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你還會做飯啊。”聊生以太感慨道。
年長的她自己坐在椅子上和她面對面,兩側的是入江正一和斯帕納。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三十二歲的她原本是想煮個夜宵,然後看着主機房裏燈還亮着,就去順嘴問了句吃嗎,隨後便收穫了兩個蹭飯的。
入江正一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副心力憔悴可能下一秒就要猝死過去的樣子……但他還是努力地睜着眼,一手夾着筷子吃東西,另一隻手捂在自己的腹部。
“嗯哼。”聊生以太應了一句,一筷子塞進嘴裏咀嚼吞下去,她手肘支在桌子上撐着臉,“啊,沢田他們也是……其實或多或少都會做飯的哦,還有瓦利亞那邊,除了Xanxus和列維,斯庫的廚藝很棒。能和獄寺一較高下的程度呢。”
『……』年幼的她有點沉默無言,“那確實、有點難以想像……”
無論是斯庫瓦羅還是獄寺隼人都——等一下,潛意識自動調出的那頻白髮劍士把圍裙扔給路斯利亞的模糊影像圖片……不會吧。
算了,這種事還是不要深究比較好。
入江正一聽着這倆人的沒營養對話又有點胃痛起來,他閉目揉了揉眼睛,聲音帶着一股有力無氣的困意,“不是說要討論一下你們兩個同時存在的原因嗎……?”
斯帕納及時伸手擋住了他的餐盤,阻止橘紅髮色的技術宅把臉給扣進去,語重心長道,“還是先吃完再說吧正一。”
三十二歲的聊生以太說:“其實我知道哦,從你到這裏開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不然在被瞞着的情況下我可不一定能找到這裏來。”
語氣帶着點小微妙地新奇和炫耀意味,不過估計也就只有她自己能聽出來了。年幼的自己對她的幼稚表示出沉默的抗議——無語。
『反正都只是遊戲的緣故吧。』聊生以太如此想着,她已經從未來的自己狀態中窺見了許些事情,正因為都是自己,所以才是如此地了解着……她們是同一個人啊。
她想起今天被山本武攔住的時候,黑髮男孩腰間別著刀,正打算去訓練的路上。
“……聊生。”他看向她的眼神有點複雜,眉頭微蹩,“你和她的距離太近了……我很擔心。”
山本武指的是她險些被未來的自己所殺死的那件事。
聊生以太實在是太容易、太容易被人入侵邊界了……當然,是特指女性。大概和她頻繁出入歌舞伎町有關,她面對女性總是太過包容,太過柔軟。拉爾雖然沒有什麼和過去的她熟悉起來的打算,但山本武卻總是能夠察覺到她的視線會落在聊生以太的身上。
總覺得,她還是太沒警戒心了。
黑髮女孩的心底浮現一個問號,隨後朝山本武點了點頭,“沒關係,是我自己。”
……正因為是自己所以才能更了解自己。
但山本武所意識到的事情和聊生以太是不同的:如果說在她剛來基地的那兩天他們還能頻繁地見到面、在餐桌上一起吃飯或者聊生無聊的時候會和小春京子來看看他們的訓練;那麼在三十二歲的聊生以太出現后,他們再能遇見的機會就很少了——縱使是在同一個基地里,兩位聊生以太總是關緊房門在屋子裏……她們其實不睡在同一個房間,但三十二歲的那個聊生以太很喜歡去找另一個她自己玩,或者聊天說話。連作息也錯開了時間。
可他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能淺淺地、無奈地笑起來,然後輕嘆一口氣,“嘛,就當是我的直覺作祟吧。”
斯帕納嘆氣,“要是能研究一下就好了。那樣說不定還能把彭格列也變出兩個來。”
『……走神了,研究什麼?』
“按照現在的時間來看還是算了吧,”入江正一努力地扒乾淨最後一口,“雖然根據白蘭說可能是火箭筒的緣故,大概是和時空突然出了bug問題吧,不過我本來也沒想要把過去的聊生給換過來的……”
見他語氣那麼鬱悶,聊生以太好心地解釋了一下,“可能是因為我當時和Reborn在一起吧,身體突然不能動了。”
“可七的三次方射線應該僅針對彩虹之子才有效吧……”斯帕納微微皺眉思考着,“難道你也是彩虹之子?”
“……怎麼可能。”入江正一抽了抽嘴角,為這個無解的答案發出一聲哀嚎,“啊——反正你是特殊的……”
“說得對,”三十二歲的聊生以太接話道,“這種事情全推給遊戲好了。”她起身路過餐桌兩側時候抬手揉了揉兩位技術宅的發頂,“辛苦了。”
隨後坐到了年幼自己的身邊。
“嘖……”入江正一捂住頭,“別總摸我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聊生以太眨眨眼睛,“怎麼就不是?正一你可是比我小將近十歲呢。”
年幼的她突然抬起頭看向她,“所以對着比你小了將近二十歲的自己你就能下手了?”
