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得逞
陸家的人也很關注跑脫了的陸祖父,嫡支沉默黯然,但更多的陸家子弟憤慨填胸,呼啦啦跟上來一堆,聽到這裏不免疑惑:“……師公?師公是誰?”
師祖聽說過,外公也聽說過,但這師公是個啥?
陸霜雪:“……”
陸霜雪裝沒聽見,她三下五除二把跟來的陸家人都安排了任務,說話間人已經在半空了,她連忙提上胖子往山的那邊趕過去。
剛翻過一條大山脊,便嗅到了血腥的味道,此處毗鄰深淵兩邊溝壑參差很大兼且狹窄,人不多,只是凌亂破碎的程度比之外頭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山石被轟碎揚起漫天粉塵落下,岩壁樹木東倒西歪七零八落,有大量的血跡噴洒在溝壑的中部,被呼嘯的罡風一吹,濃郁撲鼻。
現場已經不少人聞訊趕至,遲風蒼色廣袖長袍染血割裂,鮮血噴洒,點點沾在他白玉色的臉頰上,遲旌秋泓等人已經趕來了,前者目眥盡裂一俯身將遲風抱了起來。
他臉色蒼白,漂亮的眼睫萎垂下,鳳目闔着,一隻手無力垂落袖口外,鮮血沿着食指滴滴答答。
鮮紅與雪白,對比異常醒目,很有幾分觸目驚心。
陸祖父還在掙扎着咆哮,披頭散髮,面色猙獰,他與遲風大戰一場魂體透明了大半,最後被後者負傷一擊差點翻滾倒進深淵,被趕來的千紅和秋泓二人聯手逮住。
陸祖父還想切割神魂元嬰逃遁,被千紅一手截住,元嬰小人被千紅握在掌心,神魂被秋泓摸出來的捆魄索捆住,他猙獰掙動,咆哮:“狗崽子!放開本尊!!放開本尊聽見了沒——”
陸霜雪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趕緊看了遲風一眼,又看陸祖父,後者一見她雙目噴火面容扭曲:“我真恨!我恨你剛回家的時候沒有一劍戳死你!不肖的東西,唔唔……”
但接下來直接被千紅封住了嘴,一句話也罵不出來了。
陸霜雪:“???”
她不禁打量了跪在地上魂體青筋暴突的陸祖父一眼,傷感是沒有傷感的,畢竟知道這事兒都這麼久了,該感慨的都感慨完了,這會她心裏卻是十二萬分的驚異,卧槽!她這祖父啥時候這麼厲害了?
居然能把遲風傷成這樣?
而且自己還能掙扎咆哮?!
——倒不是說陸祖父原來不厲害,實際他修為比之遲風還要稍高些許,已經渡劫期了。
但兩人戰力原本應該大差不差。
畢竟渡劫期是特殊晉階,靈力積累吧,確實會比大乘巔峰多那麼一些,但卻不會像先前各階那樣小江河與大海般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質的飛躍,渡劫期主要還是應天劫飛升的。
可現在和以前不同了啊,陸祖父肉身已經沒有了,僅憑元嬰和神魂,照理說,他怎麼都不可能這樣重創遲風吧?
難道是還有什麼壓箱底寶物嗎?
陸霜雪的表情實在太過驚異了,千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把陸祖父咆哮的元嬰往銀瓶里一塞,堵上蓋子順手丟給秋泓拿着。
不過沒等他和陸霜雪說上話,陸霜雪已經跑了,遲旌抱起遲風就十萬火急往回趕,陸霜雪已經追在遲旌屁股後面跟上去了。
千紅抱臂眺望了下,忍不住和胖子對視一眼。
胖子憂心忡忡:“師叔師叔,大人會沒事吧?”
千紅挑了下精緻的眉頭,“擔心什麼?”
事最後肯定是沒事的。
不過這傷,也確實重得夠嗆就是了。
……
遲風的傷確實挺重的。
陸霜雪半路被君仲祈派過來的人叫住,不得已耽擱了一點時間,等再趕回澗魔界王帳的時候,那邊已經人進人出。
遲旌把王庭的御醫已經悉數召了過來正在帳門前等着,一見遲旌父子出現,立馬焦急着簇擁進門了去。
修真界的藥物及治療手段收效是非常快的,除非是特定的治療過程需要長時間,不過遲風不屬於後者,陸霜雪趕過來后沒多久,內帳的診斷和治療就告一段落了。
宮廷御醫們眉心緊鎖,正站在床前和遲旌小聲稟告着。
遲風已經醒了,也聽得見,他血衣換了,正穿着一身雪白寢衣,半靠着軟枕坐在床上,臉色蒼白,眼睫半垂聽着。
御醫說完,又仔細留下服藥建議,之後對遲風遲旌分別告退,退了出去。
王帳內是熟悉的淡淡沉水香,還有一股辛辣霸道的藥味,陸霜雪快步走進來,“遲風怎麼樣了?”
