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康斯坦丁神出鬼沒也不是什麼新聞，他好像還挺喜歡大學生活，這次見到他時他正在圖書館看宗教文學，讀最著名的出埃及記，然後把猶太教亂七八糟的宗教史都翻了一遍，甚至找出了以色列的現狀。

“最保守的那一類猶太教徒是不工作的，不事勞動、不事生產，以祈禱和供奉神明度日，以色列政府會免費為他們提供聖餐，但以此為代價，他們這一輩子都不會使用智能機器，包括手機、收音機、電視……是僅存的二十一世紀清教徒。”

煙灰掉到書裏面，他輕輕吹了一口氣，把煙灰吹走。然後他的視線轉向V，笑容中帶着一股隱約的玩味和幸災樂禍，開口問：“最近過得怎麼樣？”

“不算太差。”

於是他繼續看書：“猶太人顛沛流離數千年，最近幾十年才成立了自己的國度。那麼在猶太教徒中這是神的國度，還是人的國度？他們一致認為此刻所居住的正是神為他們創造的人間天國……獻身，虔誠，好一群該上天堂的傢伙。”

V噢了一聲，問：“我是不是要下地獄？”

“很遺憾，是的，親愛的。”康斯坦丁又翻了一頁書，下垂的煙頭熏黑書的扉頁。“路西法對你的靈魂有興趣，那時你正好也渴求一些人類無法企及的力量，我只是給你們牽橋搭線而已。”

“那你拿了什麼好處？”

康斯坦丁慢吞吞地抬眼，瞥她一眼，然後夾着煙的手指忽然歪了歪，燃着火星的煙頭正好燙在她的手背上。她迅速收回手，警惕又茫然地捂住手背。

“不知死活的小混賬，”他回答道，“我在給你打白工呢。收拾一下，今晚路西法想見你一面，去好好表現表現，說不定還有挽回的餘地。地獄可不是個好地方。”

V有些好奇：“他要怎麼見我呢？我們要下地獄，還是說地獄在人間？”

“不，是路西法在人間。”他合上書，慢吞吞地說，“魔鬼從地獄爬上來……到人間開了家酒吧。”

*

原本V還以為路西法就在紐約不知道哪條商業街的旮旯角，誰想到康斯坦丁直接把她帶到了機場，老實出示證件掏錢買機票，V付款時還有些恍惚，問你們魔法側不是都神出鬼沒的嗎，你怎麼連傳送都不會。康斯坦丁說那要不你去找那群至尊法師幫忙？

V才不喜歡跟那群神神叨叨的傢伙打交道。

給布魯斯韋恩編輯短訊時V還在愛德懷德機場等航班，消息發出去后不久就登機，頭昏腦脹的飛了六個小時后終於落地洛杉磯。

“路西法怎麼會選擇去LA？”

“因為紐約的人太多了。亂七八糟的超級英雄，邪惡科學家，外星人……外星人死了又不下地獄，搞得路西法都煩了，就選擇去西岸。”

凌晨LAX依舊燈火通明，康斯坦丁抽了口煙（他在飛機上也能一直抽煙，不知道是怎麼躲過煙感器的），隨手將那半支煙遞給V。V接過煙也抽了一口，剛想還回去，忽然發現康斯坦丁人不見了。

抬頭環顧整個大廳，人來人往，康斯坦丁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傢伙一向神出鬼沒。V也不管他，只把煙碾滅丟在垃圾桶的煙缸上。出航站樓撲面迎來一股屬於洛杉磯的乾燥溫暖的夜風，洛杉磯夜晚少雨，就算是在空氣里都能嗅到那股屬於夏季的氣息。並非是溫度和濕度，而是陽光、天空和大海的特有的味道。

洛杉磯是另外一個世界。

一輛眼熟的Limo停在路邊。布魯斯韋恩坐在駕駛位，沒有穿西服外套，露出綢馬甲和襯衫。他袖子挽起，手靠在窗邊，松垮的襯衫衣領掛着一副墨鏡。

他年紀已經能壓住那股紈絝的弔兒郎當氣，又因為神色帶着股上位者特有的疲憊和疏離，看起來依舊顯貴且散漫。

布魯斯韋恩看見她出來，露出一個笑容。

“你再不下機，我就要給DAL打電話了。”他說，“從紐約到洛杉磯，你竟然飛了整整六個小時。”

“正常來說不就是六個小時嗎？”

“是兩個小時。”布魯斯韋恩糾正，“反正我的飛機是。你那位叫康斯坦丁的朋友呢？”