語氣平靜,但蘊含譴責度百分百。
垃圾成年女人攬過她的肩膀靠在懷裏,“只是身體的年齡而已啦,我們可都已經活了很久很久了……保守來說最起碼也有上百年了。”
長發女孩語調毫無波瀾,並未對她的“劇透”而說些什麼,“是么,真可惜,但我現在只是一個只有十四年人生記憶經歷的國中生。”
聊生以太沒有再回復她自己的話,側頭轉向一側,彎起眼睛笑意盈盈,“晚上好,庫洛姆。”
『……啊。』十四歲的聊生以太緩慢轉過頭,她沒有察覺到,庫洛姆就在距離不遠處的牆壁拐角處……她的感知力下降了不少。
“晚上好。”
“啊、……”女孩聲音帶着點緊張,“晚上好,以太大人。”那隻晶紫色的眼瞳從兩人身上掃過,分別對上了視線。她對她們的稱呼都是同一個,也沒有其他好改變的。
“能麻煩你把‘我’送回房間休息嗎?”短髮女人動了動胳膊,連同被她作為支撐的聊生以太也動了動。
“……嗯?”聊生以太停頓了一下,這才注意到她的身體好像開始逐漸地使不上力道了。
“是時效過去了呢……”垃圾成年女人和她咬耳朵,但音量卻是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那種,“怎麼樣,還需要嗎……?我是說接吻哦。”
聊生以太眉心不自覺跳動了一下,“我到底是怎麼變得這麼爛……對國中生也下得去手嗎。”
三十二歲的她自己振振有詞,“說什麼呢,明明十四歲就去歌舞伎町找女人尋歡作樂的傢伙……庫洛姆?可以嗎?”
“欸……?嗯、嗯,當然可以……沒問題的!”
庫洛姆上前一手攔住了聊生以太的腰,另一隻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姿勢有點生澀,給人搭手這件事她也是第一次做,但她絕對會做好。
三十二歲的以太大人輕輕笑起來,“時效大概今晚就會過吧……如果你實在受不了的話記得要先用盆裝一下自己的血哦,房間打掃起來可是很麻煩的。”她似乎有意所指,“當然,我也不介意你半夜來爬我的床,只是別吵醒了碧洋琪……另外也不要滿嘴是血的來和我接吻。”
『……』
漆黑的雙眼彼此凝視着,十四歲的聊生以太不由得發出了靈魂的疑問——『她有病吧?』
結果還是罵她自己的。這人滿嘴跑火車的到底在搞什麼,和未成年國中生接吻……但,如過是今晚的話那確實要準備一下。爬.床到底是什麼鬼話,如果真的還和之前一樣,那麼能不能走得動都成一個問題了吧。如果不是斯庫瓦羅發現了她,她估計就會直接在那一直吐血,直到吐死為止也再動不了一絲力氣挪動一步了。
三十二歲的聊生以太率先移開視線,朝着庫洛姆笑了笑,“麻煩了……庫洛姆。”
“不、……不麻煩的。以太大人。”
搭在聊生以太腰間的手有些僵硬地用力了一瞬,隨後又恢復到正常的力道。庫洛姆微微抿唇,斂下了眸子。
三十二歲的聊生以太那番話就像是特意說給她聽的……因為骸大人。骸大人也曾說過類似的話,給予過她類似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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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點點小微妙的痛苦混着委屈和難過一起咽進肚子裏。幾乎每一株植物的生長都是從紮根開始的,細密的根長出埋在地下的土壤里,緊密地交織盤根錯節。庫洛姆在見到她時候才終於意識到被她潛意識隱忍紮根在心底的根繫到底長成了如何的程度。在她背靠着冰冷的黑曜樂園廢墟蜷縮蹲在地上時飢腸轆轆,戰鬥剛剛結束后本應是餘熱的身體卻讓她手腳發冷。六道骸溫柔地笑起來,蹲在地上面對着她,安靜地撫摸着她的臉龐。
“她需要你。”聲音如此篤定,幻術師一向最擅長蠱惑人心,猶如吐着信子冰冷而滑膩的蛇,音調一點點地攀爬上庫洛姆的皮膚穿透空氣流進她的耳內。
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六道骸把自己變了個模樣——是她所熟悉的,自從搬進另一個人家裏后每日都能看見的那個人的樣子。是聊生以太,她每晚睡前所最後一眼看到的人和每天清晨起來之時所第一眼看到的人。
……以太大人。
庫洛姆有些怔怔地望着她——他。這是骸大人做出來的幻術,她是知道的。
“聊生以太”維持着她往日那般沒什麼表情的模樣。
……緩慢地、緩慢地靠近了她。
她和庫洛姆貼的很近,一如偶爾庫洛姆在清晨醒來后第一眼所看到的、因她們距離過近所導致的放大在她眼瞳里的聊生以太的面容。
“我需要你……庫洛姆。”
