，沒有看着地上半躺着瑟瑟發抖的男人，而是望着之前她闖進來時自那人手中滑落的手機：“現在你打算怎麼解釋？”
在男人所看不見的地方，真蹲在地上，手指伸出輕點着手機，隨後抬起手，悄無聲息地對着妹妹點了點頭。
“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確實是在拍攝節目……”
薙刀微微上抬，刀尖貼上了皮膚，男人被嚇得崩潰大喊：“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繼續說。”影平靜地看着他。
“因為現在模仿的人太多了，我們就想整一個大的……”
“大的？在大街上模仿搶劫？”
“因為這樣就算沒有人反應，也可以引發一波輿論……”
“我上次就想說了，你們這種想法真的很卑劣。”
“對不起！！！！”
影皺眉看着這個男人擠到一起的五官和涕泗橫流的臉，有幾分嫌惡地把刀拿遠了。
對付這種人，稻光會髒的。
不似溫迪所想的那般，她其實真的對當明星沒有興趣。
這次的綜藝宣傳片她會出現也是一個意外。
那次雷潤拉她逛街，影雖然對大部分女孩子喜歡的東西諸如穿着打扮之類的沒有興趣，但商場裏，可是有一整條美食街的。
麻薯牛奶就和糰子牛奶一樣好喝，乳酪小蛋糕也不錯，雞蛋燒更是棒極了！
就在影可惜這裏沒有櫻餅時，她聽見了女孩的尖叫聲。
那就是男人所說的“大的”。
一次演出來的“搶劫”。
看見這一幕的雷潤當即衝上去，而另一旁的影，則感受到了更讓她不適的東西。
那是黏着在她身上的視線。
她幾乎是一瞬間想起了之前溫迪給出的警告。
岩神已經被監視了。
那麼她呢？一直在清除魔物的她呢？
來不及多想，影的目光已經鎖定了那個黑洞洞的鏡頭。
玻璃之下，好似藏着一隻深不可見的眼睛，正窺視着她。
她的動作比她的思想更快。
俯衝，拔刀，揮斬。
保存下來的儲存卡忠誠地記錄下了這台攝影機生命最後時光所錄下的影像。
攝影師獃獃地望着自己手中裂成兩半的攝影機，看了一眼眼前紫發少女手中的刀，又看了一眼手中機器整齊的切口以及從切口出露出的電路和零件。
“咕嘟。”他咽了口口水，後知後覺地出了一背冷汗。
遠處毫不知情的兩位群演還在傾情表演，雖然扮演壞人的一方已經被雷潤三下兩下制服了，一旁的受害者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去為同伴求情，卻只哭笑不得地得到了少女一個“姐姐你太好心了”的評價。
隱藏在暗處的主持人滿意地冒出來準備解釋，卻突然發現了哪裏不對勁。
“攝像大哥呢？”
攝像大哥正在懷疑人生。
而讓他懷疑人生的對象顫巍巍地舉起手。
“你們是在拍節目？”影尷尬到無以復加，“抱歉，我以為他是在跟蹤偷拍我……”
“她在拿刀劈我！”攝像大哥試圖指責。
“刀？”
“怎麼有人能帶刀？太危險了吧！”
眼見周圍人開始竊竊私語，雷潤連忙跑過去，舉起影手中的刀——
“誰說這是真刀了？這明明是一把木刀而已！是姐姐賣給我們弟弟的玩具！”
比起那慘遭腰斬的攝像機，那木刀一點事沒有，只是有些微焦痕。靠近刀鍔處還有雷潤雷澤小時候悄悄刻上去的“天下第一刀”字樣。
其實刻的不錯——在兩人被影打了一頓后真曾看着這字如此評價。
“而且啊，大叔，是你先偷拍的吧？比起質問我們，你是不是要先回答一下，為何你在拍攝前沒有爭取到大家的同意呢？”笑眯眯的少女轉頭質問道。
見勢不妙的主持人連忙站出來解釋：“我們這是一檔整蠱綜藝，本來打算是拍下大家的反應后就爭求大家的同意的……”
“這不能成為理由。”
雷潤一針見血地指出。
“在你們沒有提前說明前，我們為了保護自己的私隱制止偷拍行為有錯么？”
“但無論如何，你們都不應該破壞我們的攝影機吧……”站出來的製作人看着被劈成兩半切口處光滑無比的攝影機，又看看被雷潤護在身後默不作聲看起來安靜乖巧的影，眼睛亮了起來。
