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71.

絢爛的煙花消失后，墨紫色的夜空恢復平靜，祭典的喧囂也逐漸散去。蘭摩尼在這片寂靜中，發現了那顆原本屬於八重神子的鈴鐺。

她疑惑地眨眨眼，心想，神子大人的鈴鐺，怎麼跑到蘭摩尼的頭頂？

必須要拿下來，還給神子大人！

她高高舉起雙手，指尖觸不及頭頂，下意識踮起腳原地蹦躂，卻發現鈴鐺也跟着有節奏的跳躍。

“鈴鐺活的？會跑！好奇怪，蘭摩尼想不明白，腦子裏像是有蟲在爬，呸！”

聞言，八重神子憋不住了，翻個身繼續笑，抱着肚子縮成一顆四腳朝天的球。

“你好笨啊，哈哈哈哈哈哈！”

“蘭摩尼才不笨！”

“噗！”一旁的雷電真用袖口掩唇，遮住嘴角快要藏不住的笑意，紫色的眼眸彎成月牙。她取下那顆鈴鐺遞給蘭摩尼，“給，別生氣，神子再跟你鬧着玩呢。”

蘭摩尼瞬間忘了還要說什麼來證明自己一點都不笨，雙手接過鈴鐺，抱在胸前，乖乖道謝。

“謝謝，雷電的神明。你真好，像春天的第一場雨，蘭摩尼喜歡。”

雷電真揉了揉她的葉子，“謝謝你的喜歡，小傢伙。你很可愛，我也喜歡你哦。”

“謝謝喜歡。”

說完，蘭摩尼捧着那顆鈴鐺，小跑到好不容易從大笑中緩過來，失去力氣在地毯上癱成一灘的粉毛小狐狸身邊。

“神子大人，你的鈴鐺。好好保護，不要再丟了。”

八重神子偏頭，盯着那顆鈴鐺瞧了好一會兒。

這鈴鐺，掛在耳邊又吵又不好看，不想要。

她懶得抬手，便尾巴甩過來抵在蘭摩尼的手上往外推。

“送你啦，作為我們友情的象徵，你要把它收好哦。”

蘭摩尼當即感動地把鈴鐺放進自己的夢中好好保護起來，“謝謝神子大人，這顆鈴鐺，蘭摩尼會保護好的，一定！”

72.

雷電姐妹和御輿千代為處理事務，本就遲到許久，賞過煙花，吃完甜點心，三川花祭也差不多結束，到該離去的時候。

蘭摩尼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裏，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離開，便隨着八重神子一同回到狐齋宮的鳴神大社。

好好休息一晚，翌日清晨，狐齋宮把神社內的巫女全部打發下山，獨自坐在能夠看見庭院的屋內，等待客人的到來。

此時的鳴神大社與未來相比有些許不同，而最大的差異便是，未來的巨大狐狸樣神櫻樹佔據的那塊地，在現在還是片空地。

八重神子和蘭摩尼就在那塊空地上嬉戲打鬧。

他們偷偷藏了一副秋津羽戲的羽子板和球，單人擊球直至落地為止，次數少的那一方，就在用墨筆在臉上畫一道痕迹。

待雷電真前來赴約時，粉毛小狐狸已經成了黑粉花狐狸，蘭摩尼頭頂的荷花也成了黑蓮。

狐齋宮放下茶杯幽幽嘆了一聲，“再來晚點，我可就要關門歇息了。”

雷電真坐在矮桌的另一側，暗紫色的漸變色長發和白紫色的和服在榻榻米上鋪開，清麗溫柔的眉眼帶着幾分歉意。

“抱歉，最近事務實在是有點多，清籟島那邊……不，難得的閑暇時間，還是不說這些了。”

“這次請我來，應該是為了這個小傢伙吧？”她端起狐齋宮剛剛倒的一杯熱茶，輕輕抿了一口，“她身上的氣息確實特殊，之前還以為是錯覺，如今卻是越來越明顯了。”

狐齋宮望向正低頭讓小狐狸叼着毛筆作畫的蘭摩尼，“是啊，還是我無法探測的存在留下的。”

狐齋宮是如今稻妻白辰一族血脈最純凈的狐狸，陪同雷電真經歷過魔神戰爭，也算是現今七神之下最強大的存在之一。

連她都不能探測到的，只會是七神或者更高層次的存在。

雷電真想到天空之上的那位心下一沉，若真的是祂，那祂到底又在計劃着什麼？

她定定心，閉上眼仔仔細細感知蘭摩尼身上殘留的氣息。

夢與草木組成的軀體，殘留的厚重沉穩之力屬於隔海相望的鄰國神明，身邊環繞的千風……竟是來自更高層次的祝福。

雷電真陡然睜大眼，手中那杯茶險些灑出。

她誕生之時，那場天崩地裂的戰爭已經快要結束，雖然那些名字已被禁止提起，可她知道，千風與日月的祂還在回應着人類。

雷電真又突然憶起某次七神聚會時，璃月的神明曾暗示過的話語，當時的她並不能理解，而現在，原來是這個意思。

非神的存在無法撼動世界既定的命運，但稍微改變點細枝末節，不僅不會引起天空的注意，還可以抓住未來的某次契機，長成與原來完全不同的模樣。

想必，他也曾遇見過這位小小的時間旅客，知道未來會有怎麼樣的改變，才會做出如此舉動吧。

瞧見雷電真神色有些異樣，狐齋宮連忙問：“怎麼樣？實在不行就算了，不必勉強。”

雷電真搖搖頭。

原本在須彌的土地上，蘭摩尼會因草木主人的力量，牢牢紮根於那個時間。

可一旦離開了那片受草神庇佑的土地，蘭摩尼自身的不穩定性就會給予她穿梭空間的可能，而祂的祝福讓她可以在任意時間點着陸，使過去與未來交織。

不過，靈魂不能脫離身體太久，草木的根會在一切消散之前將她召回。

所以……

“不用擔心，時間一到，她自會回到應在的地方。”