“傷挺重的。”
遲旌眉心時而皺時而松,總之表情很有幾分古怪,他還沒有見過他兒子這個虛弱狀態呢,從前遲風三月盡屠無盡魔海魔游族,負傷累累但依然睥睨傲然,斷不肯露出哪怕一丁點兒的羸弱之態。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是個無比驕傲倔強的,哪裏肯示弱人前。
現在這樣……
他抬頭看見陸霜雪,突然心有所感。
餘光里,一直時不時斜眼瞥外帳門口的遲風立馬精神了,忽給他使了個眼色,還不着痕迹用膝蓋踹了一下他的屁股。
遲旌:“……”
好吧,他懂了。
陸霜雪快步往這邊走過來,遲旌慌忙迎上去,他秒懂遲風想他說什麼了,但遲旌一把年紀的被陸霜雪喊世叔的人物,他吭吭哧哧窘迫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
他心裏大罵遲風,但為了兒子的終身幸福,遲旌只好佯裝若無其事,硬着頭皮說:“風兒傷挺重的,藥物和治療符篆都使過了,但效果只算一般。”
遲旌咳嗽兩下:“嗯,御醫說了,如果按尋常治療手段的話,起碼得一兩年才能徹底痊癒。唉,除非風兒能夠恢復全盛狀態吧,我們蕭山有個療傷秘法金匱衍復功是專門消弭邪陰於經脈丹田中的頑留,如此,多則半月,少則八十天便能好全了。”
遲旌老臉燒紅,好在他皮膚不是很白看不出來,不過遲旌已經待不下去了,像被鬼攆似的,急急忙忙說完這番話,正好有人掀帳稟事,他急急忙忙迎上去跑路。
“世侄女,你還忙嗎?不忙的話幫我照看一下風兒行不?”
不過確實遲旌很忙,大戰過後,稟告決斷不絕,加上秋泓又過去東極洲那邊協助了,事情更多,不停人進人出,遲旌留下這一句趕緊拉着那個人跑了,並且把不停往王帳趕的人也呼啦啦帶走了。
“喂喂,遲世叔!”
陸霜雪:“……”
……
人都走了之後,王帳安靜下來了。
遲風的王帳和醫帳一樣,都是一座小型的移動道宮,佈局不複雜,內殿外殿左右側殿,就是空間比較大。
殿內還有殘留的辛辣藥味,長明珠投下的白光讓遲風冷玉般的面龐更顯蒼白了幾分,他見陸霜雪來了,瞳仁一亮,“阿陸你來啦?”
但他看着實在虛弱,一邊說一邊想摸床頭小几的茶壺倒杯喝,露出的一截冷白手背和腕子上甚至還能看見剛剛癒合的傷痕。
——修真界的丹藥和治療符篆能讓外傷迅速癒合肌肉皮膚重長,但剛治好的那幾天,皮膚看起來難免會比旁邊的更透明和薄幾分。
遲風手上就是,他先頭淌血的食指和往上的一長條位置,皮膚薄得近乎透明的一條長痕,還傷到一條小筋絡了,茶壺位置擺放不好他有些拿不住,端起又“咯”一聲掉回方几上。
陸霜雪三步並作兩步,端起茶盞塞進他手裏,等他喝完了,她扣住他的手腕注入靈氣在他體內遊走一圈,又扯開他的衣襟看一看他剛癒合起來的外傷,確定和剛才遲旌說了一樣無誤,陸霜雪這才把他的襟口一攏,丟開手坐下來。
遲風不知是緊張還是羞澀的,大概兩者都有,陸霜雪直接掀起他衣服大喇喇察傷勢的動作,讓他蒼白的臉龐激起一陣紅暈。
遲風咳嗽兩聲,喝口茶才壓了下去。
陸霜雪抱臂,上下打量他半晌,皺眉問:“你怎麼傷成這樣的?”
有關這個事情,遲風已經反覆忖度過了,他面露窘迫,還有惱怒:“那個陸老頭,居然還有個仙級邪器!”
邪修和魔修不一樣,前者是個徹徹底底的邪物,東極洲和澗魔界偶有墮入邪道的修士,但到底零星不成氣候,陸祖父手上的這個仙級邪器,明顯是上古時期滄瀾界與邪界相觸,後者大肆入侵的當年遺漏下來的,可想而知厲害。
“當時我二人正在交戰,他突然取出這東西,我一時不察,被他擊中胸腹,然後就這樣了。”
遲風撫了撫丹田位置,微微流露痛色。
但陸霜雪十分懷疑,上下打量他片刻,列出三點疑惑:“這麼說,也不對啊,邪器固然厲害,可我那祖父不是只剩魂體和元嬰嗎?”
陸祖父不可能壓着遲風打的,這種情況下,遲風得犯了根本上的錯誤,才可能被他正中中門的。
“可你平時不是這樣的呀?”
遲風固然脾氣臭又驕傲肆意,但身經百戰的人,該怎麼戰鬥都成本能了好吧?
“你怎麼打的?他又是怎麼打你的,你給我說說。”
“還有,你不是好多秘法的嗎,怎麼就沒個合用的?”
