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16
回到橫濱后,信玄的生活終於回歸正軌。
上午,他一如既往地坐在辦公桌前摸魚,斜對面的國木田獨步正在打電話。
“您好,……嗯,好的,我們儘快派職員過去。”
國木田獨步放下聽筒,對信玄說:“與謝野醫生的手術刀到貨了,麻煩你和敦君下午去藥房跑腿,把刀取回來。”
信玄高高興興地比了個OK。
跑腿工作十分輕鬆,他很喜歡。
社長室的門發出嘎吱一聲,中島敦端着空茶杯和一沓信走出來:“國木田先生!社長有事找你和太宰先生。”
國木田獨步環顧辦公室,沒看見太宰治的身影。
“太宰去哪裏了?”
宮澤賢治答道:“太宰先生出門了,還沒有回來。”
“這傢伙,又在偷懶……!”
國木田獨步抱怨着不靠譜的搭檔,獨自走進社長室。
“信玄,這是田中刑警寄來的感謝信。”中島敦翻來找去,從信封堆中抽出一張遞給他,“聽說案件已經告破了?”
“嗯,幾天前,朝日新聞播報了。”
真相遠比想像荒誕。原來死者——也就是議員,為了刺殺政敵,在黑市購買被封印的咒靈球,將它吞入胃裏帶進晚宴。但他低估了咒靈的危險程度,剛撕掉封印,就被一掌拍碎腦袋。
殺死議員后,咒靈破窗逃跑,被五條悟的術式祓除了。
信玄對感謝信毫無興趣,將它丟到一旁。
為了下午的出行,他取出繃帶,纏住下半張臉。他又拿起國木田獨步送的眼鏡盒,準備戴上眼鏡——
眼鏡盒空空如也。
信玄拉開抽屜依次查看,仍然一無所獲。
“敦君,你有沒有看到我的眼鏡?”
“不見了?怎麼會這樣……我昨天還看到你戴着它呢。”
中島敦加入尋找的行列。
五分鐘后,谷崎潤一郎同情地看着兩個忙碌的身影,提出意見:“難道被人拿走了?”
“我也覺得是惡作劇。”中島敦懷疑地說,“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好像只有——”
三雙眼睛同時看向太宰治的辦公桌。
“絕對是太宰先生乾的……”
“太宰先生吧。”
“像太宰君的風格。”
太宰治桌面上只有鋼筆和幾張複印紙,與國木田獨步堆滿文件的辦公桌形成鮮明對比。
信玄和中島敦翻遍他的辦公桌,依然沒找到眼鏡。
“也不在太宰先生這裏呢……”
江戶川亂步正在吃點心,他“啵”地打開汽水瓶,瞄了二人一眼。
“你們是笨蛋嗎?我十秒內就能推理出眼鏡的下落。”江戶川亂步說,“看在信玄買了伴手禮的份上,如果一定要名偵探幫忙,我也是可以答應的哦。”
……很想幫忙呢,亂步先生。
可惜中島敦正沉迷於搬開沙發尋找眼鏡,沒聽見他的話。
江戶川亂步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我下午要去京都出差了,這是你們最後的求助機會!”
超級想幫忙啊!這個人!
信玄看穿了江戶川亂步的意圖,說:“亂步先生,我找不到眼鏡了,請你幫幫我。”
“可以呀!”
江戶川亂步得意地抽出眼鏡,剛準備戴上,就被中島敦攔住了。
“不行,亂步先生昨天偵破了四個案件,今天還要出差,一定很辛苦。不用亂步先生費心,我們自己能找到的!”
說完,中島敦堅定地握緊雙拳。
信玄:“……”
忠厚老實人錯誤的關心就像白飯里的沙礫,給人不期待的傷痛。
江戶川亂步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名偵探板著臉轉過身去,他狠狠撕開一大包仙貝,邊吃邊賭氣。
“隨便,你們找吧,笨蛋!”
中島敦手足無措:“誒?!亂步先生怎麼生氣了……”
信玄看着江戶川亂步氣鼓鼓的臉,無奈地想,武裝偵探社全員加在一起,都湊不出兩個正常人——一個是他,半個是國木田前輩,剩下半個由其他人拼湊而成。
谷崎潤一郎小心地打破沉默:“昨天下午我們在漩渦喝咖啡了,去問一下店長吧?”
在他的建議下,信玄和中島敦來到漩渦咖啡店。
二人剛推開門,就看到了倒在卡座呼呼大睡的太宰治,他聽見他們的動靜,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哎呀,這不是信玄和敦君嘛,你們也來帶薪休假了?”
