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合作
“我不接受!為什麼是這樣啊!”甫一齣電影院,熒就在哀嚎。
“明明應該有更好的結局才對,”她掰着手指碎碎念,念了大半天,忽然覺得身邊有些安靜過頭了,兩個男孩竟然沒一個說話的。
熒轉過身看着他倆的表情,吐槽欲瞬間上涌:“你倆什麼表情啊?”
“唔?”被她一說,空才收起了臉上的笑,“沒有沒有!”
他看着蹦蹦跳跳的熒,來往人流在她身後穿行,碎金熔鑄而成的明媚陽光闖過高樓大廈之間的縫隙澆在她身上,為她披上金衣。
這人世間喧鬧又絢爛,而少女此刻完美融入其中,就像每一個普通至極的女孩兒一般。
他忽地有種懷念的感覺,好似這樣平淡的時光竟是自己過往追尋已久的。
“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啊。”
只是,總感覺少了什麼。
是什麼呢?
熒虛眼看他:“你這是什麼老爺爺感懷人生式的發言啊。”
聽見她這麼說,真實年紀超級加輩的偽·少年人瞬間綳不住臉上的表情:“是,是這樣的嗎?”
“是哦。”熒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所以你到底哪來這種奇怪的感慨啊?”
“……大概是因為,我們現在生活的世界,並沒有被宣告末日吧?”
本來蹦躂着的少女停下了腳步。
“啊,對不起!我本來不想說這個的……”
看着道歉着的空,熒擺擺手:“不用這樣啦,我沒有要怪哥哥的意思。”
金髮金瞳的少女呼出一口氣:“……所以我才在說,這個結局太糟糕了啊。”
空沉默了一瞬,點點頭:“確實。”
“這樣的結局太糟糕了。”
得到了他的贊同,少女再次笑了。
隨即她一躍而起,跳到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詩人面前:“嘿!溫迪!醒醒!”
綠眼睛的詩人眨眨眼,配合地做出一副被嚇到的模樣:“哇!嚇到我了!”
“你剛剛在想什麼呢?”少女腳步輕盈,倒着走在兩個男孩身前。
“我在想啊……”溫迪皺着眉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樣,“我現在去聯繫老爺子能不能撿到他們用剩的道具呢?”
“誒?”這個回答着實出乎熒的意料。
“啊!”倒是空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你琴上的那朵花……”
“哎呀,發現得真快。”溫迪笑眯眯地肯定了他的猜測。
一旁的熒看着他倆打啞謎,皺起了眉:“你們說什麼呢?”
空提示她:“你還記不記得電影裏,男主曾經送過女主一朵花?”
“塞西莉亞,她的含義是浪子的真情。”詩人以詠嘆調誦讀出在這個世界本應該無人知曉的消息。
溫迪很肯定,這花語,就連曾在屬於蒙德的地脈記憶里徘徊半年之久的喬燁都不曾知曉的消息。
“雖然我也覺得這個結局很遺憾,但我更好奇,寫這個故事的人,她想要幹些什麼呢?”
“很難不讓人在意啊。”另一邊,真對着呆愣着的妹妹解釋着,“畢竟,堇瓜應該是只在稻妻存在的植物。”
“來到這裏十七年,小影你有在這片大地上見過真正的堇瓜嗎?”
“所以對方這種行為是在挑釁?”影皺着眉,試圖思考姐姐提供的消息。
“不,”真思忖着,搖搖頭否定了影的說法。
“說是挑釁還是太過了。按這個故事裏,主角的行為模式來看,寫這個故事的人應該是對我們抱持着好感的。畢竟那位飾演的角色,在故事中可以說是完全正面的。”
“我聽溫迪說過了呢,這個劇本的編劇親口承認了,岩神他啊,可是在親自扮演以他自己為原型的角色哦?”
聽見她這麼說,影搖搖頭:“可如果是那位的話,以他的武力,絕不會落得那副結局。”
真“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影想的竟然是這個么?”
影疑惑地看着她,不懂她在笑什麼。想了想,她繼續補充了自己的想法:“那位岩神再怎麼說也是魔神戰爭的勝者,如果是他的話,絕對不會被他人困住腳步。”
“確實是這樣呢。”真點點頭,“不過我想說的可不是這個哦?”
“小影啊,你想想看,如果一個人外人看見了我們的故事,不是我們的過去,而是現在我們迎來的這個結局,他會如何想呢?”