他連忙走上前試圖和影搭話，在雷潤護崽子一般惡狠狠的目光里止住了腳步，停在了兩人一米開外——正好是這把影隨身攜帶的木刀的長度：“那我現在問你…您，您願意出現在我們的綜藝中么？”
“綜藝？”影重複這個詞，想起了溫迪前一夜方才給出的建議。
“哦呀。”真在她旁邊感慨。
“不。”思考了一會兒，影還是搖搖頭，“雖然對你們造成損失這點我很抱歉，但這種事還是容我拒絕。”
製作人面有難色：“請您再考慮一下，畢竟說實話，如果您這段素材不能使用，會對我們的進度造成重大影響……”
“我們可以賠那台機器的錢。”雷潤黑着臉望着這個男人，“請你也尊重一下我們的意願。”
“這不是賠錢的問題，就算你們賠了，我們的機器到位也需要時間，到時候播放就來不及了——”
“小影。”真忽然出聲。她的目光望向遠處。
影看了她一眼，微不可見地皺起眉，直接插入製作人和雷潤的扯皮里：“你還要攔着我們多久？”
那位製作人在她的目光里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意識到自己被一個少女嚇到后，他有幾分惱羞成怒：“既然你不配合，那我們就只能以財產損失的名頭報警了。
“你們可要想好了，我們的機器可要好幾萬，到時候你們兩個小姑娘肯定是要進局子的……”
“是嗎？”雷潤冷笑一聲，“那不如我們來討論一下正當防衛……”
“我答應你你就放我們走？”
製作人還沒反應過來，雷潤先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着她：“姐姐！”
“抱歉，小潤。”影有幾分歉意地望着雷潤。
製作人喜出望外，連忙說道：“沒關係，你只要再補幾個鏡頭，我就可以讓你們走。”
他連忙招呼別的攝影和主持人上前。
面對黑洞洞的鏡頭，影有幾分焦躁，握着木刀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但她還是忍了下來，問道：“補什麼鏡頭？”
“就說說你為什麼會發現我們的攝影機就好。”
影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感覺到了有人在偷拍我。”
“這是感覺得出來的嗎？不是看見的嗎？”主持人做出誇張地驚訝表情。
影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這種視線為什麼感覺不出來？”
察覺出她的敵意，主持人連忙換了一個問題：“你好厲害啊！是學過刀法嗎？”
“嗯。”
聽她就這麼簡單地回答了一個字，主持人的笑容都掛不住了：“能問問學了幾年了嗎？”
“十年了。”
“十年！那不是從小時候……”
“你問完了嗎？”
“誒？”
“我真的趕時間。”
“啊，好，請……”
影轉身就走。在走前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我覺得你們這樣不太好，真的。”
“不論是偷拍還是這種表演，都不太好。”
她拉着雷潤大步走開，節目製作組那麼多人沒有一個敢說一句話。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后，他們才集體舒了一口氣。
主持人湊到製作人身前，小聲問着他：“張哥，我們真的要把她的片段留下嗎？”
她皺着臉，臉上的妝都被擠出形狀：“她好討厭啊！”
“是嗎？”製作人看着之前拍下的片段，嘿嘿笑着，“我倒覺得我們這次火定了！”
等他再抬頭，再看見女主持的那張臉時，就不自禁地皺起了眉。
但他沒有說話，只是指揮着她：“你去叫上他們幾個，我們換個地方接着拍。”
他當時完全沒有將影的那句警告放在心上。
