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0 幸福

姜知瑞從前是個愛哭鬼，走路摔個跤，吃到酸的葡萄，被路邊的喇叭聲嚇到都要回頭望爸爸，撇嘴就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

爸爸會一把抱住她，輕拍她的背，委屈地揚起調子說怎麼能欺負我們知瑞呢，他還會大力拍空氣，都是壞蛋，爸爸來打跑它們。

姜知瑞常被逗的咯咯笑，其實還好啦，沒什麼大不了的，也就那樣。

爸爸每次都認真哇哦，我們知瑞真勇敢。

害羞的姜知瑞將臉埋進爸爸的懷裏，心虛又任性地想，她會變得勇敢的。

11年的春天，姜知瑞哭了很多次，好像這輩子的眼淚都在那個春天流光了，後來再也沒在人前哭過。

認識近六年，羅渽民第一次見姜知瑞哭，哭的手連着身子發顫，沒有聲音，只是流淚。羅渽民伸手將姜知瑞擁到懷裏也聽不見嗚咽，只有一抽一抽的呼吸聲，他輕撫她瘦薄到彷彿要消失的脊背，不安地將腦袋埋進她脖頸，知瑞啊，渽民在呢。

知瑞難過的話可以哭，可以哭出聲的。

懷裏的人還是沒有出聲，只是捏緊他的衣角，不斷流淌的淚打濕衣料，慢慢沾染到裹着心臟的皮膚，羅渽民揉揉姜知瑞的腦袋，一遍又一遍念她的名字，說渽民在呢。

等姜知瑞的呼吸變得平穩，羅渽民維持着擁抱的姿勢沒鬆手，他輕聲說，我們交往吧。

姜知瑞捏皺他衣角的手放開，有些楞。

“知瑞什麼都不告訴我，知瑞好像不要我了。”

最近大半年姜知瑞都沒主動找羅渽民，她還像以前回復，但從沒主動想起過他。今天如果不是他打通電話，察覺到不對勁跑遍了能想像到的地方找到她。

下一次，是不是再也找不到她了。

姜知瑞慢慢抬起頭，摟住羅渽民的脖子，眼睛鼻子紅通通地說親親我。

17歲被舉報和羅渽民戀愛時，姜知瑞有些莫名。她想他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是哪怕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也不會分開的朋友，是傷心低落不用隱瞞逞強，有趣的無聊的都能分享不用思慮太多，只看着彼此打個招呼就能開心的朋友。

可以互相牽手，能夠放心依賴。

可以相互擁抱，願意彼此依靠。

習慣說狠話的張室長重複念叨戀愛會完蛋，現在很重要，你們要懂事時，姜知瑞的思緒有些遊離。

和渽民親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但會被舉報，被嘮叨，被警告，好麻煩，乾脆不要了，反正姜知瑞不覺得他們會分離。

不過是少個親吻而已。

那時17歲的姜知瑞，想像不到後來被落在原地太久的自己會害怕被厭煩拋棄，會裝作懂事的不去打擾。

長大了自然而然知道，交往不只是親吻而已。

交往是承諾。

羅渽民先親親姜知瑞的眼睛，可以嘗到鹹的淚，他又親親她的鼻子，咸濕的帶點苦味，最後他吻上她比平日裏淡白的唇，還是咸苦，心酸澀而疼痛，他不知道她原來這麼苦啊。

好苦啊，知瑞。

姜知瑞綻開笑，將雙手放下摟住羅渽民的腰，鑽進他的懷裏說抱抱我。

羅渽民擁緊她，一下一下摸她細軟的長發，說我們待會去洗臉。

懷裏的人悶聲說不要。

淚乾了臉會痛的，羅渽民親親她的耳朵。

不要待會，要待好一會兒。

staff通知暫停的月末評價重啟后，姜知瑞回到公司，她沒有跟着小南去rookies的練習室，而是直接找去室長辦公室，路過的職員告訴她室長去地下練習室了。

姜知瑞一間間練習室找過去，發現不少陌生的稚嫩面孔，向一些曾經共同經歷過選拔的人簡單打了招呼，也察覺到某些人選擇了離開。

找到張室長時，他推着新換的金框眼鏡，叉腰問一個低頭的孩子，想回家嗎？

被張室長注意到時，姜知瑞想被教訓的孩子禮儀課學的不錯，姿勢標準，神情到位，轉身偏腦袋不服氣的樣子很像以前的她。

navo？怎麼在這？

姜知瑞向張室長告假，說不參加這次月末評價了，她想回家看看。

剛剛才用想回家嗎嚇唬小孩的張室長有些訝然，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姜知瑞眨了眨清澈的眼睛，撲閃的睫毛像蝴蝶振動翅膀，好像會飛走似的。