“……”影突然說不出話。
“無論如何,我們確實是失敗了啊。”
影沉默了。
真看着她,嘆了一口氣,卻沒有出聲安慰。
她望着天空的彼端,永恆之國真的被永遠凝固在一瞬,但她明白,這並不是影所期望的“永恆”。哪怕是她最為偏執的時候,怕也沒想過以這種形式去到達自己所追求着的永恆吧。
“不過我現在倒是明白了,為何那位岩神會做出這種選擇了。”
真輕聲說著:“他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麼,在嘗試接觸那位幕後之人吧。”
“畢竟,如果把這個角色代入我們自身的話,再去思考這整個故事的走向,對方的意圖就很明顯了呢。”
“這不是在挑釁,而是在提醒吧。”
“寫出這個故事的人,想提醒我們,危險即將到來。”在回到工作室后,眼瞧見空找個理由支走了熒,追問自己那句話的緣由,溫迪把自己甩進沙發里,唉聲嘆氣地解釋着。
習慣了唱出朦朧詩歌的詩人表示自己其實並不擅長向別人解釋自己的詩是什麼意思。
空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下意識地做出這種排除熒的行徑。但他本能地不想讓熒再參與進這些事裏,雖然成效甚微就是了。
他坐在溫迪對面,皺眉試圖跟上溫迪的思路,“……其實我沒看出這點。”
“但在我看來,這種把只有你們能認出的物件當做道具並光明正大地搬上熒幕的行為,更類似於一種……喊話?”
“是啊,”溫迪點點頭,“這恐怕就是她的意圖吧。”
“我猜測,對方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吸引任何知曉提瓦特存在的人,去找尋她。”溫迪忽地笑了出來,“但那位故事的編纂者可能也沒想到,老爺子已經找上門了呢。”
“這種方式也太隱蔽了。”空感慨着。
“但很成功,不是么?”溫迪眨眨眼。
他跳下沙發:“所以這件事不用我們管啦!”
這轉折來得太過突然,空愣住了。
他眨眨眼,不確定地看着溫迪,甚至疑心是自己聽錯了:“誒?”
“哎呀,有老爺子在哪裏需要我們費什麼心呢!”風神大大方方地說出摸魚宣言,“他一定會把這件事完美解決的!”
他蹦下了沙發:“喬燁今天說要請我吃他做的風神雜燴菜來着!好久沒吃了,好懷念啊。”
“你放棄的不要這麼快啊!”
“這怎麼能叫放棄呢?”溫迪義正言辭地反駁道,“這分明是在表達我對老爺子的信任啊!”
聽着他這句話,空皺起眉,反問道:“可如果塞西莉亞花的花語只有你知道,那這消息應該是傳遞給你的吧?你真的不需要參與嗎?”
“不用擔心啦。”溫迪擺擺手,“那可是摩拉克斯啊。”
聽着他的話,空忽地打了個寒戰:“雖然你這麼說,可我為什麼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呢……”
“唔?”溫迪轉過頭好奇地打量他,“你不是之前還在說他看上去比我靠譜么?”
“為什麼這種話你記得這麼清楚啊。”空小聲吐槽着風神突如其來的攀比心。
但是聽溫迪這麼說,他無可避免地對那位還未相處過的岩神起了一絲好奇心:“那位岩神,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明顯難住了風神:“這個我可不好說哦?”
“為什麼?”空不解地問道。
“哎呀,因為只有你真正和他相處過後,才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吧?”溫迪反問道。
“雖然確實是這樣,但我不是沒有和他相處過么?”空反駁道。
看見溫迪明顯在猶豫,他連忙加上一句:“你們是朋友吧?就不能告訴我你眼中他是怎樣的人嗎?”
“唔,”溫迪撐着下頜,“我確實知道很多他的故事。”
他無奈地一搖頭:“可我也因為傳唱那些故事被抓起來過不少次呢。那些千岩軍們可真是死腦筋啊。”
“嗯?”空覺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這就是神明之間的恩怨嗎?有點可怕。
“不過呢,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溫迪笑着看着有了些許后怕之意的空,“就故事的層面來講,這部電影的確做到了還原岩神的形象呢。”
“雖然只是一部分啦。
“我不敢說我自己,但老爺子嘛,別看他現在那個樣子,他確實是從戰爭中拼殺出來的勝者呢。”
不知道兩位同事對自己的肯定,鍾離此刻正在參加宴會。
這宴會的邀請函是閆老給他的,與會者全是業界人士。老先生名高望重,少有這麼看好一個新人的時候,在場的諸位自然也給面子,都上前與他打招呼。
來此拓展人脈並非鍾離此行的主要目的,但鍾離也都一一應對過去,語言舉止都得體萬分,倒是讓與他接觸的人都高看一眼。
在交談間把合作的話題輕描淡寫拋給隨他一同來的周一誠后,鍾離道一聲失陪,越過人群開始尋找那位編劇小姐。
溫迪與真能猜出的東西,他自然也有所思考。而且真正見過對方的他,猜測自然更多。
不過並不似溫迪所想,他雖然比身為局外人的溫迪和影有更多與對方交談的機會,但之前幾次他都沒有能好好和對方說上話。這一次他會受邀而來,也有詢問過閆導后,得知對方也會來參與的消息。
但還沒等他找上對方,卻先被人找上了。
“你演得不錯。”
來人笑容溫潤:“我本來以為她找不到演這個角色的演員呢。”
“謝謝。”這人上門上得莫名其妙,但好歹開口是一句誇讚,雖然味道有點怪,但起碼明面上挑不出錯,鍾離便也客氣地接過。
“請問您是?”