但沒過三天，輿論就發出了驚天反轉，本來風靡一時的整蠱節目被蜂擁而上的網友們罵了個遍。
首當其衝的就是《街頭大冒險》。
“當時我收到了一份短訊，說是把我們還沒剪完的素材交出去，發他們剪的那版，就會幫我公關，我沒有辦法，就……”
製作人看着眼前冒着電弧的刀，兩隻眼都擠成了鬥雞眼。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重視面前這個小姑娘……不，小姑奶奶的，直到接到對方發過來的片子，才發現自己那點重視不算什麼。
不過那時候他還不明白為什麼對方會提這麼一個奇怪到極點的要求，直到現在才算是明白幾分。
“那些人是誰？”影皺眉。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看見電弧一瞬間變大的製作人大喊着，“我只知道是那個最先發帖的傢伙……”
“發帖？”影疑惑地問。
“就是那個說我們整蠱不好的帖子啊……”製作人只覺得嘴裏發苦，“帖子裏用了你這期節目的照片，說我們的節目會降低人們幫忙的意願，我們的人聯繫上他問他照片和消息哪裏來的，問他能不能刪除……他就找上了我。”
“有人在刻意引導你‘出名’。”真皺着眉頭。
“會是巴巴托斯說的那群人嗎？”
“不知道。”真搖搖頭，“我覺得……不像。”
“雖然現在罵你的人很多，但這種罵聲基本上對我們沒有實質影響，並不會造成他故事裏所說的那種後果。”
“甚至到了節目真的播出時，罵聲還剩下多少，都很難說。”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現在的這些人的情緒針對的並不是小影你。當他們發現罵錯人時，這些一開始的憤怒會迅速轉變成愧疚。為了補償這種愧疚感，他們以後反而會對你更為讚美。”
真站起身，笑着望着影：“到時候大家都會說，啊，小影真是太可愛了！”
“……人類果然很奇怪。”
“那個……我能問一下嗎？”躺在地上的製作人先生抖得更厲害了，“你是在和誰說話？”
“哎呀。把他忘了。”真蹲在製作人身前，沖他笑道，“你好呀，這位先生！”
“無論你是抱有何種心思，你們都把小影拍得很可愛呢！這點我要謝謝你哦！”
理所當然的，這男人沒有回應。
影看見這一幕，皺了皺眉。
“我姐姐，在和你說話。”她簡短地提醒道。
“是…是！您，您好？”
真卻沒有理會這句問好，而是轉過頭，打量着影的表情：“小影，生氣了？”
“沒有。”
“其實沒有必要這樣啦。”
“反正他不會記得的。”
“唔，也是呢。”
只聽見得影說話，男人害怕地哭了出來。
“不要殺我！我真的什麼都沒幹。”
“沒有要殺你的意思。”影皺了皺眉。
她一揮手，紫色薙刀自她手中消失。
“這個法術，還是狐齋宮教我的，”她低語，“好久沒用過了。”
白光亮起，落在了男人臉上。
他閉上了眼睛，頭一歪，睡著了。
“走吧。”月光從身後散落，影的面容在黑暗裏模糊不清。
她一轉身，踩上窗柩，躍進重重夜色里。
“最後還是沒找到線索呢。”真飄在她身側，輕聲說道。
“……真。”影忽地停住了腳步。
“嗯？”
“你早就猜到了這次沒有線索吧？”
“哎呀，被小影發現了。”
“為什麼不攔着我？”
“因為小影有自己的判斷吧？”真輕笑道。
“……哪怕我犯了錯？”
“影可是知錯就改的好孩子啊。”真低語道，“而且，你也不會真的傷害他，對不對？”
影沉默了一瞬。
“大概…是對的吧。”
“影姐說她懷疑那個人在跟蹤偷拍她？”
“是的。”少女點點頭。
“她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這就是她生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