“太宰先生,社長剛剛在找你呢。”
太宰治翻了個身,趴在窗邊曬太陽。
“肯定又是工作的事情啦,大概和最近的槍支走私事件有關吧。讓國木田去就行了,反正都是他做計劃的。”
國木田前輩,一個人打兩份工,福澤社長看了都流淚。
信玄腹誹時,突然聽見頭頂傳來了咕嘰咕嘰的水聲。
他抬起頭,只見一隻三級咒靈趴在置物架上,用柔軟的觸角貼着牆面爬行,發出黏糊糊的聲響。
咒靈睜開一隻渾濁的獨眼,尋找可以附身的對象。
物慾橫流的城市,往往會誕生大量詛咒。信玄在橫濱生活幾個月,經常在各種地方見到咒靈,已經見怪不怪了。
本着獨善其身的原則,信玄一向對它們視若無睹。
但今天,他想起了虎杖悠仁疲倦的雙眼。
此時,咒靈已經看上了坐在吧枱邊打盹的服務員,它順着扶手滑下去,準備附着在她身上,黏糊的觸手就快要碰到她黑亮的短髮了。
信玄伸出手輕輕一點,祓除了咒靈。
太宰治看到了信玄的動作,懶洋洋地說:“信玄,你最近遇到咒靈都會主動祓除呢。”
中島敦點頭:“是呀,我已經一個星期沒在偵探社附近看到咒靈了。”
二人所言非虛,就在昨天,信玄還隨手祓除了幾隻咒靈,他上周的工作量達到了驚人的六十四隻。
信玄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變得多管閑事了。
他只是潛意識地認為,如果世界上少一隻咒靈,或許虎杖悠仁就能變得輕鬆一點。
信玄聳了聳肩:“誰知道呢,最近太閑了吧。”
他擔心太宰治追問,急匆匆地走向正在擦拭咖啡機的店長:“店長,您昨天有沒有看到一副落在咖啡店的眼鏡?黑框,無鏡片。”
“沒有哦。”
太宰治問:“眼鏡不見了?”
“是啊,敦君和我在辦公室翻了兩遍都沒找到。”
信玄很頭痛,雖然離開了最危險的東京,但在橫濱也不能放鬆警惕,畢竟隨時可能遇到中原中也。
太宰治用手撐着下巴:“難道不該去房間找嗎?”
中島敦一拍腦袋。
“對啊!太宰先生說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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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納了太宰治的意見,信玄和中島敦馬不停蹄地前往頂樓。
信玄並未搬入偵探社的集體宿舍,他看上了用於存放雜物的五樓,就和物業簽訂合同,在樓上安家了。
中島敦曾感到好奇,為什麼信玄明明經濟條件不錯,卻還要搬進窄小的閣樓里。
對此,他的解釋是“上班方便”。
信玄的住所就在公司樓上,他每天掐着點起床,用十分鐘刷牙、洗漱、換衣服,通勤時間則只需短短三十秒,能保證八小時睡眠時間。
信玄對此非常滿意。
說到通勤時間,就不得不提五條家位於東京中央區的宅邸——從卧房到書房要步行十分鐘,經過兩條長長的檐廊、一座枯山水庭院。
住在五條家的時候,他經常想原地辭職,把拯救世界的重任託付給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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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玄的房間位於走廊盡頭,由卧室和衛生間組成,面積不大,傢具也少,只有一張單人床、衣櫃、書桌、枱燈和一把圓凳,電視鑲在牆上。
房間內整潔又乾淨,中島敦進門后連連感慨,他摸了摸書桌上的枱燈,發現燈罩也纖塵不染。
他哇哇大叫:“和花袋先生家裏完全不一樣,好乾凈!”
信玄有幸去過山田花袋家,那堆至少一個月沒清掃的垃圾山令他印象深刻。
他忍不住抱怨:“你對我的誤解未免太大了,敦君!”
“對不起,我以為你是比較懶散的性格……”
“我只是不喜歡上班而已!”
信玄認為自己的人格遭到了污衊,他深吸一口氣,心想不和小孩計較。
“敦君,我搜卧室,你負責衛生間。”
“好!”
中島敦很聽話,乖乖去衛生間找眼鏡了。
信玄打了個響指,在念力的作用下,卧室內的所有物品都漂浮到空中,他撥開衣櫃和書桌,很快就找到了被壓在枕頭底下的黑框眼鏡。
“原來在這裏……”
看着漂浮的傢具,信玄心想來都來了,正好清掃一下房間。
他旋轉手腕,念力將飛舞的灰塵聚集在一起,捲成細絲,落進垃圾桶中。
實際上,信玄在做家務這方面可謂一竅不通。他房間之所以能保持整潔,是因為每天都用念力清除灰塵。
不僅如此,他還熟練掌握了念力洗碗、洗衣服、烘乾碗碟等技能,取代家用電器指日可待。
總而言之,超能力,真的非常方便。
信玄又翻過手掌,漂浮的傢具像羽毛一樣,悄無聲息地落回原位,恢復了整齊。
他正想拿起眼鏡,卻突然想起了江戶川亂步氣鼓鼓的表情。
信玄又把眼鏡放了回去。
這時,中島敦拉開浴室門,蔫蔫地走了出來:“信玄,浴室沒有眼鏡。”
“我也沒找到。”信玄撒謊,“沒辦法,請亂步先生幫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