“啊,忘了自我介紹。”來人笑着,“我姓潘,文芳是我表妹。”
“您好,潘先生。”鍾離琢磨不透對方來意,只能先問道:“您是來找文芳小姐的嗎?正好我也在找她,不如我們一道?”
但這位先生好像對鍾離的興趣比對自家表妹更大一些:“你要找她?為什麼?”
鍾離沉吟着:“實不相瞞,我對劇本還有一些疑問,想當面問問文芳小姐。”
這話半真半假,但對方明顯不買賬,追問道:“這部電影已經結束了,你還有疑問?”
“是。”鍾離坦然點頭,“畢竟我入組時間晚,沒能與文芳小姐有更多交流,這一直是我一大憾事。”
“哦?”見鍾離避開自己的提問,來人乾脆直接挑明,“你想與她聊些什麼呢?”
鍾離定定看着他。
他現在已經確定了,這人確實是來者不善了。
“我曾聽聞一位朋友談起,每個講故事的人,會依據自身的心意對故事進行添減。就連同一個人,講述同一個故事時,也會依據當下的心情狀態感悟,呈現出不同風味。精於此道者,單是通過筆下文字,口中話語,就能了解講述者是何種心境,人品如何。”他垂下眼,回答道,“所以我萬分好奇,文芳小姐為何會寫出這樣一個劇本來。”
那位酒鬼詩人曾在他問起,這次的歌為何與上次的不甚相同時把這套理論拿出來解釋。鍾離雖對這一道不精,但對方在詩歌上的造詣確實當世頂尖。
那文芳的劇本就有得考究了。
畢竟,她筆下的主角,出身同她一般,也不簡單啊。
來人聽出他的意有所指,沉默了一瞬,旋即笑了。
“我本聽說你為人忠厚,與你相處過的人都對你的為人處世讚不絕口,”他搖頭,“現在看來,百聞不如一見。”
鍾離學着他笑道:“擔不起諸位稱讚,但鍾某待人向來只求誠之一字,不過是他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人罷了。”
來人搖頭:“你倒也不必對我有這麼大的敵意。我這次來並不是為了和你交惡的。”
“您說笑了。”鍾離沉靜地看着他,一雙鎏金瞳古井無波,“若您真有這番誠意,不如先說說您的來意吧。”
來人看着他的眼,喟嘆一聲:“看來你能出演歸璃這個角色,不僅僅是因為演技啊。”
雖然不是第一次,但聽見別人說自己像以自己為原型的角色,鍾離的心情還是有幾分微妙。
“其實我知道你。”他遙遙向鍾離舉杯,“你孤兒出身,無父無母,十七年前有人撿到了還是嬰孩的你,並把你送去了福利院。”
“你十歲時,身處的福利院發生了地震。那場地震百年難遇,但神奇的是,無一人傷亡,包括位於震中區的你。”
“就在三月前,本是經濟學專業的你受同學校考古系榮譽教授彭禹的邀請進行暑期調研,並且他只邀請了你一人,而你們之前全無交際。”
“但因為那個遺迹出現了一些事端,彭教授事忙,無法按時接待你,所以你在周邊的影視城遊玩時被導演看中,他邀請你出演歸璃一角。”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把一張照片展示給鍾離看。那上面的少年一席黑金大氅,表情有幾分無奈,眼神卻赫然是望着無人處的虛空,而不是他面前的老人。
鍾離看了一眼,頓時憶起,這應該就是那天在影視城裏,他隨少女堂主在街上第一次遇見老人的時候,路人所拍下的照片。
來人從手機上看了他一眼,嘖嘖稱讚:“到這種時候你的臉色都沒變嗎?”
“您想看我如何變臉色呢?”鍾離也抬頭看着他,“因為您私自調查我而生氣嗎?”