看着面前漂亮精緻又難掩迷茫疲憊的孩子，張室長想起redvelvet首張正規專輯主打機器玩偶的概念。

是即使狀態看着不對勁也能被輕易套進或者說傳達另一種風格，天生適合解釋概念的藝人。

硬是將“不想出道嗎？”咽下，張室長推推眼鏡說全新的企劃甄選會在四月中旬開始。要是當初堅持讓navo跟着yeri加入redvelvet，也許會有完全不一樣的發展，新女團拖得太久了，摸着良心講，他都替這孩子累。明明早就什麼都準備好了，卻因為不斷變動拖延的企劃被消磨，要命的是，張室長也不清楚這次什麼AI的新女團企劃會不會再被推翻，投入成本看起來會很高，新女團人員大概率縮減，他女兒以後絕對不可以成為練習生......

2019年5月，姜知元作為選手之一參加了國際智力運動聯盟世界大師錦標賽圍棋雙人賽決賽，遲遲沒選擇回S.M的姜知瑞作為陪護人員同弟弟一起去了中國，和專門趕到比賽場地的宿舍歐尼久違地見了面。

宿舍歐尼離開的那年春天，姜知瑞給她寄了一封很長很長的信，描寫了姜知瑞記憶里所有有關宿舍歐尼的魅力，她說歐尼不是傻瓜，爸爸說付出過的東西都會有回報的，歐尼跳舞很厲害，可以直接當老師的那種厲害，糾正她基本功，拆解動作，一對一指導的時候可靠帥氣極了……

後來每年過年宿舍歐尼都會打電話向姜知瑞祝新年快樂，給她寄有些辣但很好吃的辣醬和其他特產，去年結婚還專門寄了一大箱喜糖給她。反而是姜知瑞把自己封閉在練習室里，慢慢忽略關心出道以外的所有人。

見到宿舍歐尼前，姜知瑞有些心虛，歐尼卻在見到她手上有明顯磨損痕迹的紅繩后，摸着她細瘦的手腕落淚，她說知瑞很辛苦吧，知瑞好辛苦啊。

姜知瑞忍淚抱住宿舍歐尼，說對不起這兩年沒有好好聯繫歐尼。

歐尼揉揉她的腦袋，沒有對不起，知瑞是在努力，知瑞要得償所願。

姜知元比賽時，宿舍歐尼帶着姜知瑞玩遍當地，講講彼此的近況。宿舍歐尼的舞蹈教室在她的家鄉上海很受歡迎，不過最近因為懷孕要停課了。姜知瑞將耳朵貼近歐尼的腹部說聽不見哎，歐尼笑着打她說才6周而已。歐尼的愛人是高一隻做了兩天的同桌，後來她被casting就跑去韓國成為練習生就斷了聯繫。男生暑期送妹妹去舞蹈教室時認出她，每天都來接送妹妹，等妹妹的舞蹈課程結束后也每天都來……

姜知瑞說肯定是蓄謀已久嘛！歐尼這麼漂亮！細想也好浪漫啊，兜兜轉轉還是歐尼，歐尼幸福真好啊~

宿舍歐尼問知瑞最近幸福嗎？

姜知瑞想到反覆推遲的出道企劃、完全失敗的高考成績，在她回家后發獃失落時握住她的手說“努那累了就回家，我給你買有很多很多房間的大房子”的弟弟知元，帶她逛街買好多漂亮裙子的妹妹宥熙，總換着花樣給她做好吃吃食的姨母，從花市裡買花給姨母也帶她一份花束的姨夫，以及抱着她說我在呢的渽民。

姜知瑞緩緩將腦袋靠在歐尼的肩上，說很幸福。

宿舍歐尼輕拍她的手，知瑞幸福就好，我們知瑞要永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