聊生以太的聲音、聊生以太的面容。
她和她的嘴唇只有一厘米的距離,而理智撕扯着告訴庫洛姆她面前的人並非是她,只是六道骸所做出的一層薄薄的幻術。只要她伸手就能把這層幻術摘掉——
可她沒有。
她伸了手,柔軟的手指貼在“聊生以太”的臉頰上,晶紫色的瞳孔倒影着的黑髮少女平靜的臉。
她們挨得那麼近、那麼近。
唇瓣輕輕張開,庫洛姆的語調近乎嘆息般地說道,“……骸大人。”
於是面前的少女又在頃刻間變回那個她所熟悉的,有着深藍發色與異色瞳的六道骸。他抬手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髮絲,語調帶着些許無奈般的寵溺和縱容——也許更多的是誘導也說不定。
“她是不會拒絕你的……我可愛的庫洛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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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此刻。
床墊微微塌陷,隨着她小心翼翼的動作,熟悉了黑夜的眼睛所捕捉到的月光透過窗帘布而照應出並不明顯的輪廓。柔軟褶皺的被褥……
庫洛姆眼帘微闔,她注意到聊生以太的沉睡——十年後不知名的原因讓她的警惕性也因此而被迫降低。
她兩條光裸的手臂暴露在微涼空氣里,隨後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的一腳,小腿伸進去,再把身子蓋上。她知道自己今夜註定要吵醒聊生以太、她所敬愛的以太大人,但即使如此也依舊保持着努力的小心翼翼。直到她終於把自己塞進了和聊生以太的同一個被窩裏,靠近她的床褥側殘餘着溫熱的體溫,讓庫洛姆的心底湧起一陣難以描述的幸福……她幾乎感動的欲要掉下淚水。
“……以太大人。”
從小聲的呢喃開始。她動作逐漸變本加厲地靠近了合上眼帘的黑髮少女。庫洛姆嗅到了她黑色髮絲的香氣,有幾根髮絲彎曲起來被她枕着,發尾帶着有些扎人的觸感抵在了庫洛姆穿着單薄弔帶的肩頭。
——她有些難忍地喉嚨滾動了一下。線條柔軟流暢的手臂堅決地撬開被子,輕輕搭在了她的身體上——
聊生以太醒來了。
或許是因為有些太過緊張,庫洛姆的手臂並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搭在她的腰上,而是肋骨——甚至於手腕內側連着拇指的一部分也觸碰到了她胸前的柔軟。
『……』她的腦子有些宕機。聊生以太還未從沉眠里緩過神,嗓音沙啞又帶着些許疑惑般上揚的尾調,“……庫洛姆?”
聊生以太轉過身,這才完整地看見紫發少女近乎包蘸水光的大眼睛。她抬手把一縷髮絲別到女孩的耳後,心裏沒有一絲不對頭的想法——關於庫洛姆為什麼在半夜來到了這裏。
大抵是因為共同一起睡覺的時候太多,此刻她就這樣很坦然正常地接受了。
『怎麼了?』
如此想着,聊生以太剛要問出口,紫發少女卻突然靠近了她。
……或者是是貼近,這個用詞大概更為恰當一些。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見庫洛姆那晶紫色的眼瞳因夜晚而布上一層黑色,女孩柔軟的手臂還壓在她的身體上,帶着點香軟的氣息和清甜的石榴與紅蘋果味道一起竄進她的鼻息,連同兩個人溫熱的呼吸也噴散糾纏在一起。
聊生以太有些不適應地想要側頭別開點距離。可下一秒卻被對方略帶哭腔般委屈的嗓音硬生生停在原地——
“以太大人……”女孩的嗓音帶着細微的顫抖,那隻漂亮的大眼睛更是欲幾要落下淚水,“拜託……請、…不要拒絕我……”
庫洛姆注視着黑髮少女那雙比夜更黑的眼眸,她感到自己渾身都在發熱——像是在等待審判的罪人,可她如此地渴望着為她付出、能夠幫助她——無論付出的是什麼:親吻,還是全身上下的血液。
讓我幫助你吧,請不要拒絕……
她那樣小心翼翼而緩慢至極地貼近了她。
聊生以太沒有再動彈身子。她沉默而平靜、也許此刻多了一絲困惑。她注視着庫洛姆在月光映照下泛起明顯紅暈的臉——庫洛姆的體質就是容易臉紅的類型,直到女孩柔軟的嘴唇終於也貼上她的嘴唇,“庫洛姆……?”她細微的聲音被吞沒了。
紫發少女動作生疏又小心翼翼,趁着她開口說話的時候把舌頭滑進她的口腔,輕而易舉地就佔領了她毫無抵抗的唇舌。
……柔軟而親密的。
聊生以太的瞳孔微微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