“就算我生氣了,以您的行事,看上去也不會在乎啊。”
那位潘先生一笑,接受了他這種說法。
他慢條斯理地收回手機:“你大概不知道,十七年前,有一群人,他們發現了一個秘密。”
“那是一座與已知的文明歷史完全不相容的遺迹。”
“無數先輩探索它,研究它,最後他們得出了一條結論:這個遺迹的擁有自己的‘法則’,這些‘法則’不同於我們現在已知的一切,光是它的存在,就會顛覆現在的社會認知。”
“我很難形容,或許可以把它叫做魔法?反正就是那樣的東西,它可以實現我們普通人所不能實現的‘奇迹’。”
“很巧吧?”他看著鐘離,“就在你‘出生’那一年。”
鍾離沒有回答。
那位潘先生並沒有在意,而是自顧自地接著說了下去:“我們當時做出的決定是封鎖這個遺迹以及它所帶來的的一切,讓它作為一個秘密存在下去。”
對於這句話,鍾離終於做出了反應。
“真的嗎?”他輕聲問着,望向那人。
他嘆一聲:“面對這樣的‘力量’,你們並不會止步於此吧?”
潘先生望着他,忽地笑了:“你果然和那座遺迹有關係。”
他嘆道:“真可惜啊,我們怎麼現在才找到你呢?”
聽見這話,鍾離眯起了眼。
“放心,放心。”潘姓男人笑眯眯地看著鐘離,“我們不會抓你,也不會對你做什麼。”
“我說了,我是來和你交朋友的。”他臉上的笑意一成不變,好似一張面具。“我聽說了,文芳她曾經遇襲過,當時救起她的就是你吧?”
透過那層面具,他看向鍾離的眼神好似看着什麼稀世珍寶:“你能利用那種‘法則’吧?”
“我們研究了那座遺迹,研究了十七年,耗費了無數人手,都沒能找到一個有效利用它的辦法呢。”
聽出了這句話隱含的意思,鍾離的眼神漸漸冷了下去。
“我也見識過那種東西的威力,所以我是不會輕易與你為敵的。”像是沒看見鍾離的表情,男人笑着補充道,“畢竟,真要再次引起那種程度的天災,我們也很頭痛啊。”
鍾離看着這個大放厥詞的人類,縱然是見慣了世間百態,也要為他言語中的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震驚。
“奉勸你們一句。你們最好收手。”磐岩之主望着眼前的貪婪之人,輕聲說著,“那不是你們能碰的東西。”
他真的很少,很少,因為人類自身,而染上這種情緒。大多時候他都是一個旁觀者,引導者,而對人類自身的行為,選擇,不多加置喙。
——“魔神都是愛人的”。
“你在生氣?”面前的男人驚奇地笑了出來,“哎呀,我都沒想到,第一次見到你的情緒竟然是因為這個。”
“你找到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岩之神沒有理會他,一雙紅線描尾的眼裏有熔金流淌。
“哎呀,我說了,放輕鬆放輕鬆。”面對岩之神的威儀,來人的額頭滲出冷汗,身形不穩,連忙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可他臉上那彷彿焊死了的笑面具卻始終沒有落下,“我說了,我不是來與你為敵的。”
“事實上,我是來與你合作的。”
“合作?”岩之神反問。
“是啊。合作。”
“我們的實驗室里漏出去了一些東西,我們追查時,發現是你在清理那些東西。”
“這玩意兒我們清理不了,但你處理起來好像很輕鬆?”他歪着頭看著鐘離,“所以在經過商討后,高層就決定派我來和你談判咯?”
“看來他們選人時沒有經過慎重考慮。”岩之神冷聲應道。
“哎呀,別這麼說嘛,我會傷心的哦?”男人指了指自己,“好歹我也是年輕有為的青年領袖哦?你拍的那部電影其實背後是我在出資哦?”
岩神冷眼看着他。
“好吧好吧。”男人在他的眼神里敗下陣來。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u盤,拋給了鍾離。
鍾離下意識接住了那個小玩意兒。
“無論你是不是答應,我的任務都完成啦。”男人笑着指指鍾離手中的u盤,“能告訴你的全部東西,都在裏面,包括提供給合作對象的情報。”
“當然,看不看是你自己的選擇。”
看見鍾離沉默不語地把u盤收起來,男人臉上的笑容擴大了幾分。
他指指鍾離的口袋:“啊,對了,提醒你一聲,這東西是特製的,閱后即焚,只能看一次哦。不過對你來說,應該很輕鬆吧?”
他似是感慨地說了一句:“雖然我們常說這是個沒有秘密的時代,但其實並不如此呢。”
“不是嗎?”
沒有理會他,岩之神轉身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