陸霜雪說的是剛剛被擊中的時候,假如立即運秘法回護丹田,也不至於傷成這樣啊!
——所以,遲風得昏迷啊。
陸霜雪本來只是有些懷疑的,但越說就越覺得不對,遲風那副說辭是反覆忖度過了,但細細分辨下來,還是有些蛛絲馬跡的不合理地方。
遲風:“我當時聽見胖子來了,那個沒用的東西悶頭悶頭往裏撞,我不得顧忌他?”
陸霜雪:“胖子沒這麼莽吧,不行,我得問問他。”
“還有,你當時怎麼就昏迷了?不對吧,至少也不會昏迷吧?……”
“昏迷就昏迷了,我怎麼知道,那是邪器!我當時識海嗡了一下,眼前就黑了一下!”
“嗨,不對!你不是一直昏迷到回王帳才被治醒的嗎?!”
遲風“……”
遲風:豈有此理!
氣死他了!
……
陸霜雪說得很快,遲風只得跟着快,但假的到底是假的,越說越快,沒撐住就露餡了。
陸霜雪呵呵兩聲,斜眼瞟他,她真的給他跪了好嗎,“遲風,你至於嗎?!”
遲風懊惱不已,臉一陣紅一陣青,被戳穿之後,他惱羞成怒:“反正就這樣了!你看着辦吧。”
他一骨碌躺下,扯過被子蒙住頭,不理她了。
陸霜雪:“……”
現在的問題是,戰鬥過程是假的,但傷卻是真的,如果不採取秘法治療,遲風真只能花一兩年的時間慢慢去驅除邪陰,才能徹底把傷勢治癒。
可現在風聲鶴唳,誰也不知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大敵當前,遲風又是這麼一個身份,倘若他傷一直這麼重,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來着。
嗯,只能說,陸霜雪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看着他等一兩年才把傷治好。
遲風就是吃准了這一點。
行吧,戳穿就戳穿,他就是這樣,你看着辦!
陸霜雪真是服了他了,在床前蹲了一會兒,最後長嘆了一口氣,遲風生氣了,“呼”一聲掀起錦被,惡聲惡氣:“嘆什麼氣?!很委屈你嗎!”
遲風呼吸很重,重傷后臉色蒼白,發脾氣激動頰面泛起一抹怒紅,但看起來別有一番羸弱的怒髮衝冠之態。
陸霜雪“嘖”一聲,擼了一把劉海,遲風都做到這份上了,好吧,他此刻有多難堪,就代表心裏有多麼喜愛他。
真的難以想像,有朝一日,遲風這個人會挖門盜洞做到這種地步。
這會兒他雖然生氣,但唇卻緊緊抿着,惱怒底下藏着一絲緊張,還有一點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委屈。
陸霜雪長吁短嘆,不過她做事兒向來乾脆利落從不愛拖泥帶水,她盯着遲風的臉抓着下巴想了好一會,最終擼了一把臉。
“行吧!”
說完這兩個字之後,陸霜雪捏着下巴瞟遲風的臉,把他從頭髮絲到腳後跟都欣賞了一遍。
“吶,這是你要的啊,假如以後後悔了,可不許揍我追殺我?要好聚好散啊!”
陸霜雪十分光棍地想,什麼兄弟,什麼朋友,不管了,就這樣吧,遲風長得這麼帥,試試就試試好了。
他贏了!
陸霜雪拋開思想包袱,細想想她不虧啊,還賺了,陸霜雪伸手挑起遲風的下巴,順道摸了一把,“嗯,好細,好滑溜!”
遲風:“……”
遲風心臟怦怦狂跳,原本上一秒他聽見什麼後悔挨揍好聚好散咬牙切齒,正要狂噴她一頓,不料她突然上手挑他的下巴,還摸了一把。
變化太大,以至於遲風甚至反應不過來,瞪大眼睛表情還停留在上一秒,心臟已經嘭嘭嘭擂鼓般跳了起來了。
冷玉般泛着幾分蒼白的的臉龐和身體的皮膚迅速泛起紅暈,他腳趾頭蜷縮起來了。
陸霜雪問他:“你的外傷都好了?”
遲風結結巴巴,“……都,都好了。”
有些狂喜想笑,但又緊張得不得不了,突如其來的如願以償,還有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諸般翻湧的情緒,頭腦一陣陣暈眩。
當紅暈湧上他臉頰的時候,那漂亮丹鳳眼卻如實反應了主人的情緒,亮晶晶的,染上一抹艷麗得驚人的瀲灧水色。
陸霜雪忍不住咽了咽。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啊!
陸霜雪伸手一推,他胡亂倒在衾枕上,兩幅雪白的絲綢寢衣應聲滑下。
他緊張一撐起,不過沒等他抬起頭,陸霜雪一彈指把錦帳放下來。
她踢掉靴子,直接一滾翻了上來,正好騎在遲風身上。
遲風:“!!!”
“呃!”
他的心一燙,那雙美麗的鳳目一闔,半睜半閉,反手抱住身上的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