“不知道，剛剛消失不見了。”V還很鬱悶，“他騙了我兩張機票錢！一下飛機人就不見了。”

V跟着他上車。布魯斯韋恩沒有發動引擎，也沒有提醒她繫上安全帶，他的手放在腿上，很端莊的坐姿，似乎在等待着什麼。很快，他的手背就感受到一股肌膚的涼意。

密閉空間內的信息素尤為明顯，一股強勢Alpha的信息素逐漸盤踞。但是放出信息素的傢伙卻沒什麼動作，只是偷偷去牽他的手，語氣很遲疑也很禮貌，就好像他可以隨時拒絕。

“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如果忽略一閃而過、充滿侵略性的眼神的話。

布魯斯韋恩沒有回答，只是手掌往上，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得到默許之後V往駕駛座上擠，布魯斯韋恩自己一個人在駕駛座剛剛好，再加上個人就非常擁擠了。V要小心背不碰到喇叭，又要小心自己的腦袋不要撞到車頂。不過儘管很困難，她還是坐到布魯斯韋恩的腿上，臉頰在他衣領蹭了蹭，把本來就不怎麼整齊的襯衫領子弄得更加混亂。

第一性別AO之間的連結會產生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先是激素會被影響，然後是能逐漸感受到對方的情緒。就像是此刻，布魯斯韋恩能明顯感受到他的Alpha克制且熱情的眷戀。他自己也一樣。

就好像他們的前半生都殘缺不全，當他們擁抱在一起時，才能感受到一種完整。靜靜擁抱了一會兒，她又開口問。

“…請問我可以吻你嗎？”

又是這種禮貌的MayI詢問句，真誠禮貌，但是話語本身內容和她的信息素加起來，堪稱是一種進攻的逼迫。

狹窄的座位里只能緊貼着對方的身體，就算肌膚相觸的範圍並不大，但是足夠感受到對方的升溫和微妙的身體變化。

但是這次布魯斯韋恩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

她嘴唇看起來很薄，並沒有歐美女人熱衷的性感豐唇，嘴唇弧度比起溫柔更傾向於冷峻，但是觸感很軟，吻上去很舒服。

“你是不是偷偷抽煙了？”他問。

V面不改色：“是康斯坦丁的煙味。”

“你沒有抽？”

“……就一口。”

布魯斯韋恩捏了捏她的嘴唇：“那你可不能和我接吻。”

V還想再磨他一會兒，但手機忽然傳來短訊的消息。她打開手機看了看短訊，發現是康斯坦丁。

一個地址，酒吧的名字，還有一句“我在那裏等你，親愛的（LOVE）”。

SUNSETTOWERHOTEL，LUX。

康斯坦丁那種曖昧又冷漠的做派她已經有些習慣，畢竟他們距離最近的一次也只不過是他用煙頭去燙她的手背，其餘時間這傢伙都遊盪在人間，時而出現時而消失，是個不折不扣的邊緣人。她沒有回復短訊，直接關掉頁面去找日落塔酒店附近那一家名為LUX的酒吧。

“今晚不回哥譚嗎？”她眼睛盯着手機，開口問。

布魯斯韋恩頓了一會兒。他語氣稱不上好，莫名有些冷淡，回答道：“提姆出差回來了，哥譚的事情暫時可以交由他打理，如果出現什麼緊急情況我會立刻回去。”

V不知道提姆是誰，但他這樣說，就意味着他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光之吧是一家看起來正常無比的酒吧，YELP排名算是中游水平，熱評是老闆很帥，很溫柔，差評一般出現在洗手間的燈一直都是黑的，以及空調很冷上。

手屈起來很難操作手機，V稍微動了動，車喇叭忽然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鳴叫聲，她皺起眉離開擠迫的駕駛座，打算往副駕駛上轉移。布魯斯韋恩忽然按住了她的腿。

他面無表情往她嘴唇上咬了一口，然後再拍了拍她的腰，示意她回去。

V摸了摸嘴唇：“你要跟我去見路西法嗎？”

布魯斯韋恩應了一聲，給車子打火，引擎發出隱約的轟鳴聲。車子按照既定的地點往日落塔酒店行駛去。V後知後覺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伸手去搖晃他的腿。

“韋恩老爺怎麼啦，你今晚怎麼會過來？”

他單手開車，側過頭瞥了她一眼，眼神帶有一種大家長式的警惕和疑心病。

“怕你今晚不回家。”

也帶着一種古怪的陰陽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