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

愛麗絲

早上七點。

獵犬的屯所已經開始漸漸有了人氣。大部分的下級隊員都已經完成了早晨的訓練,三兩成群地前往食堂就餐。

一開始大家的氛圍雖然說不上多輕鬆,但也絕對不算緊張。

直到他們看見副隊長大倉黑着一張臉像拖着條死狗一般把條野採菊拖回來,一言不發直奔了刑訊室。

一時間大家背後都不由冒出一股涼氣。

大倉燁子“血荊棘女王”的名聲煊赫,是建立在無數敵人的慘叫和鮮血中的,但這是第一次,他們看見了自己曾經的同伴,被拖進了那間比地獄還要恐怖的房間。

條野採菊在下級隊員中也名聲不小。明明看不見,卻能夠事事脫穎而出,短短三年就以各科第一的成績成為了獵犬的正式隊員。

他到底做了什麼,引得大倉如此動怒,直接被拖進了刑訊室。

刑訊室的大門關閉了一天一夜,期間就連隊長福地櫻痴都被驚動了來到大門前查看,但都沒能進門。

裏面一開始還算安靜,但不管條野骨頭多硬,沒人能在大倉手底下扛過一個小時還不發出聲音的,所以後來所有人都能聽到少年人的慘叫。後來聲音也漸漸變得若有似無,讓外面聽着的人也不寒而慄。

跟條野住同一寢室的末廣鐵腸,雖然經常被條野懟來懟去,但心裏其實已經將他當成了同伴的。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拔刀,在隊長的默許下破門而入。

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做什麼,就被大倉狂暴的鐵拳一拳轟出了門外。

因為用力過猛,整個房子都塌了半邊,一時半會兒是挖不開了。

福地見狀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看來小燁子這次是真的氣狠了,也不知道條野少年到底做了什麼?”

雖然表面上這麼說著,他心裏卻在盤算大倉的發飆是不是跟他交代給條野的任務有關。他試圖從大倉的反應中猜出兩人是否背叛,但因為信息不足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剛才他默許末廣動手也是想看到更多的信息,但顯然大倉防得更嚴。

眾目睽睽下他也不好直接動手,末廣動手可以說是出於同伴情誼。福地如果動手,那就是不信任自己的左膀右臂處置她自己下屬的能力,那就有點越界而且打對方臉了,在沒有確定大倉想起什麼之前,福地還暫時不想跟她撕破臉。

這一切當然也在大倉的算計之中。

聽到外面人群逐漸離開的聲音,大倉甩了甩剛才因為全力出手而有些麻痹的右手,又回到了被吊起來的條野採菊的面前。

條野已經暫時昏迷了過去,這種短暫的昏迷在此前已經發生過了好幾次,之前大倉都是毫不憐惜地把人弄醒,然後繼續施刑。

但是現在外面的人已經離開了,大倉一時也不太想演下去。

說“演”或者有些不準確。因為大倉是實打實用了刑的,而且除了吊著他一口氣,沒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連雙手雙腳的骨頭都是挨個敲碎,之後如果沒有治癒系的異能者出現,條野連重新站起來的可能都沒有。

至於為什麼要做到這一步,這也是大倉能想到的唯一能夠保住條野小命的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

治癒系的異能力者非常稀有,但大倉恰好知道一個,而且這個頂級的異能力者正好目前還在軍方的監獄中。

因為“不死軍團”事件而精神崩潰的13歲少女與謝野晶子,因試圖炸沉軍艦而被軍方關押,又因為是頂級的治癒系異能力者,所以一直沒人動她。

這是大倉之後需要打出的一張牌。

走出刑房之前,大倉回頭目視着昏迷過去的條野少年,低聲地喃喃了一句:“條野君,恨着我,然後活下去吧。”

然後她看到條野乾裂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他說:“好。”

大倉忍不住眼眶一熱。

——

行刑完畢之後,大倉親自去了福地的辦公室說明自己動手的原因。

“條野採菊下士毀壞了任務重要情報,是我親眼目睹,經審訊,條野吐露的動機,是因為他個人認為,此次任務由於牽扯到多方勢力,我處理不慎會淪為各方派系傾軋的犧牲品。我本人並不贊同這個觀點,為私心阻撓任務完成是組織大忌,罪不可恕,望組織嚴懲。”

大倉如此彙報道。

福地不由露出了苦笑:“小燁子也太嚴格了一點。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懲罰,我不會再懲罰條野君的。”

大倉並不意外他這麼說。其實大倉之所以做得這麼過,無非就是為了方便福地賣人情。

先把條野弄廢,而且下手必須狠到讓人相信他已經被大倉完全厭棄,之後福地櫻痴大概率會為了賣好,找到治癒系的異能力者來治癒他。

為了她的安全才好心阻止她完成任務,卻被古板的上司視為背叛者,打得全身沒有一塊好肉后又被狠心拋棄。

之後被深明大義的“主君”撿回去,悉心照料,又為其找來稀有的治癒系異能力者治好。

對前“上司”心懷恨意同時對“主君”心懷感恩的家犬,才會勉強讓人放心用一用。

大倉這是在親手磨去條野身上屬於自己的烙印。

而且與謝野晶子的信息,大倉是通過前世遊戲的人物卡知道的。現實世界中,她的權限還不夠她事先得知這位頂級異能力者的存在,這樣也就洗去了她刻意賣慘的嫌疑,讓她對條野下的狠手會更有說服力。

——

刑求整整進行了一天一夜,等大倉彙報完畢走出隊長辦公室時,已經是隔天清晨。

和前一天不同,此時周圍一個隊員都沒有,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隊內氛圍十分壓抑。

大倉撿起廢墟中自己的制服外套,抖了抖灰,披在身上,一言不發地朝屯所的大門走去。

路過操場的時候,只有末廣鐵腸還在十年如一日的鍛煉,看到大倉的時候,第一次沒有主動邀戰,而是表情凝重地遠遠看着她。

比起從前,這態度生疏了許多。但大倉並不在意,甚至可以說這是她故意引導的結果,否則她也不會把人拖回來行刑。

這樣一來,她的聲望也會受到打擊,想來暫時也能讓福地櫻痴放下一兩分警惕。

沒跟這隊內有名的鐵憨憨計較,大倉陰沉着臉把手往刑訊室的方向指了指,然後繼續往大門外走。

明白她意思的末廣鐵腸沒有再與她對峙,而是第一時間跑去撈人了。

大倉走後,末廣鐵腸很快把條野採菊叢刑訊室里撈了出來。

條野的慘狀讓平時這個性格電波常年狀況外的少年都忍不住心生憤怒。

他以為大倉只是一時氣憤,所以儘管會讓條野吃點苦頭,但應該會手下留情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但顯然他想得太天真了。條野的狀況,比曾經大倉手底下經過的任何敵人都還要慘,讓末廣都忍不住想他到底做了什麼要讓大倉如此動怒,連條活路都不給留。

緊急召喚了隊裏的醫生過來,來的人看見條野的情況,也是紛紛倒吸一口冷氣,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地直接把人推進了手術室。

很快隊長福地櫻痴也到了,囑咐了醫療隊盡全力救治條野后,他並沒有對這一場突然發生的刑訊過多解釋。

一直看着的末廣鐵腸,終於忍不住將心中的疑問質問了出來:“請問隊長,條野採菊受到如此刑罰,是因為他背叛了組織嗎?如果他已經背叛,請讓屬下手刃他,否則我不能接受這種半吊子的處置。”

福地聞言苦笑了一聲:“按小燁子的標準而言,他或許算得上背叛了吧。雖然條野少年的初衷可能是為了維護小燁子。怪我,不該把這麼棘手的任務交給他們。”說完這番似是而非的話,福地又假意嘆息了一句:“小燁子還是把任務看得太重了。”

一番真真假假的話,成功勾勒出了一個為了任務不擇手段和一個為了維護上司情真意切的屬下的形象。

雖然軍隊的鐵則就是服從命令和完成任務,但人是一種有感情的動物,即使治軍,也不能說完全不理人心的變化。甚至可以說,掌控軍中的氛圍和情緒變化,才是一個優秀的統帥應有的素質。

而任何一個人,在聽到福地這番話的時候,升起的都不會是對上司的佩服,而是對下屬的同情和為他不值。這在某種程度上,大大折損了大倉的聲望,動搖了她的人對她的忠誠心,讓人畏懼而不是尊敬她。

——

走出了屯所的大倉揉了揉餓扁的肚子,拉開等在門口的一輛吉普車的車門。

這是之前的情報據點送大倉和條野回來的車,大倉讓他今天一早等在門口,是早就計劃着這個時候就回橫濱的。

車子開得很快,一個小時不到又回到了橫濱市內。

早晨八點。

大倉用反追蹤技術甩開了可能跟着她的人,悄無聲息地完成了換裝,然後大搖大擺地提着一盒甜點,直接推開了某間地下診所的門。

診所裏面穿着白大褂有些不修邊幅的某前軍醫,正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從裏面的房間走出來,看見穿着深紅色小洋裙,蓬鬆的金髮上繫着同色蝴蝶結緞帶的某蘿莉,整個人都傻了。

參考了人物卡上某人的人形異能力形象的大倉,毫無心理負擔地坐上了診所的椅子,穿着紅色小皮鞋的小腿在空中晃蕩着,用傲嬌的嗓音不滿地喊着:“笨蛋林太郎,傻站着幹什麼呢,還不快去給我準備早餐?”

森鷗外,也就是被喚作林太郎的青年男子,直到傻乎乎地走進了廚房,才從這可怕的蘿莉光環中掙脫出來,悄悄喚出自己真正的異能力“愛麗絲”看了一眼,莫名有種輸了的感覺。

寫作森鷗外讀作蘿莉控的某人渣,對蘿莉總是擁有無限的耐心,更何況這還是一個在各方面都猛擊他萌點的終極理想型,他沒有當場留下鼻血都耗盡了畢生定力。

他哼着歌輕車熟路地快速準備好了適合小女孩吃的早餐,端出來笑得一臉蕩漾地看着大倉吃完,這才用無限溫柔的語氣開口道:“請問這位小小姐是有什麼事需要鄙人幫助的嗎?”

雖然看上去已經被蘿莉光環無限降智了,但他心中其實異常警惕。

仔細一看,眼前的小女孩其實跟愛麗絲還是有細微差別,但能夠做到讓他這個“主人”猛一眼看上去都差點認錯,說明對方是刻意往這個方向精心裝扮了的。

這說明了兩點:

第一,對方對他的情報異常了解。

第二,對方不想讓人知道她來找過他,所以才會借用愛麗絲的身份。

周圍的人都知道愛麗絲偶爾會出現在他身邊,剛才她走進來的景象,只會被看到的人當成是愛麗絲一早出去買了愛吃的甜點回來。

大倉不緊不慢地把飯後的甜點吃完,才用堅持人設的語氣說著:“林太郎,去把晶子救出來吧。”

森鷗外表面上神情猛地一亮,心卻重重地往下沉去,這種完全被掌控了信息的感覺,讓他幾乎按捺不住要爆起殺人。

事實上他也那麼做了,結果當然遭到了暴力蘿莉的無情鎮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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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獵犬和薛定諤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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